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位看官,在当年南朝鲜俘虏营中,面对着美国、南韩、台湾三方面人马伤天害理的恐怖迫害,中、朝被俘人员绝不低头!相反地从未停止英勇的斗争!他们在衣食不足、随时可遭杀害的环境中,英雄们高唱《义勇军进行曲》和《金日成将军之歌》,使刽子手闻声丧胆!任何人看到了有关他们在营中示威的图片,都会热血沸腾,感到莫大的鼓舞!而且他们所高举的斯大林、毛泽东和金日成的画像,都是英雄们在难以想象的艰苦情况下自己画的,使刽子手们为之颤抖!
何时为了揭破美方“自愿遣返”的谎言,中、朝被俘人员正面地抗拒虚伪的“甄别”,尽管残酷的刑具就在身边,英雄们还是毫无惧色地说:“我要回去!”在这情况下不少人毁坏了自己的肉体,但求去掉被刽子手强迫刺上的耻辱字句,甚至献出了生命!英雄们的血冲击着巨济岛,义薄云天,品质高贵,写下了人类一页祟高的史诗!
在无可忍耐中他们竟能扣留了集中营负责人杜德准将,创下了前所罕见的英雄事迹!美方不得不开始同战俘谈判,而继任的集中营负责人柯尔生准将也不得不接受了战俘们四项正义要求:
一、立刻停止一切野蛮行为、侮辱、酷刑、强迫写血书、大批屠杀、用战俘作为毒气、细菌武器及原子弹的试验品;
二、停止“自愿遣返”;
三、停止强迫的“甄别”及重新武装;
四、承认我方战俘委员会。
柯尔生准将复信表示接受,于是被扣的杜德也随即释放。这件事情举世为之轰动,美国人甚至说是:“自从上帝创造人类以来从未听见过的新闻”。而这位杜德准将当然立刻回国,他的上司不但不检查自己为什么这样出丑,却痛骂杜德无用,好像美国的一切失败,其咎都在杜德身上似的。
柯尔生的复信也成为当时一项举世闻名的著名文件,他首先承认美军战俘营中常常发生流血事件,美军曾经杀死大批战俘。他保证不再发生这样的事,允许给战俘以人道待遇,这就揭穿了美方一贯抵赖的杀害战俘罪行的各种谎言!
柯尔生的复信也承认了“甄别”这玩意儿确系强追进行,其目的在于把中、韩战俘重新武装。柯尔生表示同意停止“甄别“及重新武装,这完全拆穿了美方在停战谈判之中热烈兜售的“自愿遣返”大骗局。
在杜德未被扣留前,举世之人对美方在战俘营中所耍戏法还有“视线模糊”的,一旦中朝被俘人员的要求及柯尔生的复信发表之后,乃使阻碍停战谈判进行的主要关键战俘问题真相大白于天下!
全世界的人民都明白了:原来美国除打出联合国的招牌玩弄侵略他人的罪恶把戏之外,又在巨济岛上玩弄着世界最可耻的企图掠夺人口的把戏!
在中朝被俘人员如此重大的胜利之下,美国的狼狈难以形容,这有如双手一摊,指指自己笔挺燕尾服的强盔矢口否认打劫,却给人发现赃物一样,几名大员,都有无地自容之感。
那时光李奇微刚刚带了四辆卡车,搬运了两天两夜的掠夺品离开日本返美,途中闻讯几乎昏厥,连忙发表谈话,埋怨人家不该发表柯尔生的复信;新到东京走马上任,祈祷上帝“但愿我能得到政府信任”的克拉克,餐桌上闻讯后几乎将食物运错轨道,误入气管。他也慌忙发表声明,说柯尔生的这封复信并未获得上级批准,而是“在被胁迫的情形下所为”,不能算数;在华盛顿的头儿们更是脑袋发昏,叫喊暄闹,恨不得把战俘和柯尔生一口吞了。范佛里特还手忙脚乱跑到巨济岛巡视一番,企图有所挽回。这批满口“上帝”、‘民主”、“国际公法”的“绅士”们,一个个语无伦次,形同疯子;五角大楼灯火通明,彻夜开会,却无论如何挽回不了这失去的面子。
于是按照这些“绅士”们的做法,下个节目该是恼羞成怒。柯尔生马上被撤职,卷起铺盖回美国,另派他人负责战俘营工作,这些人一来就开始翻案,狂暴地大叫“要按照陆军条例调查共军战俘扣押杜德将军事件”,并继续在板门店谈判会议上兜售那个无人帮衬的“自愿遣返”劣等货色,甚至要求对方“联合”进行那个彻底破了产的“甄别”。
于是天下人又看清楚了美国的另一副面目:已经失去了起码的信义和人性。美国于是更加“生气”,有如疯子从自己的小窗户中看外面的世界,举世反而是疯子呢!
