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却说民国二十一年四月一日法西斯组织蓝衣社正式成立之日,蒋介石及其十三太保,各级干部欢欣庆祝,不在话下。蓝衣社还由陈布雷拟稿发布了一个文告,自述其成立目的是:“于此内忧外患危急之秋,如欲设法谋国家的统一,奏安内攘外的实效,则政治上独裁的要求,乃较之任何国家更为迫切。因此,在领袖伟大的决心之下,于是有本团体之创立。”
那时光南京城内凡是车马盈门,一片笙歌的地方,或是衣香鬓影,舞影双双的场合,几乎无一不是十三太保们的酬醉场所。他们肯定认为:希特勒一上台,法西斯一成立,全世界各国人民的革命运动必将从此完结。他们肯定苏联因此也不能存在,他们肯定世界将是法西斯的天下。
同时,希特勒、墨索里尼们,也加紧灌输法西斯的“理论”到南京政府管辖地区,关于法西斯主义的翻译和写作,一本一本、一版一版地大量发行。
十三太保们更把蒋介石、希特勒、墨索里尼并列为三,邓文仪所写的“领袖言行”中曾这样写道:“或曰领袖(即蒋介石)与墨索里尼、希特勒相埓,同为世界之伟大人物,然希特勒统治下的德国,……自然易于统治;墨氏统治下的意大利,也和德国相似,……我领袖……丰功伟绩,实非希、墨二氏所可比拟者广
德国顾问在蒋介石身旁主持“剿共”,红透了半月天,有一个德国人基希在“秘密的中国”记载当时的情形道:“每个人都严格的依照德国军官,那军官‘顾问’的训练,驯顺地接受了训谕。有三十个德国神圣共和国的军官,他们和保尔上校一同过来,而且取得了蒋介石的信赖。最初,协约国害怕德国人给他们同盟国的实业家订立过多的军事合同。但这到底有投有发生,目前在列强看来,并不怎样的重要,因为德国人指挥中国军队的装备和训练,是不能够失掉国际帝国主义的欢心的。”’
于是,在蓝衣社成立后一星期,蒋介石决定了他的今后做法,并于四月七日在洛阳召集“国难会议”,议决“对日交涉”“全力剿共”。这种做法连资产阶级都看不顺眼,四月十二日上海“大公报”、“申报”便著论反对国民政府“对日交涉,不惜忍辱屈服,对于共党势在必剿”的国策。江西红军表现得更具体,中华苏维埃政府宣布对日宣战:“以民族革命战争驱逐日本帝国主义出中国!”全国人民、尤其是在东北前线的
义勇军,更向日寇展开了攻势,作为对蒋介石企图一再让步的答复。
马占山、丁超、苏炳文等东北义勇军,联合了黑龙江、吉林义勇军三路向日寇进攻,关内人民抗日要求达到了沸点,北平、西南、渭南等地学生还组织了抗日团体,游行示威,捣毁了主张投降的国民党党部。蒋介石闻讯派戴季陶前往西安想办法,四月二十五日戴到达西安后便召集学生讲演,一再声言无法抗战,要求学生忍耐。但学生们无法忍耐了,他们包围了戴季陶,并且焚毁了戴的汽车。翌日,西安军警便展开了流血镇压,向主张进行抗日驱戴运动的学生进行了枪杀。
五月二日蒋介石、汪精卫到达上海,准备料理淞沪抗战的后事。上海各团体联合会立即通电全国,反对出卖上海。三日,该会代表四十余人,把郭泰棋痛打了一顿。
上海人心里明自,这个“淞沪协定”一签订,日本兵在上海将更不可一世,半个亡国奴是做定的了,于是极力反对,但毫无用处。
五月五日,上海停战协定终于签了字,中国承认上海为非武装区,不驻军队,但日本方面反而可以驻兵。上海人痛心疾首,有冤难诉,从此以后漫长的十多年中,北四川路虹口公园旁边那座“大日本海军陆战队”的灰色大厦,给予中国人无比的耻辱。
淞沪战争就这个样子结束了。根据记载,此役日本方面死掉六百三十四人,伤七百九十一人,中国方面死亡四千二百七十四人,伤一千七百七十人。但就因为这个战役,十九路军能对装备最精锐的日本海军作长期抵抗,证明了“三日亡国论”的全部破产,提高了中国人民抗战图存的信心,也更增加了对“淞沪停战协定”的不满与痛恨。
却说结束了淞沪之战的蒋介石,透了一口气。上海人悲债填膺,磨拳擦掌,蒋介石却在上海寓所连日摆酒,慰劳群臣,同时决定继续向红军“围剿”。阳历五月间的上海天气,春归不久,气候适宜,蒋介石举杯劝酒:“这个时候作战,既不酷寒,又不苦热,我决定自己再走一趟。”
席间响着掌声,张群第一个起立高呼:“恭祝委员长凯旋归来!”喝完酒他大笑道:“共产党投人所好,扬言对日宣战,如今淞沪战争已息,东北也已成立了满洲国,中日之间根本没有战争可能,让他们空喊口号吧!我们这一次围剿,算是给他的有力答复!”
