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过后，毕业班先期复课了。霍老师为纳坦伯教授做了几堂示范课。若在平时，将会是四个毕业班的师生以及其他年级的老师齐聚科学礼堂，共同观摩体验她精湛的教学艺术。但考虑到非典初逝，就只选在了海汀他们班，就是上次搞军事行动“春游颐和园”的那个班。 　　教授就坐在海汀他们中间。课前，海汀听教授说想知道霍老师更多的故事，便说：“洋教授叔叔，霍老师也给我们上过课，一直都在教育着我们。光我们班的故事就可以让您不虚中国此行了。就比方我吧，我是去年从外校转来的，那时可霸道了，您想不到吧。课后我再跟您说。” 　　海汀是一个独生女，从小爸妈就惯着她，养成了任性和倔强的性格。直到转来星光时，她依然如故，以前那些老师对她都束手无策。 　　刚到星光，前桌的男生凌真拿她的尺子用一下，她马上起身夺回，不小心把尺子弄折了。海汀一气之下，拿起了凌真的尺子“喀嚓”一声就给掰断了。事后霍老师问她为什么那么做，她理直气壮地说：“他折我的，我就折他的，这叫礼尚往来。” 　　当天下午，凌真在院里排队喝水的时候，把剩下的小半碗水倒掉了。海汀喊：“不准浪费开水！”他还不太服气，“你管得着？讨厌！”这下可把海汀气疯了，上去冲他前胸重重给了一拳，“你说什么？” 　　凌真又踢了她一脚，海汀就和他厮打起来，一直打到教室里，还不肯罢休。上课铃响了，这是堂数学课，霍老师进了教室。海汀扯着凌真，还照打不误，桌子都碰歪了。 　　霍老师过来给拉开了，劝解一番，他俩都面红耳赤还在争吵。霍老师就对同学们说：“现在有两个同学在争吵，我们是上课呢还是停下来帮他们解决问题？”同学们都说上课。霍老师又问他俩能不能先停止争吵，海汀说：“上课可以，先把我的桌子整理好。”小队长过来给她弄好了桌子。 　　下课后霍老师问明了情况，当着他俩的面把事情分析了一下，他们都有不对的地方。凌真倒先承认了错误，他向海汀敬了个队礼，说：“对不起，请你原谅。”海汀看着他笑了，一扬眉毛，“嗯，不错！” 　　差点没把霍老师气乐了，她问海汀：“他这样做了，你呢？” 　　“我怎么了？”海汀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觉得自己是否都对呢？” 　　“当然了，我都对。”海汀心想她不对谁对呀。 　　“是否一点错儿都没有？”霍老师依然平静地问。 　　“我有什么错！”长这么大，海汀从来就没向谁认过错。 　　霍老师问是谁先动手打人的，海汀说是自己。霍老师问为什么打人，她反问道：“他为什么骂我？骂我，我就打他。” 　　霍老师又好气又好笑，“骂你，你就打他，不用打的方法，行不行？” 　　“不行！”海汀把头一拧，“我不能让他欺负我。他骂我，我就打他，你瞧，下回他就不敢骂我了。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哼！谁怕谁呀。” 　　霍老师强忍着有一会儿没有说话，看得出来她很生气，但最后她只是说：“你先回去想想，改天我们再谈吧。” 　　海汀扭头就走了，心想：“改天谈？哪天谈我都不会认错，我就不知道‘认错’这俩字怎么写。” 　　可霍老师真有耐心，不屈不挠，还平心静气地跟海汀谈话，她倒总是以理服人，从不压服。海汀不认错，霍老师也不批评她。以前的老师总是教训她，没两句她就跟老师吵起来了。可她却没法跟霍老师吵，因为霍老师说的道理让她无法反驳。最后海汀勉强说了句：“就算我有点不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霍老师竟然接着就说她有了进步。海汀都不知道她进步在哪儿，不过心里还挺受用。 　　次日音乐课，霍老师来听课就坐在海汀旁边。海汀还和往常一样，该怎么闹就怎么闹，上课要不弄出点声音或者搞点恶作剧她就闷得慌。音乐教室的椅子是和后面的桌子摽在一起的，海汀就把手一背，放到后面课桌上，不让后面的同学放歌片。霍老师提醒她，她不听，过来把她的手拿下来，她再放上去，反复好几次。最后海汀把脚伸到前面的椅子上，身体往后一靠，半躺了下来。出乎她的意料，霍老师只小声地说：“海汀，你做得不对。” 　　课后海汀还是不认错，“谁让桌子和椅子连在一起呢，和我坐的椅子连着的就是我的桌子。” 　　霍老师说：“你家里的椅子和音乐教室的椅子一样吗？”海汀说不一样。至于为什么不一样，她就答不出了。“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不怪你了。”还给海汀讲解了这种桌椅的特点和用法。 　　可海汀依然说：“那我不管，连在一块儿就是属于我的，我这样做没什么错。” 　　又一个下午，霍老师换了个环境，温暖的阳光下，和海汀在运动场上边走边谈，“海汀，你已经是六年级的学生了，有了很大进步，还有一点不足。