于是在战俘营工作的美、韩、蒋方人员,在对外宣传方面都感到非常苦恼,他们才知道造谣固然是“十分容易”,却也十分辛苦,弄不好天下腾笑,无地自容,但他们在事实面前,却经常“弄不好”,对方固然理直气壮指斥一通,“老板”也是狼狈不堪,大骂一顿。在这动辄得咎的情况下,美方人员固然瞧不起蒋、李人马,蒋、李人马也瞧不起美方人员,于是在过年双方交换俘虏家书的节目中,美方又闹了个大笑话。
中朝方面时刻为万千战俘及其家属设想,在一九五二年圣诞节后的一天,就将美、英等国战俘亲笔书写的八百零三封家书交给美方代表李比,盼他迅速转给战俘们的家属,好给他们增加一分节日的欢乐。在一九五一年除夕,中朝方面也曾将美、英等国战俘的家书九百八十封交与美方转其家属。
但在美方,只转朝中被俘人员的少数“家信”,这“家信”要加引号,说明了内中还有文章。在一九五一年二月廿六日收到的一批“家信”之中,仅有四十三封是转到中国去的。这些信件写在印好了的三十二开卡片上,卡片正面备寄件人填写姓名气籍贯、俘虏编号、发信地点,以及收件人的姓名、地址和国籍等栏。卡片反面则是空白,备写字之用。
任何人看到这批卡片后得到的印象是:与其说这是信件,毋宁说这是一批敷衍填写的表格。而美方的作伪也一望而知。大家知道中国人过圣诞节的为数极少,但美方却硬把他们自己的风俗习惯强加于朝中战俘,在上述四十三张卡片之中,就有三十九张上写着“庆祝圣诞,我很好”七个大字,而这七个字便是这封“家书”的全部内容、而且从这些明信片的字迹来看,除了五、六张外,其余都是四种相同的铅笔字,内中有十三张出于一个人的手笔。而有三张卡片上的发信人姓名,竟是先用英文拼音写后再译成汉文的。而字迹镣草,显系仓促之间“一气呵成”,因此有一张卡片反面甚至根本没写一个字,就交去了。
再仔细一看,这些卡片中有八个发信人的姓名为美方十二月十八日交去的俘虏名单中所无,如果这八个人确有其人,美方又为什么不把他们列入资料?另外有五个发信人的俘虏编号与美方交出的资料相同,但姓名不符。
这些信件真是糊涂透顶,得问问代笔先生何者是错了,何者才算是对的。而收信人的地址又是含糊不清,其中有十一张是往城市,但卡片上不但没有门牌号码,甚至连街名也大致相似,不外乎是什么“东大街”、“西大街”、“十字街”之类。有一张卡片的收信人地址写着北京,但出现了一个北京根本没有的街名:“极权街”,这显然是美国“心理作战部”的把戏,算是利用了一个“机会”骂北京,却严重地暴露了美国是如此儿戏、残酷地对待战俘。
至于收件人的名字,更显出了美国“心理作战部”的乱来,竟然出现了“赵老汉”、“张老三”,甚至还有《水浒传》中的“潘金莲”等等捏造的人名。
这种毫无人类尊严的做法固然使中、朝方面毛发皆竖,同时也使美军又一次在举世人民之前暴露了流氓习性。北京电台沉痛地说:“请全世界人民看看吧!这就是联合国军方面所交来的所谓中国人民志愿军被俘人员的‘家信’!这就是那些口口声声说什么‘人道主义’,说什么‘一心是想到俘虏的福利和他们家庭的悲痛’的将军们的儿戏态度。每个明理的人看了这些‘家信’就可以知道在美方俘虏营中的被俘人员是在受着什么待遇!”
蒋介石听取那个来自巨济岛的王姓少将报告,听到“潘金莲”时不禁失笑,皱眉道:“其实这一份工作应该由我们来做。”
“他们不大放心,”军官道:“由他们胡来吧,反正这些小事无关紧要。”
蒋介石道:“这件事,说小也不小,他们既然自己动手,只好算了。那我倒要问你,共产党方面送来的战俘书信,也有这种笑话么?”
那军官道:“这个倒没听说。因为对方不用卡片,不用明信片,而是一封封信。这些信一律送到东京总部受检查,每封都拆开看过,据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的记者爱云·李维恩说:一大批中央情报局的人正在东京拆阅美军战俘自共方寄出的信件,调查美国战俘的思想,找情报,碰到要抄的便抄,要摄影的便摄影,特别是那些受共方教育已经生效的,便记录在卷,归档存案,等他们释放后再算帐。据说问题很严重,几乎每一个美军战俘都在信上不满意自己的破坏和平。”
蒋经国插嘴道:“我们这里也知道:美国己通知每一个战俘家属,接到这种来信的家庭便要呈报,自动缴给当局,不得在外流传。”
王姓军官道:“是这样的,他们已经决定,等俘虏回来之后,就进行查问。每一个战俘一定要答复这么一个问题:对于他们在信上写的一切,到底相信不相信?还是但求写一封信出来,就胡胡涂涂人云也云?他们规定每一个战俘在获准离开朝鲜之前一定要签押一个誓言,保证不向任何人谈论他所经历过的一些秘密事情。而据李维恩说,这个誓言是美国陆军规定必须签押的。”
蒋介石皱眉道:“到底他们信上写了些什么,使得美国人如此紧张呢?”
那军官道:“大体说来,他们也不是宣传什么共产主义,而是说他们已经明白,到朝鲜打仗完全是上了当,完全是替华尔街卖命,完全是侵略行为等等。据巨济岛的战俘营负责人说,如今美国民间对朝鲜的‘警察行动’也很反感,因此战俘的信对他们有很大的影响。”
蒋介石感到美国如此害怕战俘,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味儿;但他自己更害怕美国的“驱蒋”攻势,便问:“据报告,美国高级官员正在收买我们的人,说是为了自由世界的什么什么,娘希匹连我都不要啦!”
军官大惊,以为他的卖身投靠已东窗事发,但仔细察看蒋家父子的神情,不像已经怀疑于他,便干笑:“不会有这种事吧?他们自己对我说,台湾对他们美国朋友殷勤招待,真是没什么说的。既然如此,我想……”
“你听我说,”蒋经国打断了那军官的话:“你不同,你是他们的‘中国战俘顾问’,或许他们知道总统对你有知遇之恩,因此没找到你头上;可是其他一些中下级干部,你也能担保他们不会这样做么?”
那军官完全放心了,笑道:“如果说他们要向中下级干部下手,那会碰钉子碰到头破血流。凤山新军训练,离岛部队移动,时常发生中下级干部同美国军事顾问吵架的新闻。顾问架子大,不但瞧不起大家,还瞧不起……”他咽下去下半句:“根本瞧不起中国人,因此大家很恨他,甚至有人要打他。”
“哦,”蒋介石冷冷一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是的确有人给收买了,你知道吗?”
一方面是存心套话,一方面是随机应变,蒋介石的亲信部下,已经学会了他的一套,来了个脚踏两头船,墙上一棵草了。那军官便说:“这个倒没听到,不过美国人有时候随便乱说,发发牢骚,倒是有的。”蒋介石朝他瞅一眼,说:
“今日之下,谁忠谁奸,我是全部知道的。”
“是,总统明鉴。”
“美国对我的态度,”蒋介石道:“马歇尔到中国来时我已经听到一些;司徒雷登当南京转移前竟不肯撤退,居心何在,我也知道!”
“是。”
“然而共产党不买他们的帐!”蒋介石道:“中国的问题,除了我,美国实在没有办法,李宗仁不是闹了个大笑话吗?”
“是!”
“他要反我,”蒋介石冷笑:“不是自搬石头自砸脚,于我无损,他反而回不来了吗?”
“是!”
“当然还有其他的人,”蒋介石作和颜悦色状道:“有人对我不放心,这个我明白,你们都知道夫人经常去美国的。只是极少的美国人在哇啦哇啦乱吵,对我是无可奈何的。譬如今天忽然有个张三李四到台湾来了,你说他能有办法么?”
