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次品是怎样产生的



  不知怎么搞的,一提起“人文精神”这个词我就郁闷。“人文精神”如今已经是一个用得滥俗得不能再滥俗的词了。上世纪80年代呼唤“人文精神”主要是针对象牙塔外的蛮荒现象而言,侵蚀心灵的丑恶之源主要存在于社会上--那个年代报道的个体户天价酒席打擂台比富的丑闻,就是其中一个突出的象征。可是,今天我们再提“人文精神”,哼!如今的高等院校还是“人文精神”的天然象征吗?我对此存有很深的疑问。

  北大一“怪杰”曾写过一个比喻:有人怕臭,所以把臭袜子扔在床底下;其实怕臭的人不知道,不是袜子臭,而是他的脚臭。虽说这位“怪杰”的莫名走红可以用王朔的“一蟹不如一蟹”来评价,但这个比方是有些道理的。高等学府为什么令人看不懂,“污染源”到底在哪里?我觉得咱们都好好想一想,我们的思路是否可以换一换,不要一味抱怨大学生,不要总是谴责他们如何如何百无一用,而应该多想想次品是怎样产生的。我们看到太多的“人才”,已经没有了读书人的气味--这是时代的进步,还是悲哀?

  什么叫“人文精神”?我觉得让一个读书人更像个读书人才是构建当代“人文精神”的当务之急。

  “读书人要像读书人”怎么理解?几千年前亚里士多德说了这么一句话:人最值得选择的生活,就是免于为生计劳碌的闲暇中自由地进行纯理性的沉思,沉思事物的本质及其发展。亚里士多德实际上讲的是自由教育的本质问题。他老人家用了“沉思”这个词,提出:沉思的生活是最高尚、最值得去追求的。那么我就不能不说说今天这个浮躁的时代、浮躁的教育了。我们很难看到有好学而多思的学生,能够看到的只是一种催长素时代下张皇失措穷于应付的可怜孩子。

  小的时候,外婆会指着画片教我说:这是兔子,这是小花猫。外婆之所以不厌其烦地指导我,目的就是不让我把兔子认成猫,把小花猫认成兔子。老人家只想告诉我:甲就是甲、乙就是乙,了解这一点是明辨是非的第一步。王小波杂文提到肖伯纳写的一件事:一个学子多年以后回到家,他父亲问他这些年在外面都学了什么技能?从文学、艺术、天文、地理到工匠活一一问过来,儿子都摇头,说:“我不曾学这些,但是我学到了更重要的本领,就是明辨是非。”话音刚落,他老爸抄起烧火棍子就把他给撵了出来,骂道:“小混蛋!你对文学艺术天文地理数学图画无一知晓,就敢说明辨了是非?”

  从某些手持名牌大学文凭的莘莘学子脸上我分明就看到了“但我明辨是非”的神气。一位高校教师反复对她的学生讲:知识不仅是有用的,而且是美好的。这话说得恳切,但是我听出了其中的沉痛意味。

  如今口口声声讲“通识教育”,可良好的心理状态或理性智性训练,在今天被诠释为“奶酪”、“加西亚”一类的“三分钟离地飞升术”,这就是今天某些人对通识教育的理解!

  大学病相,从来都存在;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病例百出,令人开眼。我无心拿北大说事,但我一直想写一篇《北大病了,天知否》的时文,以此为实例辨析一下作为中国教育范本的名校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分析一些名校的怪现状,是一个针对“次品是怎样产生”的探源之路。

  对于那位据称是“代表新北大精神”的“怪杰”非凡才情掩盖下的抄袭,我不想再重复--他没有正眼看这个问题,看来他也不知道疼是怎么回事。文章抄袭这种事情,本是不难判断的事;抄了就是抄了,没抄就是没抄。可为什么还要振振有辞理直气壮呢?据说该才子抄袭评论家朱大可事泄后,悻悻然地回嘴:“没有缺点的苍蝇只是一只苍蝇,有缺点的战士还是战士。”朱大可也不跟他客气:“这人可能是一只有缺点的苍蝇吧!”

  我听到这事,并没有太失望的反应--从上世纪80年代走过来的人这点傲气还是有的;对这种“一蟹不如一蟹”式的“人才辈出”,我只能撇撇嘴而已。本来无所谓“希望”,又哪来的失望?但是,另一种巨大的失望却朝我袭来,从几个德高望重的教授学者--就是他的那些师友们对抄袭事件的反应来看,北大不仅仅是“病了”,而且病得很沉重。尤其是那里面有一两个一直被我崇仰为北大高标的教授,在这个时候为“才子”来“站场子”。学术公正、良知又到哪里去了?

  如果说:这样的一类人能代表“北大精神”,那北大精神玩儿完去吧!

  次品是怎样产生的

  买了不好用的次品,你的投诉对象肯定不是这产品,最终追问的是生产了次品的厂家。录用的不合格的大学生,就只有找学校,从教育这条生产线上着手。

  “次品是怎样产生的”,多年前就有人开始思索这个命题了。可悲的是,作为社会发展的重要课题,它并没有因人们的焦虑和呼吁而得出答案并改进;反而随着教育产业的财源兴隆变得越来越突出,直到它成为普遍性的社会问题纳入政府工作报告,被纳入技术层面来应对。

  你知道我的父母都是教师,小的时候,我内心仇视教师这个行当。在我看来,父母亲一辈子过的是一种晦气重重的生活。当年我填报高考志愿时,是坚决不填师范专业的。直到后来看到一篇文章,这才改变了我对教师职业的看法。这篇文章就是我母校的老校长梅珆琦先生的《大学一解》,可以说这篇文章深深地触动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