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他。
一个女孩子,不谈情说爱,不留意时装,却一门心思地练起了气功,她面黄肌瘦,神思恍惚,这个女孩子就是叶青。八十年代那会儿,全国上下突然兴起了气功热,一些大师如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叶青就是在那时迷上了气功的。
她怎么想起练气功的呢?别人猜测大约是因为无聊。功课非常轻松,又没事可干。其实也有男孩子追她,但她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她的清高使她显得很不可爱,许多异性同学对她退避三舍。这时气功走进她的生活好像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她在中学的时候,很短暂地处了一个异性朋友。但她从来不是一个很疯的女孩子,她一直很循规蹈矩。初三的时候,班里常传出谁和谁比较好啦,谁给谁写纸条啦,特别是快毕业的时候,大家都在写毕业留言,那里面就有许多微妙的词句。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竟惊世骇俗地在一个男同学的本子上写了一首情诗。这件事在整个年级掀起了轩然大波。叶青对这些同学比较鄙夷,她认为他们不思进取,有点低级趣味的意思。叶青只是埋头读书,她一心想考重点高中,然后上大学,读研究生,但她从不对她的同学说起她的理想,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她顺利地考上了重点高中,而且成绩也不错,她在班上如鱼得水,真可谓青春少年是样样红。她步履匆匆地走在校园的路上,踌躇满志。但如同卡夫卡所说的那样,一切障碍都可以粉碎我。叶青在她高二的时候,就遇到了这样一个障碍。
高二的暑假,她去游泳。她不会游,因而只能趴在救生圈里。这时候,一个陌生的男青年走过来,他想教她游泳,她没有拒绝。她为什么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了他呢?这是一个让人迷惑的地方,因为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她是一个严肃的女孩,从不和人拉拉扯扯,何况是在游泳池,与一个陌生的男子。那天下午,叶青却鬼使神差地顺从了他的意思。她没有同异性打交道的经验,因而也没有设防。她一定在想,教游泳有什么不好呢?但是那个男子在教她游泳的时候,却有意无意地往将她的胸部碰了一下。
叶青上学的时候,将这件事对一个同学说了。那个同学听了,大惊失色,她说,这太可怕了,你怎么不打他一耳光,或者朝他吐一口唾沫?叶青一听也慌了,是的,她当时没有任何反应,在那一瞬间,她意乱神迷,甚至还有某种想入非非的快感。
这个陌生的男人为她混沌未开的人生打开了一个窗口,它是这样猝不及防,使她对自己不知所措。那个女同学仿佛是一个牧师,对这个无辜的单纯女孩进行了一次道德上的恐吓。叶青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一心想得到女友的抚慰,可是,她的心情反而更不平静了。她处在一种不断的自责之中,她后悔自己对女友的信任,也后悔自己遇到了那位陌生的男子,一件极小的事情,却成了她的道德枷锁。
她度过了许多辗转反侧的不眠之夜,她变得沉默而憔悴。她想自己从小就是一个好孩子,她怎么对一个男子卑鄙的行径无动于衷呢?而且,她的那位女友会怎么看她?她越想越困惑,越想越伤心。
后来,她病了,黄疸肝炎,住进了医院。躺在病床上,她感到无比的解脱,她甚至希望就这样永远地住下去。她想起一个心理学家的话,疾病是人潜意识的需要。
现在这句话就在她身上得到了验证。她整天整天地不说一句话,以致她的父母焦急万分,以为她过于担心自己的病情。父亲说,黄疸肝炎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它的病程很短,特别是小孩子,好得很快。她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她把背转过去,恶狠狠地对父亲说,我又不怕死。父亲只好悄悄地离开。
后来,她开始下床散步了,病房旁边有一座小山,山上长着茂密苍翠的树木,她坐在山上,看着日落西山,感到人生真是很没有意思。她长时间地坐在那儿,引得路人侧目,他们不明白这个又瘦又黄的女孩子为什么这么愁眉苦脸,难道是得了绝症?山上有个读英语的男孩子,他穿一身的黑牛仔服,总是神采奕奕。他主动地朝叶青笑了笑,问她,你住院了?是的,叶青回答。她不想和他讲话,她认为他长得有点难看,她喜欢英俊的男孩子。可是那个男孩子很不知趣,他说,你不该这样,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开朗的心情就是一副良药。