只要把缺点改掉了，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孩子。我愿意帮你改正缺点，可是你不听话，以后怎么办？”见海汀不吭气，霍老师又说，“你还是个小孩子，有些问题自己认识不清，那就需要老师来帮助你，告诉你什么是对什么不对。犯了错误不要紧，给指出来知错改了就好。现在你想想，把手放后面，脚搭在前面，躺着上课，这件事到底对不对呢？” 　　海汀也意识到了一点什么，那股倔劲儿有点缓和了，“不对。” 　　“你能勇敢地承认错误，说明你愿做个好孩子。那以后怎么办呢？”霍老师说。 　　“那我就改。”这可是海汀第一次说出这话。她还从来没遇到像霍老师这样，平等友好对待犯错学生的老师，霍老师从来都没有训过她。 　　霍老师只教他们数学，语文课由别的老师教。这天的作文课上，刚一发下作文簿来，海汀就看到语文老师给她的作文改得面目全非，有些精彩的句子竟然给划掉了。什么眼力呀！海汀气不打一处来，拿起笔，在老师改的地方画上杠杠，旁边写上一句：“你都给我改错了！”还不解恨，又在篇首加了一个大大的“×”。 　　这节是霍老师的数学课，奇怪的是她却夹了一本作文簿。讲课前，霍老师说：“我今天发现海汀有个很大的优点。” 　　海汀一愣，什么，没听错吧，老师说自己还有优点？接下来证实她没听错，霍老师说海汀认真看语文老师的批改，这值得大家学习，还说她原来写得很有道理，有些地方语文老师确实改错了。“如果海汀对老师的批改有意见，把自己的具体意见告诉老师，就更好了。现在把作文簿改得这样乱，等于对老师没有礼貌，我想海汀是能改正的。” 　　海汀听了心里挺舒服的。又一次语文课，霍老师也来听课。海汀的作业本上有个字没写清楚，但并没错，可老师又给打了个杈子。怎么还和上次似的不改正，海汀站起来生气地说：“老师，你看我这作业怎么回事？”海汀刚一嚷，霍老师在旁边说：“海汀，注意你的态度。”海汀冲霍老师笑笑，轻轻地走到语文老师跟前去了。 　　对海汀的那些小毛病，霍老师都耐心地引导启发她改掉。她开始变得越来越听话了，上课回答问题时也不找茬儿和同学们吵架了。而且霍老师在生活上也那么关心她，饭卡里没钱时就给她买饭，她把这件事写在了日记里。 　　渐渐地，海汀也习惯于得到别人的夸奖了，因为她的进步是谁都看得见的，她也更自觉了。这学期，海汀不但入了队，还被评为进步队员呢。 　　海汀变得越来越懂事了。同学们在院里玩夹包，过来一个四年级的小同学，拾起沙包一扔，不小心给扔到小水沟里去了。有几个同学要追他，海汀喊道：“算了，别追了！”霍老师一旁看到就问她：“海汀，你真不错呀！你怎么想的呢？”海汀说：“本来嘛！他又不是故意的。已经湿了，追他有什么用？再说追他，显得我们班里人小气，我们干吗那么小气！”这一说又让霍老师大加赞扬了一番。 　　海汀班里在争创优秀班集体，大家都在做好事，班上设立了“好事信箱”。海汀觉得自己似乎成了集体前进的障碍，就认真写了份检讨书投进了好事信箱，上面写道：“每天早晨我来校很晚，同学们都帮我擦了桌椅，我花费了别人的时间和劳动。上课时，我常把桌椅弄得咯嗒咯嗒响，影响同学们听课……我不成了集体的包袱吗？我一定要彻底改掉这些毛病，多做好事。我下一次投进信箱的，一定不会是检讨书。” 　　在不久之后的每周家校联系簿上，海汀又写道：“集体在前进，我也在前进，但我与集体相比，还是落后的。在下一周，一定争取赶上。在作业方面，我完成得比较好，但念课文不够熟。有一次我去喝水，看见许多同学都不排队，秩序很乱，我没有和他们抢，就等了一会儿，见人太多，我就走了。现在想想我做得还很不够，我应该把秩序维持好再走。以后我得继续努力。”看来她在自我教育上开始入门了，教育就是要启发孩子的自我意识觉醒。 　　家校联系簿是霍老师独创的，学生、老师和家长能够敞开心扉交流，利于工作的开展。周一带联系簿回校时，妈妈在下面添了句：“海汀每天坚持扫院子。”妈妈也为海汀的进步而惊奇和高兴，“都怪我们把孩子惯成那样，是霍老师的教育挽救了这孩子。” 　　民主是教育之基，孩子不听话是因为教育不民主。然而进步之路并不是那么平坦，海汀也将会遇到新的问题，新的阻碍，又将如何化解成长的困惑？ 　　互动留言： 　　别人眼中一个不可理喻不可救药的“坏孩子”，在霍老师这里获得了新生。由蛮不讲理到通情达理，这正是教育目标的实现。教育就是使人启智明理。 　　别娇惯孩子的坏脾气，独生子女更得珍视教育啊。当然，不娇惯并非是指责罚，而是像霍老师这样耐心地引导。相信孩子天性中总有善良懂事的一面，教育就是把这美好的一面开发出来。脾气其实是一种重要的人格素质和修养，急烦暴躁的脾气肯定是教不好孩子的。因此家长和老师也需要自我反省和提高修养，才可能对孩子保持和传递一种民主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