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罗米柯一九○九年生,曾任苏联驻美国、英国大使、驻联合国代表、外交部第一副部长、部长等职,一九八五年戈尔巴乔夫执政后,他当选为国家元首——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一九八八年因健康原因辞职退休,一九八九年七月二日逝世。
除前菲律宾著名外交家罗慕洛之外,葛罗米柯是世界上任职时间最长的外交部长(一九五七——一九八五年),同时也是苏联政界的六朝元老。在长达近五十年的折冲樽俎、纵横摔阖的外交生涯中,他亲自参与了本世纪中许多重大国际问题的解决,他是筹备联合国的苏联代表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斯大林同英、美首脑在雅尔塔和波茨坦谈判的参加者;他也是战后冷战冲突、古巴导弹危机、中苏关系破裂、七十年代苏美缓和和苏联出兵阿富汗等重大历史事件的直接参与者和决策人之一。他一生的经历,就是一部形象的现代苏联外交史和现代国际关系史。这样一位堪称历史见证人的老资格的外交家的回忆录,显然具有相当的权威性和重要的史料价值。
《回首往事》一书具有苏联外交家著作气魄宏放、立场鲜明的传统风格。全书以时间和个人经历为经,以历史事件和人物为纬、以世界外交舞台为广阔背景,为读者展开了一幅场面宏大的苏联外交和现代国际关系的历史画卷,书中涉及到从战时盟国合作到一九八七年苏美签署中程导弹条约的历次重大历史事件,涉及到作者一生中接触过的从斯大林、铁托、胡志明、勃兰特、基辛格到爱因斯坦、凯恩斯、帕斯捷尔纳克、毕加索和玛莉莲、梦露的数百位苏联和世界各界著名人物,并且对半个世纪以来的苏联对外政策做了比较全面的回顾和介绍。
在《回首往事》一书中,作者以当事人的身份,透露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外交内幕和历史真相。比如,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国操纵联合国安理会,利用苏联代表马立克缺席从而无法行使“否决权”的机会,通过了一项谴责北朝鲜侵略和援助南朝鲜的决议案,使美国对朝鲜的干涉披上了合法的外衣,并且打出了“联合国军”的旗号,使中国、苏联和北朝鲜三国在外交上处于被动。这是苏联外交的一次重大失误,其原因也一直是国际关系史研究中的一个谜。事隔近四十年后,作者透露,这一失误主要是因斯大林“没有很好考虑”并且不听劝告、专断独行造成的。又如,作者写道,斯大林对罗斯福怀有真切的尊敬、赞赏和同情之情。雅尔塔会议期间,斯大林在探望了因患病而显得疲倦而痛苦的罗斯福之后,非常伤感地说:“这个人有哪一点比别人差,老天爷为什么要惩罚他呢?”作者还回忆道,一九五○年毛泽东访问苏联时,斯大林和毛泽东“没有消除隔阂”,他们之间的交谈也进行得很不顺利。两位领导人谈不了几句话就会出现停顿和冷场,“而且这种停顿绝不只是一分钟。”但是,应当指出的是,作者在回首往事时表现出了鲜明的倾向性、强烈的好恶感和某种片面性。他坚定地站在苏联政府的立场上,时时处处都在宣传和阐释苏联外交政策的正确性,并且以此作为衡量是非和臧否人物的标准。作者对当代国际关系、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和一些历史事件、人物的某些看法和评价,有时也存在简单化和僵化的倾向。对于苏联在处理国际关系方面的失误,作者很少提及。对斯大林、莫洛托夫、赫鲁晓夫、勃列日涅夫和契尔年科等人,作者的评价也显得非常慎重。对于一些重要的首脑会晤和某些重大决策出台的内幕,作者常常一笔带过、语焉不详。因而使读过“公开性”和“透明度”较高的《赫鲁晓夫回忆录》、《尼克松回忆录》和基辛格《白宫岁月》的读者感到有些失望。此外,作者在谈到他一九五八年与中国领导人的秘密会谈时,有些叙述并不完全与事实相符,至少可以说是不够全面而客观的。尽管存在上述一些不能尽如人意之处,但《回首往事》仍不失为一部场面宏大、内容丰富、颇具特色的外交回忆录。无论是对外事人员和研究国际问题的专业工作者,还是对普通的国际问题爱好者来说,此书都是值得一读的。同时,我们也热切期望中国老一辈外交家们撰写的“回首往事”更多地问世。
(《回首往事》,〔苏〕安·安·葛罗米柯著,苏群译,新华出版社一九八九年二月版,11.10元)
品书录
陈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