哗笑声中孔祥熙摇晃着肥脑袋发言道:“兄弟是孔子之后,一向主张言必有据,才能言而有力,言而有信!如今委员长出发在即,不知道告民众书写好了没有?如果还未动笔,我倒有个意见。”
“孔先生有些什么意见呢?”注精卫笑咪咪地问道。
“我的意思。”孔祥熙揉揉他的大肚子,“最好翻一翻袁世凯讨伐孙中山的那篇东西;当年我读过,觉得非常有力,”他打个酒呃:“可是我记不起了。”
“容易容易,”汪精卫指指陈布雷:“布雷兄还记得吗?布雷兄的文字,那比袁世凯的幕僚高明得多啦!”
蒋介石也笑问道:“布雷,你还记得么?”
陈布雷涨红着面孔立了起来,扭忸怩怩说道:“或许有错,不知道当年孔先生读过的是不是这样说的。”他咳声嗽,眼睛瞅着桌子中央那只八宝鸭:“袁世凯讨伐孙中山是这样说的:断不忍五千年神明古国,颠覆自我,但使一息尚存,亦不许谋复国家的凶徒以自恣,冀与邦人诸友,含辛茄苦,冒险犯难,奠此国基,他日作共和幸民,扶杖山一谷,以观治化,庶遂初志!”陈布雷抬起头来,“不知道是不是……”
掌声打断了他的话,孔祥熙举起杯子:“布雷兄,你真了不起,我当年也一读再读,可是断断续续的只记得几个字,你老兄能原原本本背出来,啊呀!请请,敬你一杯!”
散席后蒋介石喜孜孜留住陈布雷草拟文告,叮嘱他道:“布雷,袁世凯那篇东西真是掷地有声,我希望我这一次的文告比他还动人!不过他所说的‘扶杖山谷,以观治化,庶遂初志’这几句说得很漂亮,希望你用这口气,变换一下字句,也给我用上。”
陈布雷于是废寝忘食,根据蒋介石口授的意思,要把这篇讨伐红军的文告写得比袁世凯讨伐孙中山还“漂亮”,经过三番四次的修改,全文终于在五月二十一日发表:“中正行将出发鄂赣,督率各军围剿赤匪。信赖总理之威灵,人民之努力,诸将士之忠诚戮力,必能干最短期间,清除匪患,以安民族。幸而完成此素愿,决解甲归田,表我心迹。然军人以身许国,不能成功,誓当成仁,苟中正因此舍命疆场,……则对我全国袍泽,惟望始终认定中正所指之光明大路,永不为反动政客作工具。……凡此披肝沥胆之语,我将士视之为将官之训示也可,为家人弟兄之诏告也可,即视为中正预留之遗嘱亦无不可!”
发表了文告,五月底蒋介石便匆忙到达汉口,就任由他自己委派的“鄂豫皖剿共总司令”,行前命杨永泰拟了一个电报,用军事委员会具名拍发给十九路军将领,限令立即出发福建剿共。
“十九路军如果不去,那就是反革命!”蒋介石笑笑:“还有,凡是在上海主张抗日的,你们一概给我杀掉!”
“报告委员长,”蓝衣社上海负责人嗫嚅地说道:“我们搜集的情报是不少,但如果行动起来,恐怕不大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蒋介石诧异道:“是我下的命令,为什么不方便?你们手脚做得干净一点就是,别让自己人抓住了。不过抓住以后也没有关系,我一个电话,不就解决了么?”
“报告委员长,”蓝衣社上海负责人答道:“问题是有些人实在碍手碍脚。”
“他们是谁?”
