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辅嗣之学,才子易学也;程伊川之学,夫子易学也。盖同宗义理,其别甚殊。元人黄泽《易学滥觞》:“说《易》者自汉儒至虞翻,是欲明象,去圣已远。”象学不明,则流于琐碎,乃至蜂起逸象,一时支离诞漫,学者不胜其烦。辅嗣出而创忘象之说,尽弃诸儒之论。其文高洁,诚以感人。舍《易》而言辅嗣之文,美且洁也。如辅嗣论象:“是故存言者,非得象者也,存象者,非得意者也。象生于意,而存象焉,则所存者乃非其象也。言生于象,而存言焉,则所存者乃非其言也。然则忘象者,乃得意者也。忘言者,乃得象者也。得意在忘象,得象在忘言,故立象以尽意而象可忘也,重画以尽情而画可忘也。”伊川如何能发此论?!是注《易》虽以理重,然亦见性情。钱钟书《谈艺录》尝云:“性情可以为诗,而非诗也。……艺之成败,系乎人也。”诚为至论,盖性情入诗易而入理难。至若入《易》,难之甚也不让蜀途。非不世出之鬼才莫能为也!前贤有“此事原知非力取,三分人事七分天”,妙哉是论!诗道、易学,一为情作,一为理作。短于情者可于易学扬其长,困于理者可于诗艺奋其力。若辅嗣、康伯、郭象诸君,可谓技臻双美。开一代风气者,莫不如是也。
补白
刘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