可我不知自己还能活多久呢?她不知哪儿来的胆量,对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他大吃一惊,索性坐在她身边,他的脸上满是同情和怜惜,他久久地看着她,不知该怎么劝慰这个可怜的女孩,他被她的不幸惊呆了。可是……他支支吾吾,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
叶青觉得这个男孩单纯又善良,欺骗这样的人好像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她又改口说,我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这样较真。
那个男孩紧张的脸松弛下来,我说嘛,你怎么会死?叶青说,我得了黄疸肝炎。
男孩说,我的伯父是武汉一家医院的肝胆专家,我可以介绍你去。
叶青笑了,她说,用得着吗?我已好了,黄疸指数已恢复了正常,医生说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你怎么不上学呢?我早参加工作了,但我现在已没有上班,被单位除名了。
他的话同样让叶青大为吃惊,这样看来,他肯定是个不良少年,可他为什么要学英语呢?男孩看出了叶青的心思,他说,我总在上班的时候看书、睡觉,时间长了,领导看不顺眼,我也挺知趣,再没去单位了,我一直想考研究生。
你报考什么专业呢?叶青问。
自然辩证法。男孩回答。
叶青还没听说过这门奇怪的课程,她只知道唯物辩证法,唯物辩证法揭示了自然界、社会和人类思维的最一般的规律。它的基本规律有:对立统一规律,质量互变规律,否定之否定规律。这是她在高一的哲学课中学的,它是她最拿手的功课。
叶青每天傍晚到山上和男孩聊天,她对他的谈话并没有兴趣,她只是无聊而已。
可那男孩却渐渐对她痴迷起来,他常常长久地看着她。有一次,他竟到病房里来约她。他们在医院的路上来回地走着,男孩说,我们再到山上坐一会儿吧。叶青说,不去,天很黑,我有点怕。
然而,他们还是去了。叶青突然想在自我放逐的洪流里浮沉,她想以此来忘记内心的创伤。她,一个清白的女孩子,凭什么被她的同学恐吓呢?她倒不如真的体验一下令她恐惧的事情。
在那个小山上,男孩笨拙地亲吻了她。这是她和异性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毫无美感,而且,还有点恶心,那个男孩的牙齿碰疼了她,男孩由于胆怯很快地松开了。她迫不及待地跑下山去。
第二天,她出院了。她提着桶和水瓶往家里走着。男孩拦住了她,我想对你说,我……我挺喜欢你的。他说得结结巴巴,叶青不以为然地看着他,挑衅地说,你喜欢我什么呢?男孩说,我喜欢你的身材,你的容貌,还有你的世界观。叶青伤感地笑了。父亲在不远处看着她,他的脸阴郁难看,父亲说,你要注意自重。“啪”的一声,水瓶被她摔在地上,成了一堆碎片。她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火要发呢?她的内心混乱而焦虑。
叶青上学的时候,男孩还来找过她,但她扬长而去,好像他们从不认识。
叶青刚上大学时,总有些落落寡合,于是就练起了气功,她对气功相见恨晚,她想如果早点练功,是不是会免去很多烦恼呢?她最初练的是瑜伽功。她在一个朋友家里看到了一本小册子,就借回家练了起来。刚一练,就尝到了气功的甜头,她精神饱满,气色红润,心境安定,过去郁结在心头的许多烦恼似乎也消失了。
和所有的气功一样,瑜伽功分为动功和静功。它的动功要求很高,动作要缓慢柔和,还要与呼吸相配合。为了更准确地掌握动作要领,她一遍一遍地看书,毫不夸张地说,她简直要将那小册子倒背如流了。她每天早晨五点钟起床,准时到操场练动功,晚上很晚还在打坐。她对气功近乎狂热的热情让人觉得有些滑稽。而且,她每天吃得很少,她严格节食,不沾荤腥。据说,佛书中有一种说法,每天吃一餐是神仙的活法,吃两餐是人的活法,吃三餐就是禽兽的活法。于是她就从吃着手,克制自己的欲望,她要像印度的佛教徒一样,严格苦行,只有这样才能长功。
几个月下来,她形销骨立,飘飘欲仙,她太瘦了,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让人看了触目惊心。渐渐地,她开始头昏,特别是过马路的时候,她简直就要晕倒。
毫无疑问,她一定是走火入魔了。她颓丧地流下了眼泪。她怎么就出偏了呢?她是一点一滴地按书上练的啊。
寝室的同学都想,叶青肯定不会再练。都走火入魔了,她还敢练?再说了,要修成正果那么容易?俗话说,有道就有魔。一个凡夫俗子,还想成仙成佛?这多少有些虚妄。