“根据最近的报告。孙夫人回国以后,常常发表对委员长不利的谈话,她……”
“这个我知道。”蒋介石不悦:“这情报太旧了。”
“不,她同蔡元培、杨杏佛已经组织人权保障大同盟,据说参加的人不少,他们说现在一点儿人权保障都没有,他们要……”
“好!”蒋介石一征,咬咬牙齿:‘这个什么大同盟的情报限你每天呈报!在我没有下令之前不准行动!”
“是!”
“过你们可以发出恐吓信,就明明自白告诉他们:这是暗杀警告!”
“是!”
“还有谁?”
“鲁迅。”
“这家伙又在嚷什么!”
“鲁迅说,委员长和汪精卫先生一再强调‘攘外必先安内’的口号,他认为这句话的实际内容就是‘安内而不必攘外’,他‘外以安内’,‘外就是内,本无可攘’这三种。”
“把他先干掉了!杀只鸡给猴子看看。”
“是!不过很难,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们找啊,娘希匹!”蒋介石瞪着眼睛:“还有谁?”
“报告委员长,那太多了,上海滩上数不尽,名单把人眼睛都看花了!”
“都给我杀掉!”蒋介石声音发抖,脸色铁青:“一个都不许剩!宁可错杀一百,不要错放一人!——慢着,你想想看,还有谁?我是说比较有点名气的。”
“史量才。"
“刚才为什么不说?”
“因为凭据不大够。光知道他也在闹哄哄!”
“好!”蒋介石狞笑道:“只要有这回事。他在反对我,你们就动手!”停了一回,他又加上一句:“过一个时候下手也行,不过暗杀警告你们得先寄去!”蒋介石咬紧嘴唇征了一阵:“还有谁?”
“报告委员长,上海滩上有名气的,就是这几个了,不过在北平,还有一大堆。”
蒋介石直蹦起来道:“我不爱听!我不爱听!你们给我行动起来!宁可错杀一百,不准放过一人!我现在就要到庐山去召集剿匪会议,你们的报告直接拍发到庐山,不许耽搁!”
“是!”
蓝衣社上海负责人刚离去,杨永泰悄悄地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大叠卷宗:“报告委员长,热河有电报来,日本兵已攻进朝阳寺。”
蒋介石一怔,也不开口,跌坐在沙发里思索一会,脸上掠过一丝狞笑,站起来拍拍杨永泰的肩膀道:“交给外交部办吧,我们就要出发,庐山那边一切都准备好啦!”
“已经准备好了。”杨永泰再翻开卷宗:“关于保甲制、连坐法、保安队的实施办法,已经杀清了,委员长现在要看看么?”
“不必了,”蒋介石指指里面:“我得料理一些事情,准备明天就动身。”
蒋介石忙着。
蒋介石匆勿忙忙在六月中旬赶到庐山召集“剿匪会议”:“这回围剿的成败,是国家生死存亡的关键!现在的匪区是中国的中心区域,匪患如果不能立即肃清,那中国就只有灭亡!”
“现在我们已经在汉口设立剿匪总部,”他指指杨永泰:“杨秘书长还发明了保甲制度、连坐法,并且在地方上组织保安队,这一次剿匪,那是一定可以成功的,我把‘告将士书’当作遗嘱,希望你们体会我这种精神!”
“报告委员长,”杨永泰在散会后递给他一个电报:“上海来的消息,说昨天上午十点钟,在光天化日之下,杨杏佛给人暗杀了。”
蒋介石笑道:“你觉得奇怪吗?上海滩上,无奇不有,大概杨杏佛得罪了谁,所以来了这一手,你专心搞你的保甲制度去吧,这些事情连我都懒得管。”
紧接着“民权保障同盟”副会长杨杏佛的被暗算,上海“反帝同盟大会”又被蓝衣社破坏,一百多个到会者没有跑出一个,凡是进步青年、抗日分子的生命在这当儿都朝不保夕,被捕被杀者无数。蓝衣社这个成绩使蒋介石大大地兴奋起来,传令嘉奖、拨款搞赏之外,九月初他喜孜孜到得汉口,用“剿共总司令部”下令道:“匪共为保存田地,始终不悟,应作如下处置:一、匪区壮丁一律处决,二、匪区房屋一律烧毁,三、匪区粮食分给剿共义勇队,搬运出匪区之外,难运者一律烧毁。须用快刀斩乱麻手段,否则剿灭难期,徒劳布置。”
正是:杀光烧光再吃光,此人腹内无心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闻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