首页 -> 2006年第3期
略说吕洞宾的仙迹诗
作者:张永芳
这样的仙家形象,与贾岛《剑客》诗所咏“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可有不平事?”几乎如出一辙;出世的仙人,竟也有俗世慷慨书生的豪迈意气。其《化江南简寂道士侯用晦磨剑》(一作《磨剑赠侯道士》)更显得杀气峥嵘:
欲整锋芒敢惮劳?凌晨开匣玉龙嗥。手中气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条。奸血默随流水去,凶豪今逐渍痕消。削平浮世不平事,与尔相将上九霄。(《吕岩三》)
可见,在诗人看来,修行的完成,与剑客的功业是同步的。只有“削平浮世不平事”,才能“与尔相将上九霄”。反过来说,修行的结束,也应当是剑客行为的开始:
日为和解月呼丹,华夏诸侯肉眼看。仁义异如胡越异,世情难似泰衡难。八仙炼后钟神异,四海磨成照胆寒。笑指不平千万万,骑龙抚剑九重关。(《吕岩二·七言·其四十六》)
发头滴血眼如环,吐气云生怒世间。争耐不平千古事,须期一诀荡凶顽。蛟龙斩处翻江海,暴虎除时拔远山。为灭世情兼负义,剑光猩染点红斑。(《吕岩二·七言·其四十八》)
据《中国神仙大全》记载:“洞宾南游到沣水之上,登庐山钟楼时,与祝融君相遇。祝融君便传授给他天遁剑法。”吕洞宾诗中亦咏及此事:
昔年曾遇火龙君,一剑相传伴此身。天地山河从结沫,星辰日月任停轮。须知本性绵多劫,空向人间历万春。昨夜钟离传一语,六天宫殿欲成尘。(《吕岩一·得火龙真人剑法》)
但是,祝融君(即火龙君)传其剑法的目的,并非用来铲除人间的不平,而是为了助其修行,当时曾言:“我是火龙真君,过去曾持此剑斩杀邪魔,现赠给您斩断烦恼”。因此,吕洞宾又曾说过,他虽有利剑,其实并未真正使用过:“得道年来八百秋,不曾飞剑取人头”。(《吕岩三·题凤翔府天庆观》)面对不同的记载,我们应当看重的,不是诗作之间是否有矛盾冲突,而是探索各自认同的形象究竟有什么社会文化价值。这样看来,“须期一诀荡凶顽”的社会理想,反映了民众的普遍愿望,有如此激烈的情怀,也正是吕洞宾深入民心的重要原因;反之,“不曾飞剑取人头”的表白,恐怕是有些修道之士怕被人误解,借吕洞宾之名辩说出家人佩剑只为“斩断烦恼”而已,决非用来逞强斗狠。这看似矛盾的价值取向,从维护各自心目中的仙家形象来说,都出自真诚,也各有道理。所以,侠客般的雄厉与隐士般的退让,都成了可信的形象,也都成了吕洞宾仙迹诗的内容。不过比较起来,还是侠客的一面更引人瞩目,作品数量也远比用隐士情怀的多,在民间影响也较大。
吕洞宾还有一类诗作,即赠答诗。其交往的对象大体有两类,一是有仙缘者,二是属凡人者。与有仙缘者的赠答之作,近于丹道功法诗;与凡人赠答的诗作,则近于仙迹诗,不过是向世人偶露真容,显示仙家的灵异而已。这样的赠答对象,自然是在人间的地位越高,影响也越大,所以不乏帝王和权贵。如《徽宗斋会》、《七夕》(赠权臣吕惠卿)、《书与胡咏之》(实是“为我以此寄章公”,即写给相国章惇的诗)等,其中特别有名的是《宋朝张天觉为相之日,有幽缕道人及门求施,公不知礼敬,因戏问道人有何仙术,道人答以能捏土为香,公请试为之,须臾烟罢,道人不见,但留诗于案上云》:
捏土为香事有因,世间宜假不宜真。皇朝宰相张天觉,天下云游吕洞宾。
这首诗好似讲述一个教训不信道者的小故事,嘲弄了因社会地位不平等而歪曲了的人际关系,以仙人的身份傲然对抗俗世的权贵,在游戏人间的笔墨中,透露出几许清高文士的傲骨。
要之,吕洞宾的诗作,尽管多为托名之作,未必出于本人之手,仙迹诗尤其如此,但确实反映了某种人类共同心理,是传统文化,尤其是道教文化的宝贵资料,是人类力求超越现实、超越自身的强烈愿望的结晶,是不容忽视的文化遗产。因此,读一些此类诗作,是充实文化根底、继承传统文明的必要修养。
(者单位:沈阳师范大学文学院)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