谁都没有想到,叶青在休整一个星期后,又开始练了,她换了一个功法。她整天都很兴奋,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像吃了兴奋剂。同学们在表示惊异之余,私下猜测,她是不是神经出了问题?她是不是有狂躁症?又觉得并不很像,因为她除了爱说话外,并没有其他的不正常之处。她坐立不安,风风火火,在寝室里无休无止地听气功磁带,让人忍无可忍。她还大言不惭地对人说,她的手掌心总是热的,她的腹部有了气团,听的人往往要鄙夷地一笑,并不作声,她渐渐地遭人厌恶了,而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一个叫王鹏飞的男同学却看上了她,常常找她聊天。这个男同学怎么会看上她呢?他那么英俊,而且还小有才气。这个奇怪的问题被寝室的同学讨论了无数次。
课余时间,叶青总是到这儿那儿听带功报告,王鹏飞说,我也正想研究一下气功的奥妙呢。这样,他就顺理成章地跟着叶青到处奔波。在回来的路上,他们通常要谈谈彼此的体会。有一次,王鹏飞说,今天这个气功师就住在我家楼下,他虽然打通了周天,还能发功,但他的身体却不好,他们家里常常熬中药,那沁人心脾的苦味直传到我家阳台。而且,你看,他面黄肌瘦的,怎么看都像病人。这可见气功能强身健体的说法有些可疑。叶青却不屑和他辩解,她只是说,你对气功了解得太少了,你不知道它有多神奇。然后再缄口不语。
可是王鹏飞却不气馁,他在寻找各种论据说服叶青。就气功的收费问题,王鹏飞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就要十五元,一盘翻录的磁带就要十元,这不是赚钱是什么?叶青很不服气,她说,现在都讲市场经济,难道要气功师喝西北风?王鹏飞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他说,气功师是既要立牌坊,又要做婊子。赚钱就赚钱,诚实一点嘛,怎么说是普渡众生呢?叶青气急败坏,她气冲冲地拦了一辆的士,独自回到了学校。
她再没有理王鹏飞,他怎么能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说出那样低级下流的话呢?他凭什么侮辱她的众多气功师偶像呢?虽然王鹏飞已经就那天的话向她道了歉,他说自己那天是太冲动了,说话很不得体,希望她原谅。可是叶青丝毫没有原谅他的意思,她认为这是一个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
王鹏飞却没有放弃,他寻找一切机会与她和解。上课的时候,他总是坐在叶青的旁边,或者前面,他总能适时地出现在叶青的视野之中。他的行为遭到男生寝室所有人的谴责。值得吗?为了她?一个神经兮兮的女孩。可是王鹏飞毫不改变他的立场,他说,你们有谁真正了解她呢?难道一个女孩子有点与众不同,就应该被抛弃在人群之外吗?她并没有什么不好,她只是需要帮助。他的话让大家瞠目结舌,他们不明白他是爱她呢,还是想帮助她。但大家似乎都有些心照不宣,他十有八九是把她当成了研究的对象,她的怪癖引起了他探索的欲望。他不是想当作家吗?说不准他还是在收集素材。极少数人认为他还是因为爱她,否则怎么会有动力?爱本来就是盲目的,说不出道理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叶青的态度似乎缓和了许多,起码不像从前那样横眉冷对。
他们交谈的内容也多了起来。王鹏飞有一天上课的时候,递给叶青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不要再把头埋进天堂这类东西的沙堆里,而要使头脑自由,使这颗头颅为尘世创造意义。”“病人和濒死者是蔑视肉体和尘世的,他们杜撰天堂之事和对人的解救。”叶青知道这是尼采的话,她读高中的时候就看过尼采的书,王鹏飞在大三才读到它,还班门弄斧。叶青在心里笑了一下,将纸条夹在课本里。
王鹏飞在与叶青的交往上,表现了一个男孩子少有的耐心和细致。他一心引导她回到大多数人的行列。其实她也算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但她从不关注自己的容貌,她甚至没有一支口红。在她高兴的时候,他就小心地劝慰她,气功是不是真的能提高人的悟性呢?是不是真的让人超凡脱俗呢?他多采用问句的形式开头,以免又冲撞了她。接着他又说,我倒认为气功使人思想狭隘,它使人执著于某一信念而放弃思考,从而导致迷信和盲从。但叶青却不说话,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养成了沉默的习惯,无论你说什么,她从不反驳,但她依然我行我素,她似乎不屑于和任何人进行争论。这使王鹏飞很不愉快,他认为她的沉默侮辱了他。
