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喧哗商业无文化



  “我们”文学社还算正规,但一个文学类社团在喧嚣校园的处境是可想而知的。经费、赞助、人力样样紧张,有的只是一腔对于文学的热情和执着。在这个年代,仅有热情是不够的。理科社团的经济繁荣与文学社的不被关注,也算是一种悲哀吧。

  中午,在路上看到钱理群从中文系走出,似乎并未如传闻中所说,退休去了贵州教中学。毕竟北大还是一个相对自由民主的环境,不是说走就能放得下的。走出这片天地之后,也许才会真正感受到她的好吧。

  忽然想到(一)喧哗商业无文化9月25日

  北大农园餐厅可谓窗明几净,环境优雅,有媒体报道说,该餐厅已经达到三星级标准。我不知道是否和这个高等级有关,农园的菜价也一直居高不下。尤其不可人的是,饭后还要打杂工般的收拾碗筷,那几个本该服务的服务员则面无表情如地头高梁般戳在那里,监工似的盯着每一个学生就餐善后的动作。每次双手油腻地走出农园,便气恼异常。其他食堂在门口设立收碗筷台,专人打理,不是很好么?几次找到经理反映该问题,答复竟然是:这是设计师设计的。言外之意,已经非常科学合理了。与没文化者交涉,显然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就像和各系恶劣的教务争吵一样没有意义。

  又要说到店名,“农园”这个名字在网上投票中,还是被几名学生强烈呼吁号召下才挽救回来的,否则,“某某餐饮中心”的名字早就挂上了。很多事情,迟钝如我者始终弄不明白,比如极不美观地在“农园”两个汉字旁加了一长串竖排“NongyuanRestaurant”英文之后,又附上了魏碑体的“农园”两字,是为了展示中国书法文明么?却没有隶书、篆书、行书之类型出现。谁能明白那不协调背后的深意?

  古老中国在逐步融入国际开放社会的大趋势下,法制规范完善的进程势不可挡,近来听媒体说《商标法》出台,好事一桩。于是,素有杀鸡儆猴传统的政府机关,先从那些盗版“三千里烤肉”下手。又据媒体说,有侵权烤肉店和东北正宗“三千里”申请加盟,总店自然乐意,但得先交了罚款再说。烤肉还是那个烤肉,不过是维持了一个或许并没有太多意义的名字而已,依我看,侵权店不如干脆更换名字得好,比如北京当年的罗杰斯在和总部发生纠纷后,一气之下,改名“乐杰士”,其他照旧,生意还是一样的火爆,不用向这些“三千里”们一样,看着总店的老脸行事。

  真要更名的话,也要仔细推敲一番,尤其在众声喧哗的商业时代。

  辛弃疾当年一首《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豪情万丈,中有:“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八百里,牛肉也。更名如是,门庭内再悬该词的名人书法字幅,则颇具宋词唐诗的文化意境。倘感觉八百里不如三千里有气势,则取岳飞《满江红》“八千里路云和月”,更名“八千里”。然后,请各路媒体来个摘牌之后的后续报道,一定具有轰动效应。况且,店家的最终效益还是要看服务如何,与其亦步亦趋地跟在“三千里”后面溜溜地走,还不如改弦易辙,另立门户。

  如此看来,经商的老板们也要多修养一些文化知识,或许才能在残酷的商场竞争中出奇制胜,尤其在现如今商家普遍没文化的环境之下。“女人街”之后又策划什么“男人街”,五千年汉字的绝妙,怎么就拎出这么几个俗气的组合?好不容易,即将假货充斥的小商品市场要开业了,弄个广告出来,却是“千个摊万人逛”,总是让人因了那个“逛”字产生某些庸俗的念头。鲁迅先生早就告诫我们:“中国人的想象唯有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跳跃。”而有些广告干脆就直接通过那个裸露出内衣的美女告诉我们“开了”,或者颇为暧昧地假装设问:“饱暖思什么?”

  与没文化商家的铺天盖地相比,有文化的商家凤毛麟角。北大南门外有家书店,名曰“风入松”,充满诗意的词牌名和书店的氛围契合密切,尤其在我赫然发觉她的英文译名为For-estSong之后,更为这神来之笔叫绝。可惜,有文化的商家太少。

  忽然想到(二)

  “有带伤的鸟啼落满枝的寂寞”10月2日

  长发披遍我两眼之前,

  遂隔断了一切羞恶之疾速视,

  与鲜血之急流,枯骨之沉睡。

  黑夜与蚊虫联步徐来,

  越此短墙之角,

  狂呼在我清白之耳后,

  如荒野狂风怒号:

  战栗了无数游牧。

  ---李金发《弃妇》

  有点忽然的想起了这些诗句,源于北大BBS上一个女生的伤心:“QQ上的他依然闪亮,曾经是那么可爱的头像只能模糊地出现在我的泪光里。我不知道他在和谁聊天,但是我知道他不想和我聊天。更讽刺的是,我不知道他如此冷落我的原因……”爱与哀愁,总是比肩而行,苦痛的折磨永在其中。我无法也不愿揣测一种感情紧张的缘由,只但愿事实并非如这段现代主义的诗句般凄凉。

  遭遇孤独寂寞者,并非仅与感情有关,生命中俯拾皆是。于我,在周五的三教404苦等许久之后,得知吴晓东关于诗化小说的课程因其出差新疆而暂时中止,便产生寂寞一种。为弥补缺憾,我觅来了那本早就知道会出版的《20世纪外国小说专题》---吴晓东上学期授课讲义。个人非常喜欢的卡夫卡放在了第一章,这个敏感到“即使从墙上掉下的一粒砂子,不弄清它的去向我也不能放心”的文学先知,无论以怎样卓越而超凡的想象力为人类困境作出寓言式的呈现,都始终无法克服自身不为社会所确认的寂寞,而卡夫卡在文字中所沉思冥想的幸福生活也正是“带着纸笔和一盏灯待在一个宽敞的、闭门独户地窖最里面的一间里。饭由人送来,放在离我这间最远的、地窖的第一道门后。穿着睡衣,穿过地窖的所有房间去取饭将是我唯一的散步。然后我又回到我的桌旁,深思着细嚼慢咽,紧接着马上又开始写作……”而这样的一种生活,又何尝不是一种奢望,不论在昨天还是今天。

  就像看到BBS上女生的忧郁会刺激我某些感触的发动一般,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不在或强或弱的刺激下积极行动起来,一如我每天必须依赖咖啡维持可能混沌的记忆和思考。我同样无法真的不去在意那些发在论坛上的文字没有回应,因为这几乎是我在忙碌的生活之中再次敲打键盘的唯一动力,而哪怕一点点掌声响起,我便足以积攒下一次努力的勇气。也有过一次次刷新屏幕而没有回应消息的失落,就像我在看到论坛两天都没有翻新一页的荒凉时的感受,而在一个聒噪的世界,钟情于文学本身就是注定要寂寞的吧。但偶然露面的三五行者,便是真的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