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求独立声音的表述
朱大可:寻求独立声音的表述
朱大可其人
朱大可,著名文化学者、批评家和随笔作家。1957年生于上海,祖籍福建武平(客家)。1983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悉尼科技大学博士。现为同济大学文化批评研究所教授,兼北京师范大学“媒体策划与文化传播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
朱大可崛起于上世纪80年代中期,是前卫文化的重要代言人,目前主要从事中国文化研究与批评。前卫的思想、对社会弊端的激烈批评、独特的话语方式,以及守望文化现状的理性和执著,使其在中国文化界产生广泛影响,被认为是中国最优秀的学者和批评家之一。2006年9月号的《凤凰生活》杂志,推出“影响世界未来50华人榜”,“中国文化守望者”朱大可入选,与李敖、余秋雨、王小慧、程抱一等人一起,成为“思想的力量”的代表。
朱大可代表性著作包括:《燃烧的迷津》、《聒噪的时代》、《话语的闪电》、《守望者的文化月历》、《21世纪中国文化地图》(大型文化年鉴)等。
今年,朱大可重新回到上海师范大学执教。
1994年,处于声名鼎盛时期的文学批评家朱大可,突然辞去上海师范大学教职前往澳大利亚。这在当时文坛成为一个不可忽略的事件,有人称他为当代文学史上的“失踪者”。
在上海莘庄新梅广场朱大可寓所,提及旅居澳洲一事,朱大可说:“当时计划是两年后归国,不料一去
8年。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刚到澳洲时,朱大可写过一些小说和散文,以后几乎停止了书写。他说,至少大约有
5年时间没有正经写作。“我被内心的痛苦所压倒。我没有摆脱精神上的孤独和绝望。你大概很难体验那种心如槁木的状态。我像一株卷曲的孤树,被澳洲大陆的风沙所吞没。”
1999年《聒噪的时代》的出版,可视为朱大可“复出”文坛的标志事件。紧接着朱大可又抛出两颗重磅炸弹——批评余秋雨的《抹着文化口红游荡文坛》、批评卫慧的《上海:情欲在尖叫》,这两篇文章在国内文坛引起巨大反响,至今脍炙人口。
2001年,朱大可正式回国定居。
2004年,朱大可重新回归大学。可以想见,这对他个人乃至国内文化界都有着微妙的影响。
具有决定性的童年经验
朱大可原籍福建武平县,但他出生并成长于上海,属于上海的普通话一族。
童年和少年时代,朱大可接受了大量的文学阅读和音乐训练。小学启蒙时,朱大可最喜欢读童话;小学三年级以后开始读中国和苏联的长篇,包括《水浒》、《三国演义》和《说岳全传》之类的中国古典;进中学后,朱大可则开始大量阅读马列著作,同时也读了大量的西方古典名著。
中学期间,对朱大可影响最大的是罗曼·罗兰的小说《约翰·克里斯朵夫》、雪莱的诗剧《钦契》、托尔斯泰的《复活》和但丁的长诗《神曲》等等。“那是我的隐形的精神摇篮。”朱大可如是说。
出人意料的是,“在一个文化被严重毁损的宏大语境中,我们却拥有一个良好的小圈子社会”。朱大可所谓的“小圈子社会”,是一个阅读小组和音乐帮,成员有四五个人,都是意气相投的同学。他们轮流读同一本书,然后开会讨论,争得面红耳赤。“读书小组是我们第一次集体做梦的场所,我们从那里茁壮成长。”
那一段时期,朱大可触摸了许多
18~19世纪的西方文学、音乐文本。这些经验奠定了他文学道路的基础。因此,朱大可认为:“天分固然重要,但以我个人的感受而言,童年的生命经验才是决定性的。”
文坛黑马的“黄金时代”
中学毕业后,朱大可读的是技校,并在毕业后当了三年多的钳工,直至
1979年考入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
回忆当年的大学生活,朱大可感慨道:“大学的四年生活是个性、理想、梦幻逐渐破灭的过程。教科书给我们的资讯几乎都是垃圾。”为了保持个人自由和知识获得的正确性,朱大可一直在走读,拒绝住校,然后就是大量的逃课。
惟一的自我补偿,就是上马路对面的卢湾区图书馆“泡书”。朱大可大学生涯的主要时光都是在校外的公共图书馆里度过的。
从华东师大毕业后,朱大可被分配到上海财经大学。过了一段抑郁的日子之后,
1985年的一场研讨会改变了他的未来。那一年,朱大可应邀参加厦门大学举办的全国文艺批评新方法研讨会。“这是我个人的转折点,从此我踏上了文学批评的道路。”
那一年,朱大可以《论艺术及其美学的有序化》、《焦灼的一代和城市梦》等作品在文艺理论界初露锋芒,被誉为中国文化批评界的“黑马”。
1986年,朱大可发表《谢晋电影模式的缺陷》,乃现代中国电影史重要理论事件。
朱大可叹道:“我感到那是我最好的时期之一。”这一段“黄金时代”,直到朱大可
1994年去国离乡戛然而止。
“话语高手”的语言迷宫
朱大可是时下流行的“酷评”的始作俑者,他的写作风格被人称作“朱语”。文学批评家胡河清当年称朱大可为“文化恐龙”,这在相当程度上是对其思想的评价;而在对文字的创造力上,朱大可更可谓一位“话语高手”。
朱大可的文字瑰丽变幻、富有穿透力,平淡无奇的词语经他排列组合,便魔幻般地具有非凡的力量。这种语言技巧是长期磨练的结果,朱大可在这上面浸淫了