他们不知不觉地就疏远了。虽然王鹏飞心里还很难过,但长痛不如短痛,她太让他绝望了,而且,他认为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损伤。无论他怎么努力,她总是一意孤行。她以为自己很标新立异吗?叶青的毅力让所有的人心服口服。她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不间断。最初,她的腿总是盘不好,不出两个月,她就能将脚双双盘在腿上,真正做到了五心(脚心,手心,头心)向上。有同学问她,打坐有什么感觉呢?她迟疑着,半天说不出什么,最后,她只能故弄玄虚地说,道可道,非常道。很多意境是说不出的,还是要自己体会才行。
王鹏飞又回到了他的哥们儿中间,大家都很高兴,觉得他总算迷途知返了。大三的暑假,王鹏飞到乡下姑姑家做客,哪知一连几天大雨滂沱,河水顷刻间暴涨,河堤决口,眼看即将收割的庄稼被洪水淹没,乡亲们带着工具到河边拦堤筑坝。年轻的小伙子们站在河里,用身体挡住水流。突然一个大浪打来,王鹏飞一下子跌倒了,他的头碰到了一个石头上,顷刻间鲜血染红了翻腾的波涛。
王鹏飞牺牲在抗洪前线,这个长在城里的年轻的大学生,为了保护农民们的庄稼,献出了他的生命。他被政府追认为烈士,党员,他的事迹在学校广为传颂。
在王鹏飞的追悼会上,许多女同学都哭了。叶青却没有哭,她脸色苍白,眼睛发直。那天晚上,她破例没有练功。她坐在桌前,愣愣的。有个稍懂医学的女孩子说,叶青有点神经病的倾向,你看她的眼神总是定定的,而且整天一副苦瓜相。过了两天,当同学们依然沉浸在对王鹏飞的回忆之中时,叶青却整理好了情绪,她又沉迷在恍兮惚兮的气功之中。
但她愈来愈沉默、忧郁了。她已有很长时间没有上课,她整天躺在床上,谁也不理,饭也很少吃。寝室的同学都有些害怕,她们认为她十有八九是疯了。她们正准备向班主任反映,就在这时,叶青奇迹般地好了。她起了床,并开始吃东西。她仿佛大病初愈,脸上蜡黄,有点让人恐怖。但她很快梳洗一新,还破例涂了口红,细心的同学还可以看到她的两颊抹了淡淡的胭脂。码在床上的厚厚一摞气功书不见了,床单、枕巾都是刚洗过的,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阳光的气息。
开始她每天仅吃些稀饭,后来有人看到她吃起了油炸小鱼,她的脸色日渐地红润。也许是为了驱逐自己的忧郁和落寞,她开始听音乐。叶青最喜欢听关牧村的歌曲,她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打起手鼓唱起歌,我骑着马儿跨江河,歌声溶进泉水里,流得家乡遍地歌,我的手鼓纵情唱,唱不尽美好的新生活。”八十年代初期,这些都属于很时髦的歌曲。那时她读初一了吧,在去学校的路上,她常常听到这首歌曲。她边走边把剥好的板栗放进口中,在秋天温暖的阳光里,她非常惬意舒适。音乐使她重新回到了过去,旧日的阳光似乎又照在了她的脸上。她第一次领悟到人的内心多么需要艺术生活,它模糊了过去与现在的区别,它使人超越了自己的创伤。
叶青对关牧村歌曲的偏爱,影响了寝室的所有的女孩子。关牧村的歌曲迎合了她们的怀旧情绪,女孩子们纷纷仿效叶青,买了关牧村的带子,进进出出的时候,都要哼上两句。
她买了一把口琴,没事的时候,就在寝室里吹了起来。最初,她吹得断断续续的,很不成调,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就像听一个口吃患者讲话。后来,大家发现调子竟流畅了起来。她后来又渐渐地爱上了唱歌,不会乐谱,就用口琴吹出调子。有同学向她请教口琴的吹法,她总是很热情,又是讲解又是示范。
叶青毕业后不知去向。有几次同学聚会,她都是缺席。有人说她去了上海,在一家私立中学教书。有人说她去了深圳,在一家企业作广告策划。说法都不甚确切。
有一年暑假,叶青终于回来了。她在美国读了MBA,现在一家外企做高层管理。她丰满漂亮,大方活泼,散发着浓郁的女性魅力。她使所有的同学都很惊诧,仿佛她一夜之间成了飞上枝头的凤凰。
那一年的暑假的某个日子,是王鹏飞去世十周年纪念日。在叶青的提议和组织下,同学们为王鹏飞举行了十周年纪念。叶青为王鹏飞买了一大捧玫瑰,放在他的墓碑前。她站在墓地里,突然放声大哭,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抽搐,眼泪在疯狂地奔流,她的悲伤感染了所有的同学,墓地里泣不成声。
从墓地回来,在宾馆吃饭的时候,她依然还在流泪,她说,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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