“那当然不行,那当然不行。”
“因此我要对你说,”蒋介石道:“有一件事情我要你替我做一做,希望你完成任务。”
“是是!请总统命令!”
“你参加他们那个组织去!”蒋介石道:“我知道,现在他们正在招兵买马,别说一个,十个百个他们都是欢迎的!”蒋介石脸上微笑,嘴角发抖道:“娘希匹他们居然要撬我的墙脚,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也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见他脸有难色,便强笑道:“这对你毫无困难,你只听我的,他们做些什么,你随时报告,就行了,有赏!”那军官道;“领袖吩咐,不敢违命,只是这件事……我想由他们对我提起时再说吧,如果毛遂自荐,反而不妙。”
蒋介石频频点头道:“有胆识,有胆识,想你效劳党国,已经二十年了吧?也该升一升了,这样吧,我让你升一级,一方面这是你自己的努力,另方面因为你的晋升,便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一举两得。”
话说那军官忽然平地提升一级,又拿到了一笔奖金,不禁喜出望外,但也有忧虑。喜的是:想不到在“捞倒霉”的时候居然柳暗花明起来。只听见有人发“国难财”、有人发“接收财”,却没听说有发“反蒋财”的。特别是美国人居为奇货,蒋介石另眼相看,他“抖”起来了。忧的是:这到底不是开玩笑的?一旦东窗事发,别说一条命,连一百条命也不够用的,但如今势成骑虎,上下不得,只得捏着鼻子,把心一横,走到哪儿是哪儿了。于是一到朝鲜,便对美国人说:“你是来问我:蒋某人有什么新鲜花样,如今花样来了,他知道你们在搞他,特地吩咐我:如果你们要我如此这般,我就将计就计……”
美国人大笑道:“这真有趣,这真有趣,好吧,我们同他‘下盲棋’,实在是一桩有趣的玩意儿,你怎么回答他的呢?”
“我,我说我不清楚,如果你们来找我,我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美国人再笑,倏地把脸一沉道:“王将军,感谢你对自由世界的忠诚,我一定呈报中央情报局负责人艾伦·杜勒斯先生,给你特别嘉奖!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放心?”
“不错。你可以写信给他,就说我们已经派人同你接洽过了。不过,你不必说出我的名字,随便造一个,并且说明这个人已经不在朝鲜,回到美国去了。而且你同这位先生的联系,只是华盛顿的一个信箱号码。”
“不不,他会派人去查。”
“查更好,”美国人道:‘这个号码恰巧是一家公司……一家中央情报局对外传用的秘密通信址。”
“如果他要情报呢?”
美国人笑道:“你放心,我亲爱的王将军,我们会及时供给你的,一点也不用你发愁!现在,你就可以起草你的第一号情报了。并且我可以保证:你准能得奖!”
蒋介石也派人到朝鲜找到他道:“领袖很高兴,你真的很能干,真的使他们上当了!关于他们所需要的台湾情报,我们可以及时供应,你就可以开始你的工作!”于是两人相对大笑。笑了一阵,那军官道:“美国人正在调查,说经国先生到底是不是共产党,你说这个问题该怎么办?”
台湾来人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呢?经国先生如果是共产党,他还会这样卖力反共吗?这不过是个普通的常识问题,简直毫无道理,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相信,”军官道:“我说打死我也不相信。于是他就拼命笑,笑了好大一阵,才对我说,美国人对经国先生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发现他在台湾搞军中政治工作,其趋势已有事实说明:他对美国抗拒!他一手拿美援,一手却排除美国顾问与美国军官在他部队中的威信,这使他们十分不安。”
“呵!”
“美国人说,他们的感觉是这样的,小蒋比老蒋难搞。老蒋老了,不可能再有多久时间,但小蒋还不老,如果由他继任,美国对台政策的前途便不乐观,最低限度也会不愉快。于是有一帮人出主意,说小蒋不去,台局难搞……”
“‘一帮人’是谁?”台湾来人问。
“这,”军官道:“他没说是谁,只说是什么‘第三势力’……”
“请你说下去。”
“于是美国人说,”军官道:“不如打击小蒋,孤立老蒋,反正他身边没什么人的了,去掉两个小蒋,等于一支螃蟹拔掉两只螯,那他就……咳咳,这是他们说的,难听极了。”
“不管它,你应该有一是一,有二是二。”
“是的,我就表示这件事很难办,因为根本找不到凭据。美国人又笑道:你们杀共产党也根本不重视什么凭据。有凭有据固然杀,无凭无据也杀死了成千上万,说这个干什么?只要你们都说他是共产党,或者他同共产党曾经有过什么关系,那就行了。到那时,台湾任何一个反共的人都可以要他走开,因为台湾既然在反共,像他这种人就没法果。”
“好毒啊!”台湾来人道:“还有什么呢?”
“他们要我们记住一句话,”军官道:“这也就是原则:美国是在援台而非授蒋!”
“哦,分得这么清呵!”
“他们说老蒋风烛残年,不必同他吵了,但对小蒋一定不能放过!明白了‘援台并非援蒋’这个精神,今后事无巨细,都凭这个精神去做,决不能把统治台湾的大权落在他手里。他们甚至斩钉截铁地说:谁接替老蒋都可以,就不许小蒋拿到手里!”
蒋介石父子闻讯烦恼,围着庭院打转,在凉亭坐下,蒋介石道:“我总以为只有共产党在同我为难,娘希匹当真还有一个美国!”
“阿爸,”蒋经国道:“这个问题,看来是千真万确的了,‘援台而非援蒋”这句话实在教人寒心!”蒋介石咬牙道:“这好有一比:某人有病,大家猜他是肺病;后来医生来了,经过X光一照,果然是肺病!”他苦笑,“我们以前猜测是有美国人在搞鬼,现在只是证明美国有人在捣鬼,没什么新鲜的。”
蒋经国道:“话是这样说,不过以前捣鬼的好像是个别的政客,如今却变成了美国的对台政策,我以为在这个问题上是值得我们特别注意的。”
蒋介石烦躁地起立道:“打电报到美国去吧,要他们问问诺兰……”他忽地俯下腰来,低声道:“我们应该重新检查一下,他们既然这样不留情面,——哼!”他把手杖重重地往地下一顿:“还有那个姓王的,待他去南韩之前,让他‘带点东西’给美国人去!”
