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常称毛泽东是麦淇淋式的马克思主义者。”(《报刊文摘》1988-04-19)
“在斯大林看来,毛泽东是个人造黄油式的马克思主义者。”(《文摘报》1988-04-24)
“人造黄油”,上海从前叫“马其林”,上引“麦淇淋”(采“冰淇淋”中的两字)是新出现的译法——源出margarine,随意弃掉传统译法而采取新译法,不可取。
(30)妈的奶最香。术语采用汉字音意兼顾的办法制定,有时颇有滑稽感。如“现代化”(modernization) 台湾省有人戏译作“妈的奶最香”,令人发笑。“意识形态”(ideology)有作“意底牢结”,“神话”(myth)有时作“迷思”,利用汉字所蕴藏的多义信息,诱导接受信息者作种种遐想、联想或不着边际的猜想。这种方法,多数行不通,推不广,但不排除有那么几个会被公众接受的。
(31)公开性/透明度。苏联近一年多频繁使用了一个过去不那么惹人注意的词:“公开性”(俄文是гласноть, 英文转写为glasnost)。我国在十三大前后也频繁出现一个词,即“透明度”。无独有偶。粗浅的比拟,也许可以认为:公开性和透明度虽不是等义词,但至少是近义词。
性和度这两个附加成分,近年来有所发展;最常见的如:可读性,知名度。
(32)器泳/蹼泳 游泳术语进入日常用语新近见报的有“器泳”“郑世玉在女子100米器泳预赛中,以39秒25的成绩超过了她本人保持的39秒55的世界纪录。”(1988-05-10《人民日报》)
“39秒25”和“39秒55”的写法别扭。同一新闻称:“郑世玉后几天将参加蹼泳和屏气潜泳比赛”。
(33)催化。“沿海发展战略催化人才资源开发”(1988-05-10《人民日报》)催化由催化剂转成——催化剂(Catalyst)本为化学术语,用催化剂促进反应;石油化工有“催化裂化”一词(catalytic cracking)。科学术语进入日常语汇,在八十年代特别明显。《文艺报》(1988-03-26)文章中有:
“现在这些作品里,‘意识’似乎不见了,代之而来的是生存本身的硬度,是生活自身的‘原色魄力’……”
“……主要还是为了写出民族某种性格的生命的存在形式,即把各种层面的因素全部挤压到生命的形式中,写生命的躁动,生命的扭曲,生命的萎谢的悲剧性存在过程,从而激起重塑民族灵魂的愿望。”
这段文章颇难“透切”理解,比方说,什么是“生命的躁动”呢?
(34)安乐死,时下颇有争议的是“安乐死”——有人认为“安乐死”是为谋杀张开了保护伞,有人则认为“安乐死”给无望而痛苦的病人,病人家属以及社会带来了方便。安乐死一词译自euthanasia,大抵欧美现代文字都源出这样的组合。eu——源出希腊文,意即“好”,引申义为“安乐”;thanasia源出希腊文thanatos,意即“死”。一部词典称之为“(为结束不治之症患者的痛苦而施行的)无痛苦致死术”,看来这个定义比较完善。
(35)从左向右。台湾作家柏杨先生十年前曾写过一篇杂文,标题为《珍惜中国文化》,副题为:
中文横写,天经地义的应从左向右。
他说,不但横写应从左向右,就是直写,也应从左向右。柏杨先生坚持此说有一条很令人信服的理由:“中国文字在构造上,全都从左向右,所以再僵硬的朋友,写字时都得从左向右。”
对极了。比如汉字的“汉”——无论繁体字<SPS=0691>还是简化字汉,都先写“氵”后写“<SPS=1980>”或“又”,偌大一个中国,还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说过)有人先写“又”,再写“氵”字。不信,请你试试写几个汉字——从上向下者有之,从左向右者比比皆是,未有从右向左的汉字。
(36)提倡简体字坐牢。还是上面提到的柏杨先生那篇文章中说:
“谈到文字改革与简化,事体重大,柏杨先生曾为提倡简体字坐牢。”
他又说:
“任何时代都有反对进步的顽固分子,生在清王朝末年,他们就反对革命,反对共和,反对剪辫子,反对放足。生在中华民国初年,他们就反对白话文,反对标点符号。生在现代,他们就反对文字简化,反对从左向右。”(见《柏杨专栏》第二辑,台湾星光出版社,页180)
(37)投机取巧。有人说,成语词典把“投机”“取巧”这句成语列为贬义词不对——理由是我们的祖先创造“投机”“取巧”两个词组(应为“词”)时并非贬义,其实这表示“注意时机”,“采用巧妙方法”云云。祖先创造时如何,我不曾考证过;但多少年来人们用这四个字表达了社会上的一种不正之风,并非词典把它归入“贬义范围”,而是词典记录了这四个字在语言活动中所传递的贬义信息。况且“投机”不等于“注意时机”;“取巧”也不等于“采用巧妙方法”。约定俗成在词汇的形成和发展上确实起作用,有时甚至是决定性作用,这属于语言要素变异的研究范围。
(38)衣服上印外国字。北京晚报(1988-06-10)有文说,这些年时兴在“T恤”上印外国字为时髦。作者说在美国某地看见洋人穿的T恤前后各印三个大汉字:“盖了帽”,“没治了”——都是北京方言。我前年在巴黎街上看见一位外国小姐穿的外衣上印了汉字,是“散文选”。据闻广州有少女穿的T恤上印有英文“kiss me”(吻我)字样,招来别人前去“接吻”的意图云云。
一般地说,衫上印的字只能是一种图案,传递一种美感信息,而不传递语义信息,所以穿衣者只须看这个字体美不美,合意不合意,根本不必理会这是什么文字,更不必问它的语义。
但后一例却又说明在某种场合被当作装饰品的文字符号传递了语义信息,甚至惹来麻烦。
(39)T恤。源出英语T-Shirt(或写作tee shirt),是一种男人穿的短袖衬衣(女人穿的衬衣通常不用这个词),有趣的是,T像形:上面一横表两边短袖,下面一竖表衬衣身。“恤”,shirt的音译(广州方言),流行于广东不下百年了——有时称“恤衫”。“恤”(音译)加上“衫”(语义,表所属类别),正如“啤”(音译)加上“酒”(类别语义),成为现代汉语接受外国语的一种特征。
尘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