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本传记都有自己的视点,《风雨人生》不是俯视也不是仰视,而是以一种亲切的态度去体会一个历史人物。这也许是因为作者和丁玲有过直接亲近之故吧。《风雨人生》没有把丁玲砌入庄严的编年体系,刻意地追求一种历史感;也没有为她在历史风雨中设计一间灵感小屋,将心灵戏剧化和故事化。这不是一本博物馆式的或名胜式的传记。它是一本素朴的画册,把历史人物带回到读者身边。
宗诚对丁玲的命运有着深刻的同情和思考。他为丁玲的创作才华深深感到惋惜,并且带着诸如此类的疑问进入本书的写作:丁玲没有取得更大文学成就,除了外部原因,是否还存在着作家内在的精神限制?是否可以这样说,正是这些疑问构成了传记写作中的一串灯光。
进之,在某种意义上,《风雨人生》是宗诚对丁玲的一种阅读,是他阅读的一种物化。而他的观看方式也就构成了《风雨人生》的特色。它凝视着历史风雨中慢慢成长和苍老的丁玲,但它不是以一种研究的和机智的眼光注视她,而是以宽厚人情的眼光看着,在这种眼光下,丁玲生活化了。
宗诚不是把丁玲传奇化,而是使她返回到生活背景的深处,在生活沉默的暴风雨里,灵感只是偶然的、隐隐的几点微雨。生活是如此平淡沉默,也许生活丛林里的丁玲,缺乏人们所期待的跌宕惊奇和曲折深藏,也不能像通常的名人传记那样地把读者推入高峰体验。也许这也正是被还原了的真实生活的风格,而不是被传说化了的丁玲。
《风雨人生》不着意寻绎和发掘结论,甚至作者无意透彻自己的疑问。但书中的发现,一些沉甸甸的细节都显示了作者的敏感。作者细腻地描述了丁玲对待《牛棚小品》的复杂态度,以及发表前后的犹豫和困惑,这一缕缕的描述就如一串串的思索活跃在书中。当新加坡女作家刘培芳送给她《我心深处》时,丁玲那一声轻微的感叹,就经过作者,经过“风雨人生”沉重地传到读者的心上。作者几次让丁玲在王剑虹和瞿秋白的爱情悲剧面前停住,丁玲停了下来,也许我们可以更好地看一看她,并倾听她的沉思。
作者没有在丁玲的身上去满足自己灵魂探险的欲望。作者的态度是温柔敦厚的,也许可以说是世故的。他总是有意地控制自己的笔触,决没有单刀直入的鲁莽。丁玲沉默的时候,作者常也悄然熄灭了自己的声音。他没有用自己的疑问不舍地叩问丁玲的心扉,去勘探她的灵魂,去发掘她的沉默。是的,作者的笔是含蓄的,他没有试图用一个作者的结论去代替读者应有的思考。
(《风雨人生:丁玲传》,宋诚著,中国文联出版公司一九八八年九月第一版;3.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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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