“我对他们说了,”那军官回到巨济岛后,去找那个美国人道:“我说:当今美国仍然尊敬蒋总统,现在从朝鲜下东北的这条路已经走不通,最低限度是还没法走得通。板门店的谈判无论怎么拖,也只得捏着奔子讲和,因此台湾的地位更加重要……”
美国人笑道:“好,你说得好,他们怎么说?”
“他们父子俩一个意见。”军官道:“主要是说,知道美国重视台湾,非常兴奋。从朝鲜打不过去,台湾也一样!”
“哦?他们从来没说过这种泄气话!”
“那是有下文的,”军官道:“他们说:如果不给台湾更多的美援,包括军援与经援,台湾就没法反攻。他们特别要求更多的新式飞机新式武器和舰队。说没有经援台湾便养不活部队,没有大量的船舶,他们根本没办法过得了海。可是如果没有最好的装备,那么过得了海也没法登陆,登了陆也没法支持,没法支持便没法作战,反攻等于零。”
美国人大笑道:“他们是以退为进啊,我说蒋介石为什么谦逊起来了,原来他对我们有更多的需索,——讨厌!”
“他们还问我,”军官道:“最近美国还是有人在说些不利于蒋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第七舰队保护台湾海峡却又不许他们反攻出去,他们说对这个感到困惑。”
正在这时秘书送进一份请帖,原来是李承晚订于一周后某日在汉城宴客,请他携眷参加。美国人不屑地把帖子一丢,笑道:“老实说,这位大统领同你们的大总统一样脓包,可是对我们的招待,真是没说的了。说来也真凑巧,在南韩、在台湾、在其他几个地方,我们支持的几个头儿都是一批货色!他们花钱的本领很大,反共的本领却相对地极小。我们都在担忧:为了美国在自由世界的威信,难免有一天把他们几个掷掉。你知道这样做要花多少气力去做准备工作、应付工作、以及善后工作!”
“是呀,那真麻烦。”
“话说回来,”美国人道:“老蒋问的问题,我们要好好答复,你可以见机告诉他们:目前谈反攻,实在是夏天穿皮袍,未免太不合时宜了。如果对方不行,就用不着在板门店谈他妈的什么判;如果不得不坐下来谈,那第二条路更是渺茫,因为我们在朝鲜已经扯起联合国的大旗来,一旦台湾有事,这面旗帜似乎很难再扯,——你是知道的,今天真正在联合国旗帜背后流血的,其实只有我们美国!”
“是呵,这是有目共睹的。”
“我们很窘,”美国人道:“你可以告诉老蒋,说我们很窘!我们打出联合国的旗帜反北平,结果……”他一顿:“因此你可以告诉他们,今天不赞成台湾反攻,并不等于帮助中共,相反的是正因为怕他一旦反攻,就什么都完了!譬如说:他出多少兵去反共呢?十万八万不成话,五十万一百万也顶不了事,对方的正规军有好几百万,请问你怎么反法?这是一。就算他把二十四万精兵全部抛出反共,台湾内部如果风吹草动,又该怎么办呢?这问题太大!这是二,假设台湾内部没问题,廿四万兵就够用了,请问怎样过海?廿四万兵要用多少船?其他补给等等又该用多少船?这是三。假设上面的问题都解决了,从出发到途中的安全问题怎么办?找们现在不但要相信北平有了空军,而且要肯定他们的空军很厉害,这是你知道的:他们已经吃掉我们不少王牌。此外他们一定还有海军,于是我们有充分理由为你们担心:你们还没登陆,就有可能全部给消灭在海里!这是四。假设上面的问题可以不存在了,请问你们廿四万兵将在什么地方登陆?集中一点么?分散么?”
那美国人把烟一摔:“如果集中一点,正好给他们包围歼灭,没有人会想出这种好主意!如果分散,那实力就谈不上。给他们割成几块吃啦!集中也不行,分散也不行,请问你们:这个反攻究竟怎样反法?这是五。还有,假设上帝保佑,登陆成功了,请问你们能前进多少里呢?二十四万并不等于两百四十万,何况如今是连两百四十万也不行呵!一次登陆,后无来者。请问:你到过赌场没有?”
“这……”
“你口袋里只有一笔钱,孤注一掷,难乎为继,难道允许你当掉手表戒指,卖掉西装皮鞋,光着屁股上阵么?没有后援,你怎么打仗、打什么仗啊?我天真的老朋友!这是六。第七:打仗这玩意儿并不等于赌博,但是又像赌博,你明白:这次在朝鲜打出联合国的招牌,就是……”他忽地改口,把想说的,“打胜了美国独赢,打败了人人有份”咽了回去:“就是一种尝试。而你更清楚,取胜的因素甚多,内中极其重要的一项是以战养战——把对方地区中的人力物力为我所用,可是请睁开眼睛看看:共产党地区中,怎么可能有人力物力为你们——不,为老蒋所用呢?”
“他总是说大陆老百姓在想念他的。”
“哈哈哈哈……”美国人大笑道:“如果大陆老百姓真在想他,你们根本用不着逃到台湾。我想这一点用不着多说,免得我们提起肉麻,他听到伤心。假设他的反攻可以立足了,可是大陆地区没有一人可以为他所用,没有一物可以为他所用,请问你们日子怎么过?
“我们对外宣传,总是说共产党怎样不行,怎样可恶,……对,我们应该坚持这种说法,并且制造这些‘新闻’,可是在你们的反攻题目上,文章可不能这么做了!其实大家知道:他们在广大的农村搞土改;在工厂中发展生产;在城市里力图建设,这些在他们看来是好的,在我们看来是坏的,因为即以反攻而言,你们即使到了大陆,碰到的没有一人愿意支持,反而人人都是你们的仇敌!你们要在他们手里夺回田地、夺回一切,请问他们不同你们拼命,难道真的‘反共’吗?哈!还有……”
台湾军官浑身淌汗,龇牙咧嘴道:“还有啊?我的老天爷……”
“我也记不起这是第几了,”美国人道:“反正算是最后一点吧。——你得记住,写个情报回去,他们对这个是十分有兴趣,同时也十分扫兴的。”他揉揉鼻子:“最后一点是什么呢?是老蒋小蒋的老巢问题,请问他们:台湾还要不要?”
