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他临终喊我“儿子”



  他临终喊我“儿子”

  在逝世的半年前,老人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在北海道旅行时,不幸死于车祸。随后,他的夫人因悲痛过度,脑溢血死亡。中田老人精神崩溃,住进了医院,终因心力衰竭,也送了命。

  我曾多次去医院看望他,他神志清醒时,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说“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就老泪纵横。

  在老人临终那天,医生来电话让我去医院。老人已到弥留之际,在他的脸边,放着厚厚的信封,他示意叫我取走。临终,他用尽生命的最后一息,用中国话喊道:“永别了,我的儿子,不要饶恕我,永远把我忘掉……忘掉……忘掉……”

  老人临终嘱托,竟然是如此严厉地对自己灵魂的诅咒!叫我震惊,又万分不解!为什么?!

  当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当我从头到尾读完老人留下的信文时,我怀疑自己的眼睛:“难道这是真的吗?!”

  他留下一份遗书

  这是一封完全用中文书写的绝笔信。这是一封父亲留给儿子的遗书!这是我盼望等待了50年的音讯!

  这封信是残酷的、血腥的,更是罪恶的!我痛苦过、矛盾过、犹豫过,考虑是否将它昭示天下!最终,我战胜了自己,我告诉大家,我苦苦找寻的爸爸,终于找到了。但,他是一个法西斯爸爸!听我把信念给你们听:长雄:

  你是我的亲生儿子,这是真的。(所附户籍抄本可证)

  因我罪孽深重,虽然早已确认你的身世,但愧于相认,只有默默补过,以求儿子宽恕。

  我不敢、不能轻易对你提起,除了自己至死惭愧自责外,最怕你的名誉受到损害,更怕儿子厌恶和追讨父亲,那是比任何惩罚都严厉的报应。

  我和其他军人,都成了杀人狂。我承认,在攻陷香港时,我亲手杀死4个英国士兵。战争和血腥使人发疯,我们得到的命令就是杀、杀、杀。

  当我们冲进香港,占领了圣斯蒂芬医院时,我们从医院中搜出90多名英军伤病员,并用刺刀一口气扎死64名想挣扎反抗的英军伤病员。而医院中60名女医生和护士,全被我们围了起来进行轮奸、强奸。然而这些中国女人十分烈性,在混乱中,竟然用手术刀之类的刀剪,扎穿了8个士兵的颈动脉,剪断了5个士兵的生殖器,3个士兵被捅穿了肚子!我们有18人被不屈不挠的中国女人扎死了,其中包括我们的大佐。

  最后,我们架起了机枪,击毙了14名女人,剩下的被打了麻药扔到军车里,充当随军妓女。

  就是在那天,我眼见白白的身子一个个在我的军刀下被斩断。当天夜里,我噩梦缠身,不住地大喊大叫,后来被送到精神病院治疗。

  我从中国南方回到中国东北治病。你妈妈闻讯后,领你来中国探望我,可我在疯癫中,竟把你妈妈当成向我索命的中国女人,我恍惚中,用刀去刺她,没想到砍伤了5岁的你。日本战败,由于没来得及撤走,你妈妈领你逃难,死在路上,你被丢在了中国。

  我成了战俘,隐瞒了罪恶,却受到中国政府的宽大,并治好了我的病。

  我不能说,对不起中国人民,这不是我这种人有权说的,我不配说这种话。

  我祸害过中国,我屠杀过中国人,可万万没料到,中国人救活了我的儿子,而他的父亲,双手沾满中国人的鲜血!

  我将不久于人世了。爸爸求你,求你和你的儿孙后代用生命去报效中国。

  父:中田道行(八十岁)(手印)

  我不能宽恕他

  没有任何质疑的余地,户籍证明他是我的生父,我确实是他的儿子。1940年父亲和母亲结婚。1941年当我降生时,父亲已开赴侵华前线。战争,把父亲和像他一样堕入战争的人们,变成了魔鬼。即使他们被正义缴了械,脱掉了军装,回到日本,也丝毫不能抹去曾经充当过魔鬼的烙印!这个肮脏丑恶的烙印,给我蒙上了痛苦的阴影,我不敢告诉妻子、儿女,不敢告诉中国的爸爸妈妈,更不能让其他中国人知道!他们会怎么看我呢?

  啊,爸爸!是谁把你变成了法西斯?你为什么要做法西斯啊?!我不会原谅你的,真的不会,永远不会!懊悔吧!在人类历史的被告席上!▲

  《环球时报》(2004年05月24日第二十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