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颇有一些学者在中国近现代和当代文学研究领域里从不同角度,运用不同方法对不同的对象进行认真的研究,近期看到的这类论集和专著有:河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近代文学史》(任访秋主编,关爱和、王杏根、张中分编主编,3.10元)、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文艺心理阐释》(鲁枢元著,5.50元)、《闻一多美学思想论稿》(俞北平著,4.30元)、《躁动与喧哗》(蔡翔著,3.45元),陕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现代文学思想鉴识》(陈学超著,2.30元)、作家出版社出版的《文学十年风雨路》(冯牧著,4.50元)和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城市与人》(徐剑艺著,2.55元)。
自一八四○年始直至一九一八年止,近八十年的时间,是为中国近代文学的历史。中国文学史上的这一段虽然貌不出众,然而却是最为复杂矛盾和动荡不安的,因为它正孕育着“五四”新文化的崛起。对于这段文学史历来见解繁多,意见不一。《中国近代文学史》一书作了有开拓性的研究和阐释,这当然就不是几句话可以说清楚的了。
鲁枢元的《文艺心理阐释》和俞北平的《闻一多美学思想论稿》是两部学术专著。鲁枢元先生一直从事文艺心理学的研究,他自己的说法是“企图在心理学、文艺学这两个超级复杂系统之间做一点交接沟通工作”,其志向甚可钦佩。但更可佩的恐怕是作者在探索文学险峰时,甘冒被“挂在石崖上或棘丛中”之险的勇敢精神。温文儒雅的学者在治学中,更需要的恐怕还是勇气。
对闻一多先生的研究,在国内相对比较“冷”,但读过三联书店版《闻一多全集》的人,一定会为闻一多学识见解的广博精深所动,至于他的诗歌和人格,更是撼人心魄。前些年曾见过北大出版社的《闻一多传》,今次又见到《闻一多美学思想论稿》,深信对这位集诗人、学者、斗士于一身的中国现代文学开拓者的研究会日益引人注目。
陈学超的《现代文学思想鉴识》和冯牧的《文学十年风雨路》都是文论集,前者关于现代文学思想的发展流变自有自己的研究所得,在未得深入领会之前,倒是对作者做学问的心态感兴趣,作者说“知识的积累和真理的探索,都是在默默之中独自进行的,对前人研究成果的一点点补充和推进,都要付出艰辛的劳作和思虑,哪里有那么多爆炸性发现或轰动效应可言呢?……”作者“只甘在文学思想的某些范畴方面做一点清理旧地基的工作。”这大概可以说是“胸无大志”,然而,我却要表示由衷的敬意。
《文学十年风雨路》出自老评论家冯牧先生之手,仅只书名就使人感到意味深长,能引出无限感慨。书中记录了老一辈文学工作者十年来的艰辛工作历程,为开创文学发展新局面所付出的心血。这本书能提醒人们,珍惜十年风雨、十年劳作的成果。
蔡翔的《躁动与喧哗》和徐剑艺的《城市与人》都是从文化的角度对当代文学进行扫描。蔡翔的书富于个性,他关心的是当代文学种种现象中的人文内涵,他是在作品唤起了自己的生命情致后,把自己融入了研究对象,依照自己的思想轨迹去写作的,于是他使研究本身成为自己个人的精神存在与活动的方式。大概正因为如此,这本书具有另一种自由而潇洒的笔调,更容易吸引读者,同时也更容易引起共处于同一精神空间的人们的共鸣。
《城市与人》的副题为“当代中国城市小说的社会文化学考察”则是一本专业性更强的社会文化学研究著作,它是在“人的文化观念变革”这一基点上展开对当代文学作品中的中国“城市文化”观照的。本书出自青年作者之手,显示出了作者不仅做学问认真,而且也已经具有了一定的学术功力。
近悉中华书局的“学术笔记丛刊”又有《札<SPS=1701>》一种将出,不过已经摆在面前的,为齐鲁书社的版本(雪克、陈野校点,5.20元),是列在“孙诒让遗书”之中的。孙氏乃清末朴学大家,于经学、文字学皆有创树。《札<SPS=1701>》十二卷是其四十六岁时第一部问世之作,凡校勘订正先秦至南北朝七十八部书中之讹误衍脱千余条,是多年研读心得之集录。昔年王季思先生曾概括先生一生立身处世的大纲为“以一身兼具墨子的‘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的精神,顾亭林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怀抱,周公的‘以政教致太平’的理想。”想来《札<SPS=1701>》一部未必人人研读,但先生的治学精神与立身之道,为学者是必要继之、律之的吧。
读罢三联书店所出“美国文化丛书”中的《美国诗选》(林以亮编选,张爱玲等译,5.00元)一册,所感,及所欲言,竟是买椟还珠之意了——是书编选的诗作,人们并不陌生,惟去取之间的苦心经营,译笔的审慎不苟,必令草率从事者惭愧以对。只是我禁不住为之击节的,却是几位译者为每一位诗人所作的小传。大约是看多了那种辞典条目式介绍的缘故吧,这里面的文字便显得别具鲜活灵动之气。也许它并未较前者告诉人们更多的东西,但文字的魅力却使一个个诗人宛然呼吸于前(试读《狄瑾荪的生平和著作》一篇!)。如果说译诗总难免有失原作神采,那么冠以每组诗前的这数篇文章,大抵可补缺憾了。由此思及近时“文章”之道的衰歇,又不免有些黯然。昔刘子称“镂心鸟迹之中,织辞鱼网之上,其为彪柄,缛采名矣”,凡为“文章”者,总当不弃此图罢。当然,《美国诗选》自有其“珠”在,对此,倒是无庸赘言了。
《珂雪斋集》(〔明〕袁中道著,钱伯城点校,上海古籍出版社,22元)三册,令人读之不觉倦者,为《游居柿录》十三卷。其系小修家居出游,见闻琐事,随笔札录之什,笔之所到,乃触目所见,心之所感,或山容水态,或朋辈交游,时有一二清辞写景,间出一二隽语记趣,琐琐屑屑,不事营构,不作雕凿,而文心旨趣,恰如点点波光<SPS=0685>漾于无限烟波之中。“从麻河至会口,一路颇多古树,盖来时柳线初垂,至是郁然茂盛。时有人家,浓阴覆屋,白水照门。晦之曰:‘梦溪新墅,得如此树为佳。’予笑曰:‘吾须日以白,则吾庄之树日以绿矣。’晦之抚掌。两岸多如赤霞,黄花菜蔽原野,浓香扑鼻。与晦之坐篷席间,不觉驰来都尽。”——不过平常事,平常语,却足以牵人入一清凉之境。而公安派所标举的一个“趣”字,不亦存乎此中?当年钱牧斋曾语小修:“若游览诸记,放笔芟<SPS=1528>,去其强半,便可追配古人。”未知钱氏所欲去者,是否今日我所爱者?倒宁可不去“追配古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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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