“那当然要,那当然要!”
“要就不是这样做法,”美国人道:“请问,假设我刚才说的好几点,居然都不成其为问题,都能顺利进行了,可是老蒋的老巢也保不住了;既然内部空空,倾巢而出;还有谁替他守台湾呢?如果是日本人进攻,台湾人可能抵抗,可是中共不能与日军相提并论。台湾人个个嘴上不说,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们倒是调查过的。他们总以为日本军队很厉害,把蒋介石打得抬不起头来,后来我们美国却变成了战胜者,他们于是相信美军更比日军厉害,……好,如今在朝鲜战场,给打败了的不是……咳,这怎么说呢?中共没有输,我们也没有赢,于是中共在台湾人的心目中,它的地位是如此可怕地在一天天升高起来,升高起来……”
“于是你就可以得到这么一个结论:一旦蒋介石反攻去了,中共便来解放台湾。他们一方面可以在大陆沿海运用口袋战术,你出多少兵他都欢迎;另方面却出其不意把台湾弄到手。请问:到那时候老蒋小蒋上不沾天、下不挨地,对‘反攻’两个字又该怎样解释?”
“他总是说第七舰队可以协同防卫的。”
美国人叹道:“不错,我们是这样说的。如果朝鲜没有战争,这说法十分乐观;如今我们在板门店都似乎讨不了什么便宜,请问我们又怎样‘协同防卫’呢?……打?不错,舰队本身就是象征战争,可是我们的战线是这样长,后备是这样紧张,特别是请你们不要忘记:莫斯科与北平之间是有协定的!”
台湾军官脸色更苍白,汗水淌得更多,结结巴巴道:“不怕,你们不是有原子武器?”
“我的朋友,”美国人道:“提‘反共’可以,提原子武器请免了,如今这玩意儿已经不能独家专利,如今已经不再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何况货色也成了问题!”
蒋介石闻报大惊,再派人到南韩去问道:“照你的口气看来,不但美国在韩国战场上已经无望,而且整个世界领导权都发生影响;不但第七舰队防卫台湾没把握,而且好像连原子弹都不如人家,到底他们是什么意思?”
那军官想了想,叹道:“是的,当时我也奇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到这种田地,美国居心何在?后来我就设法打听,才知道内中又有新的计谋。”
“什么新计谋?”
“据美国人的说法是,”军官道:“他们已经发现,这场仗是打错了,时间错、地点错、对象错、方法错,总而言之是全盘皆错。在这情形下,我们希望他们反攻大陆,这档算盘是再也不能打下去的了,因为根本不可能。听他们的口气,看他们的做法,他们好像目的在台湾这个地方而不是本党,更不是为了总统。他们派出第七舰队的用意就是看住台湾,既不帮助本党反攻,又在遏阻共方攻打台湾,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原子弹呢?为什么一反常态,言下之意好像反而比不上苏联的了。”
那军官道:“兹事体大,他既不便明说,我也更难启口。不过我深深觉得,他们所以这样说,似乎是一种借口,说原子弹都不行了,其余的更加谈不上,不过美国的科学家也在想办法,可是无论如何目前是不能提这个的了。否则……咳,这后果不能提。”
“那倒是个问题,”来人道:“对于不能反攻的问题,他们一定还有些什么说的。”
那军官想了想,说:“是有的,好像是这么一个意思,有两个前提。首先台湾是保卫美国安全的环带中之一环,美国无论如何不肯放弃。”’
“这是老调,”来人道:“不新鲜。”
“但他们说,”军官道:“可是台湾目前面临这么一个形势:守军太弱,地方政权腐败,不足以固守,它的对手情形恰巧相反,因此从美国的安全观点看来,台湾危在旦夕!因此为了避免台湾落入共方手中,美国必须加紧防卫台湾。明确了这一点,对怎样使台湾安全这点来说,当地政权的选择便成了一件重要、尖锐的工作。”
于是蒋介石紧张地加强了对“假想敌”的监视工作,第一名便是李宗仁,但消息传来,他对他比较放心:“不行!”
来自美国的人员报告道:“李宗仁初到美国时雄心万丈,满以为可以得到美国精神物资的各方援助,但事实证明:美国大大失望!”
蒋介石一怔:“到底是美国失望还是李宗仁失望?”
“双方都失望。”来人道:“但美国更甚!因为李宗仁只是为他个人,美国却为了对华政策。美国原先以为李宗仁在政治上另成一派,在军事上又拥有重兵,拿他来反共,好比美国共和党换民主党、民主党换共和党一样,可以换换国人口味,一新视听。不料他的部队给北平吃了个干干净净,他的班底又四分五散,各奔前程。特别是小诸葛白崇禧到了台湾不能动弹,而李宗仁在政府、在民间又没有号召力,因此美国大为失望,到今天几乎没人理他。”
蒋介石淡淡地一笑:“唔!”
“他在美国的日子不好过,”来人道:“生活当然不成问题,可是如果要维持一个场面的话,就不容易,于是听说夫妻两个成天呕气。他太太甚至主张把香港的不动产变卖了汇钱到美国去,而李宗仁手里的大批名贵字画,一部分也真的已经带到香港求售,万儿八千固然要,三千两千也成交,据说还要开馆子哩!”
蒋介石又淡淡地一笑:“哼!”
“据前几天有人看见他说,”来人道:“李宗仁正在同朋友大发牢骚——”
“什么牢骚?”
“他说美国出兵朝鲜,从开始到失利,从火线到板门店,美国的官方人员固然从未请教过他,连新闻记者都不理他,因此他在大发牢骚,说美国目中无人哩!”
蒋介石这回可没笑,而是与李宗仁大有同感,因为在这问题上,美国对蒋同样视而未见;犹有甚者,蒋为此上了不少条陈,美方却置若罔闻,一百个不理。
“总之,”来人道:“李宗仁是不可能再起得来的人,李宗仁不足惧,他的政治生命休矣!休矣!”
蒋介石闻讯大慰,但那个冷锅里的热栗子廖文毅却使他十分愤懑!
蒋介石的驻日人员紧张地报告道:“廖文奎、廖文毅这‘一对搭拉苏’的活动,虽然没什么了不起,可是麻烦很多。”
“我从来没重视过这两个人,”蒋介石道:“现在情形不同,希望大家对他重视。”
“是的。”
“我问你,”蒋介石道:“那两个家伙,谁是负责人?谁比较厉害些?”