35年以上的时光。从小学三年级起,他就开始收集语词和佳句,进行语词的打磨。这种习惯一直到大学还没有抛弃。
颇有意思的是,朱大可小时候还有过轻微的口吃。或者正是因为如此,朱大可当年选择了以书写作为生命表达的工具。
虽说时下许多写作者模仿朱大可的文字风格,却未必懂得“隐喻式写作”的真谛。朱大可认为:“批评的力量首先来自准确的判断和估量,其次才是它的隐喻式的组接。话语的力量终究不单单是语词的事务,如果没有语义的支撑,话语的力度是无法获得的。”
对于当下的“酷评”风气,朱大可说:“我的方式被模仿和滥用,似乎不应由我来承担责任。”他认为,酷评的内在暴力性可能会引发人们的不快,这个副作用是无可回避的。解决的方案是尽可能地划清道德酷评和文化酷评的界限,把批评限定在“文化”的底线内。
朱大可坦诚地说,他的书写有时也会出错。他笑着说,真要感谢那些为他纠错的网友。被纠错是一种愉快的经验,这可以帮助他在正式出版著作前有机会加以修改。“无错书写是不存在的,关键看你是否有自我纠正的勇气。”
读书是种超然的乐趣
朱大可前年刚搬进现在的寓所。寓所的书房有一堵直顶天花板的“书墙”,架上的图书大部分是他回国后购买的。至今,朱大可每天仍要花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阅读。
由于教课的需要,朱大可最近重读了一些
20世纪
80年代以来的当代文学作品,比如张贤亮、马原、余华、北村的作品等。阅读与他同时代或后来才崛起的这批人的作品,不知道朱大可是否想起了当年的激情岁月?
不过,朱大可对当下的出版界颇不满意。“出版界要么被艰深可笑的‘学术效应’所累,要么过于依赖‘图文书’浮华形式。这种剧烈摆动的‘震颤性麻痹’始终是中国出版业的通病。”
朱大可有两个读书地点,一个在书房,那里有一套“用以读学术书”的沙发,沙发边上是精致的落地灯,使用金黄色的灯泡,他觉得,这种区域性照明能够营造封闭和专注的氛围。另一个地点是床头,通常在入睡前,他会阅读一些轻松的读物,包括朋友寄赠的作品。
那时候,是朱大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一本书和一个柔软的枕头,它们的组合把我引向了睡眠。”
拉到篮子里的都是菜
朱大可看书很杂,他说自己看书一般没有什么选择,拉到篮子里的都是菜。“因为在阅读之前,往往不知道你将要读的是不是一部真正的好书。”
朱大可说,真正对他产生影响的不是福柯之类的思辨大师,甚至不是本雅明这样的感性学者,而是一些并不起眼的“小册子”,像加缪的《西西弗的神话》、保罗蒂利希的《存在的勇气》、《文化神学》、卡莱尔的《英雄和英雄崇拜》等等,此外还有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黑塞的《玻璃珠游戏》和迪伦马特的戏剧,诸如此类。“它们是我在其间畅快呼吸的空气。”
朱大可极力推荐刚刚读完的法国人阿兰·科尔班写的《大地的钟声——
19世纪法国乡村的音响状况和感官文化》。他说,这本书不仅有大量的档案调查,还有精细的意识形态符号学分析。但这样的好书很有限。
值得一提的是《西西弗的神话》。不久前朱大可专门为此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我坐在加缪先生的山顶上》。朱大可于
20世纪
80年代后期接触到这本书,立即陷入了对《西西弗神话》永无休止的阅读之中。
“这个人的思想和文字双重地击中了我的灵魂,使我沦为他的信徒。加缪的著述不仅是思想修辞和语词练习,而且是生存迷津的独断式指南,它企近了我们的生存真相。这真是一个令人缅怀的时刻,我们在阅读加缪中滋育着自身的信念,向着我们尚未企及的空间飞跃。”
阅读这本书,有着深刻的人文背景。朱大可在文章里写道:“在
20世纪
80年代的人文瓶颈里,汉语思想在紧张地寻找着出路。越过那些喧闹的政治黄昏,加缪的星光照亮了我的迷惘……我突然意识到,基于我与话语之石的秘密契约,也基于汉语的这种严重溃退,我成了无数西西弗中的一个。”
朱大可书语
一本书和一个柔软的枕头,它们的组合把我引向了睡眠。
开启一项有意义的实验
朱大可目前致力于一家文化网站的建设与试验,这个网站便是中文互联网上享有盛誉的文化先锋网。
2003年底,文化先锋网被《南风窗》评为“虚拟组织奖”。该杂志的评价是———“文化先锋网以独立文化立场和先锋话语策略,在众多的中文网站中独树一帜,在互联网上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思想和话语的风暴,其影响力在
2003年达到了高潮。”
2003年
2月,文化先锋网在国内网站中最早披露
SARS疫情,相关报道不仅丰富、准确,而且彰显了强烈的人性关怀。文化先锋网还连续报道了伊拉克战争、孙志刚事件,并以犀利、深刻的独立评论,以民间的力量推动宪政和思想文化运动。
藉由文化先锋网,“我和我的同事们就此开启了一项有意义的实验,那就是在中国语境中寻求自由知识分子的独立声音的表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