“廖文奎是哥哥,”来人道:“负责香港地区的活动;廖文毅是弟弟,负责日本方面的活动。他哥哥以港大教授为掩护,但主要的还是以廖文毅为主。刚才所说他负责日本方面的活动,其实应该修正:廖文毅以日本为根据地,在主持‘台湾独立’的活动。”
“盟军总部真的支持他么?”
“麦克阿瑟还召见他哩,”来人道:“廖文毅从香港偷渡到日本给抓到后,为了给他安全保障,故意说是把他关到牢里,后来再由麦克阿瑟把他保了出来,他就逍遥自在……”
蒋介石恨恨地问:“盟总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来人支支吾吾:“这个就……就……”
“你大可不必顾虑,”蒋介石道:“一是一,二是二,尽管说就是。”
“是,”来人抹一把汗道:“东京也罢,全日本也罢,都在传说廖文毅要在东京开国……”
蒋介石大为吃惊,忙问:“他开什么‘国’?”
“说是什么‘台湾共和国”,”来人道:“目的在于占有台湾,说台湾是台湾人的台湾,他人不得干涉!”
“荒唐之极!”
“是的,这是不能想象的。”
“他的活动经费……”
“华盛顿供给的,”来人道:“而且十分微妙,日本政府不但不阻止他,而且还帮他的忙。甚至有些日本执政者还说:台湾是日本的,现在不得不交给中国,实在不能甘心,廖文毅既是台湾人,就由他出面干吧!因此廖文毅的活动几乎是公开的。譬如‘二二八’纪念那天,他居然还请东京的台湾人去参加开会,会上他还大骂我们一顿。有些年轻华侨不满意,在会场就同他争辩,他居然会找人来把对方痛打一顿,弄不好还送警察署,反正里面的日本警察他们都认识,都帮他们的忙。”
这当儿汤恩伯的报告也到,蒋经国读给他父亲听道:“这封信也没说出个名堂来。他说他奉命去问冈村宁次,问他为什么日本竟然允许廖文毅利用日本做反对本党的桥头堡?”
“冈村宁次怎么说?”蒋介石十分紧张。
“他告诉汤恩伯说,这件事连他也不便过问,因为这是日本执政者所同意的。他现在的处境还不可能同他们提到这个。据汤说,他就告诉他:在八年战争之中,双方共同防共很有成绩;在和平之前,双方合力剿共做得更是有声有色。而在和平之后,我们对日本的一切可说是体贴入微,凡是日本军人,今天当能记得。为什么我们对你们这么好,你们今天恩将仇报,要容许廖文毅在日本同我们过不去呢?
“冈村宁次对汤说,老朋友,你不必提这些,我们的交情心照不宣,没有话说,只是这件事非我力所能及……
“汤恩伯说,他发觉在冈村宁次那边得不到满意的答复,而看样子他倒是真心真意,没有故意卖关子的地方。详情如何,他说他要另外找人去问。”
汤恩伯的“续闻”果然在当夜来到,蒋介石为此终夜失眠。
原来汤恩伯查到了这件事的真相,报告蒋介石道:“这事传说已久,但今天真的证实了廖某的活动,确实是盟总授意的。据他们说美方不放心台湾的处境,万一给共产党拿去了,美国便会大大伤心!因此怎样把台湾这个地方保住,怎样由台湾人自己来管理他们的命运,这便是美方面临的一大课题,也是一大难题。当我们接收台湾时美方已在动脑筋,为防台湾失守,主张联合国托管台湾,但这着棋如由美国来布置,显然开罪了本党,因此推出一个廖文毅来。他是台湾人,美国在碰到询问时可以装聋作哑;他在日本活动,日本不是美国领土,美国在碰到询问时又可以一百个不知道,其实他们……”蒋介石听到这里实在愤懑难熬,要外交部非正式向美方表示态度,但众人皆以为不可,因为美方既然如此布置,问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回讯,何况非正式?特别是台湾还仰仗美国援助,蒋介石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妙。
越到后来消息越糟,廖文毅有如一条蚂蝗,钻进蒋介石体内,使他痛痒难熬,却又找不到“对手”,喊打喊杀,无可奈何。
“这是代表团的报告,”蒋经国道:“他们查出廖文毅可能申请入日本籍,而且是盟总的授意。因为这混蛋是台湾人、是中国人,却在日本为美国奔走,实在太复杂了。不如改为日籍华人,却为‘台湾是台湾人的台湾运动’而奔走,这样就简单得多,其中要点每于‘与美国无关’。换句话说,廖某既然是日本人了,他在日本的一切活动便可以全部受到保障。”
“这是我们在日本另外一个单位的报告。”毛人凤道:“一般观察,廖文毅的活动是美国日本都支持、都包庇的。至于外传这家伙要申请取得日籍一节,确是事实,但有待研究,因为一旦变成日本人,他的‘台湾独立’或者‘台湾托管’便变成日本在主其事了。日方为了避免羊肉没到口惹得一身膻,决定暂时不考虑他的归化问题。但内中有一大危机。
“危机在于,中日和约未订,台湾身份虽定而未定,美方对台固然必得之而甘心,但困难重重,可以说‘保护’而不能谈占领。因此在这期间如何打出一张牌来,在某种情形下可以由他打出‘国’的旗号,请求联合国派兵保卫台湾,或者驱逐台湾境内的共党势力乃至亲共势力,到那时他那几个人便可以作为美国出兵的张本!据某上校酒后吐真言,说这张貌不惊人的‘牌’,可以不管中日和约,可以不管台湾的身份长身份短,用这家伙‘台湾人’三个字便可以大举兴兵,说台湾人既不欢迎国民党,又不欢迎共产党,台湾人只是欢迎台湾人;联合国为了‘保障人权、维护民主、歌颂自由、尊重民意’,就不得不采取警察行动……”
“娘希匹,这真是大白天见着鬼了嘛!”蒋介石连唾沫都喷了一桌子,拳头落在桌子上“砰砰”地响:“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这是他们的内部消息!”汤恩伯的密报又到:“最近廖文毅有‘开国’准备,并且派人打进我们部队,从台籍士兵身上下手!他们认为这件事很好做,因为本党兵源补充问题,今后除台湾外已无其他地区。据他们估计,不出十年,本党部队几乎百分之百都是台湾人了,到那时如果活动得好,成效显著的话,只要一声令下,就……”
“快别说了,快别说了……”蒋介石浑身哆嗦。
但他又不能不听,立刻把手一挥:“不成东西!还说什么?”
“汤恩伯报告说根据有地位的日本人说,本来美国对台方案有二:一个是利用它作为反攻大陆的跳板,另一个是作为美军的基地,而这两个方案是并行不悖的;可是朝鲜战争不了而了后,美国不能不有所改变,那就是不一定把台湾作为反攻大陆的跳板,但必使台湾成为美军的基地,原则上美国决不放弃!”
“呵!”蒋介石透了口气。
“把台湾作为美军基地的目的是:有如美国在全世界各地的基地一样,它所担负的是包围苏联,包围红色中国,伺机袭击的责任!”
“这就好!”蒋介石颤抖着说。
“正因为这样,美国为了使台湾彻底为美国所用,它毫无疑问要或明或暗掌握台湾任何部门。据日本政府有地位的人说,”汤恩伯这份报告的末尾有如安上了个炸弹:“美国也必须把行政效率极差的政权丢开!”
蒋介石蹦了起来,却又说不出什么,气得团团打转,一头大汗!正在这当儿,侍从室又接到密报,说今天第一批适龄壮丁在凤山受训,为伙食事同官方正在呕气,有扩大迹象,不能不严予注意。
对这问题蒋介右却没了主意,心想莫非是那话儿来了?一方面追问训练司令孙立人,同时派人前往调查。孙立人回电十分简单,言下之意,是部队伙食太坏,司其事者有舞弊嫌疑,乃使台籍士兵群起而攻之,把司务长打伤了,这还不算,由于部队对新兵武力镇压,已引起新兵绝食抗议,事态或许不会严重,但也可能扩大,要看解决此事是否得法。
“不能让步!”蒋介石跳脚道:“要依法严办!”但马上改口:“要酌情处理!”又立刻作最后决定道:“不得将事态扩大!”
但“事态”终于扩大起来:在新兵围殴下,一名连长丧生!
“你怎么搞的!”蒋介石脸色铁青,对专程前来报告事件的孙立人道:“闹成这样子,要我们如何见人?我倒要问:这些人是何居心?”
“报告总统,”孙立人不慌不忙道:“这件事情,其实是有它的远因和近因的,绝不简单。”蒋介石恨得牙痒痒地说:“这也有远因近因?难道在一千年前就已种下祸根?”
孙立人见蒋盛怒,暗自戒备,起立道:“报告总统,这件事的起因,的的确确为了伙食问题,——”蒋介石跺脚道:“我早听你说过了,现在我要问你:新兵胆敢殴毙连长,实在可恶之极,你准备怎样处置?”
孙立人一怔,说:“这件事既已成为命案,自有国家法律处理,训练司令部无权过问。”蒋介石一听心想这倒说的是,不能凭此事着他摊牌,当下说了几句,要他回去严禁新兵聚集闹事。不料孙立人却道:“报告总统,这件事情十分不幸,好在有国法制裁,我没有任何意见。不过弄出命案的导火线是伙食问题,伙食又与采购有关;采购又与制度有关;制度又与正在研讨的军中经理制度有关,我想……”蒋介石有气道:“这个办法中美双方正在商量,怎么办当会公布,你只要别再让新兵乱来就行了!”此言双关,孙立人也不便说什么,鞠躬而退。
“这个,”蒋介石却把他喊回来说:“如果我把肇事者枪毙了,你说好不好?”
孙立人心想这分明是试探,便一本正经地说:“报告总统,按照国法来说,杀人者死,没有转弯余地,只是事情特殊,如果把这几个为首者杀了,其余的新兵势必鼓噪,特别民间对新兵训练更会来个不合作,而我们今后的兵源补充,却只有这个地方了!”
蒋介石不置可否,说:“你先回去吧。”但南部的消息又到,毛人凤报告前几天有个小镇欢送新兵入伍,当地保长训话一番,令人十分气恼。蒋介石诧道:“训话还有什么气恼不气恼的?”
毛人凤道:“那保长说:‘今天我们欢送你们入伍,只见老的哭、小的吵,教人难过极了。可是你们也不要怨我,也不要怨自己的命运,你们可以埋怨你们的双亲,为什么早不生,晚不生,偏偏在廿一年前生下了你们,到今天恰巧是适龄壮丁?你们……’”毛人凤恨恨地说:“这实在是不成话,据说他们对壮丁入伍大有反感……”蒋介石以拳击桌道:“我偏要调他们到离岛去,让他们走得远点,免得在这里教人操心!你准备着:一旦受训期满,就把他们调往金门!”
毛人凤道:“恐怕不行,他们或许会抗命。”
“别让他们知道,”蒋介石道:“把火车准备好了,开到码头上船,不就得了?”
于是“国防部”便奉命将训练完毕的台籍新兵装满了几个车皮,说是调往本岛守卫,却把火车一直开到港口,准备装船而去。新兵们一路上就已提心吊胆,偷偷地一路发信求援,说是奉命调动,不知何往;希望家人接信后设法打听营救,以免开往离岛。那些地方挨打有份,“反攻”无望;一旦驻防,难以想象。
最后火车止于港口,却把车门锁了,这使新兵鼓噪不已,有些家长已经闻风赶到,车上车下闹成一团,而且人数越来越多,如不设法制住,势必弄出乱子;如果发生伤亡,那后果更难想象。“国防部”的官员们星夜兼程赶到现场,先把车门开了,要家长推派代表,进行商谈。那官员道:“服兵役是国民天职,服兵役而调动更是十分平常,为什么你们把这件事看得如此严重,看得这般紧张?”
代表道:“这个并不平常,我们的孩子有的已成家,有的还未婚,不管成家与否,反正肩上负有家庭生活的责任,如今你们要调他们到离岛去,那里荒凉不堪,没有什么吃的,要他们受罪我们家长于心不忍,这是一。还有:他们在家耕田的耕田,做事的做事,本来已经有很久没回去了,如今再去驻防离岛,那家中今后何以为生?”
官员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们连这一点道理也不清楚吗?你们省议会中的议员都主张把台湾青年送到离岛,说是反共抗俄卫国守土,十分光荣。”
代表们说道:“这句话又是谁说的?哪一位不吃饭长大的参议员才会这样说!”
“李万居说的,”官员道:“李万居是《公论报》的老板,平常一向为你们说话;如今连他都赞成台兵在离岛驻防,你们还吵什么呢?”边说边令新兵下船,四周戒备森严,出火车、上轮船,鱼贯而行,苍蝇也飞不走一个。
于是失望愤懑的家长们齐找李万居的晦气,把李万居气得发昏,一连十几日在他的《公论报》报头旁登启事道:
“本人爱国不敢后人,拥护国策理属本身,惟外传此次台籍士兵调防离岛系由本人在参议会提议,而蒙当局采纳一节,实不敢掠美。本人从未作上列提议,更未向当局提供上述条陈……敬祈明察……”
正在这当儿,忽报美军顾问团要检查蒋军体格,分区进行,日期排定,雷厉风行,立刻动身,这使蒋介石父子兀自纳闷,不清楚美方卖的是什么药。做儿子的说:“莫非是支持韩战?要我们先作准备?”
蒋介石摇头道:“我看不会。如果要我出兵,一定由联合国正式行文,不会……”接着说:“要他们多留心,我看这又不是好事。如今韩战正在板门店谈判,如何又要出兵?何况是要我们出兵?总之你让他们严密注意就是!”
于是就在南部北部中部几个大操场上,把国民党自大陆运去的兵士们集合起来,等候美方“检查体格”。炎阳似火,忧心如焚,这些有家难奔的兵士们,个个烦躁不堪。鹄候良久,一身臭汗之余,不少人相继昏厥,如此体格,倒也免了检查。一忽儿烟尘滚滚,几辆吉普车相继开到,美国军宫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地来了。
“立正!”值星官浑身给汗水湿透,声嘶力竭喊口令,报告人数,然后由师长讲话道:“今天,我们欢迎美国军事顾问团来检查体格,”他没头没脑接下去道:“中美合作,反攻大陆!”信口扯了一通。
“我们不谈旁的,”美国军官冷冷地说:“我的任务是检查体格。”他把手一摆,右手七八名看护兵和见习军医一齐欠了欠身,那军官道:“现在就可以开始了。”把绿眼珠向上一翻。
那师长心头有气,暗忖此人官不过少校,自己却是个少将,这厮竟然如此没扎貌。而且既然检查,为何一不见听筒,二不见表格,三不闻入室听命,四不闻分队进行,正发怔间忽闻译员大声传令:“脱衣服!”众人愕然相顾间却又闻:“脱裤子!”于是兵们大哗!
那师长狼狈万状,汗下如雨。心想这家伙在美国或许是个地痞流氓,但一到台湾,却成了神仙似的,令人难堪。再一想自蒋以下都当他们如干爸爸一般,自己一个少将,还能做出些什么名堂来,便干脆来个不理,看兵们在烈日下满脸愤懑,一个个脱下上衣又脱裤子,若大一个操场顿时出现了一副不堪入目的画面,兵们嬉笑怒骂,南腔北调,模样不堪入目,话儿不堪入耳,那师长气得浑身哆嗦,却见那美国人率领看护兵,向第一排裸体士兵走去。
列位看官,一九四九年自大陆退台的国民党士兵,在省籍而言东南西北无所不包;在年龄而言黄口白发不一而足。最小的年仅十三四,最老的在六十以上,平均年龄竟在三十上下,这使美方大皱其眉,因为他们希望付出最便宜的代价,买进最合适的炮灰,蒋介石的士兵们显然年纪太大了。
年龄如此参差,体格高矮不一,在外表上已经不能与美国的仪仗队相比,而一向讨厌黄皮肤,喜看脱衣舞的“美国绅士”们,面对着这个有肉无感的队伍,已经是十分不痛快的了;他们身上又无香水,给烈日一晒,气味不闻可知。于是美国人愁眉苦脸,一步一步走到行列,也不问姓甚名谁,译员先问:
“你几岁了?”
“俺四十三。”
“嗯!”下面便不问了,此人便列入退休。
“你几岁?”
“我二十岁。”
“为什么这样瘦小?”
“这个……这个我不知道。”
“以后美国直接给你们发薪饷,”译员奉命转告道:“你们便会吃饱。”
这一类的士兵“及格”了。
突地场中又一声大喊:“蹲下来!”众兵丁不知又是什么花样,只得一齐蹲了下来,并且要求个个只突出屁股,查验有无痔疮之类,此事十分丑怪,把七尺之躯羞辱得不成体统,人人咬牙切齿,痛恨不堪。
蒋介石已经知道美方此举来者不善,但还幻想如万一为“出兵”而来,还可讨价还价一番;如系为了淘汰,则千万试不得,这是他自大陆花了不少气力、软硬兼施才哄到台湾来的,一旦淘汰,岂不是杀掉了他的“筹码”?更有甚者,“反攻”靠兵力,在这当儿进行淘汰岂非证明不再反攻大陆?那他最后一张牌都打不响了。
还有,一旦真要淘汰,要这批人到那里去呢?留在台湾吧,台湾已经人满为患,怎能容得?照理应该把退休者送回家乡,但他们的家乡全部在大陆,又怎能送得?
蒋介石父子的焦急难以言喻,当下召集会议,研究对策。蒋介石忽地想到,问道:“他们要淘汰多少,可有消息么?”
同时蒋介石还不死心,再问:“是不是为了出兵,才来检查体格呢?是不是板门店的会开不下去了,真想重整旗鼓呢?”
问题需要解答,事实也给蒋介石作了解答:他在“自作多情”!
台北宾馆灯火通明,门前汽车成群,台省主席吴国祯正在招待这批“检查国军体格”的美国顾问。“名流名媛”几乎都到齐了,风花雪月、吃喝嫖赌的话题也都说过,只是不及正文:部队的体格问题。
舞会开始,吴国祯不能不向蒋交差,把顾问团长蔡斯邀到书房,问道:“兵士体格检查,成绩还好吗?”
“你其实不用问,”蔡斯按按他的小胡子笑道:“也该明白……这好不了!”
“哦!”吴国祯道:“那么糟到什么地步呢?有一半可以用吗?”
蔡斯躺在沙发上笑道:“我的老朋友,旁人面前我不便说,告诉你老兄无所谓:你们的部队已经都是‘胡子兵’,该退休了。像超龄汽车一样,报废了!”
吴国祯耸耸肩膀道:“这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为数多少?一半?”
“大半!”蔡斯道:“不止一半。”
“你们准备怎样答复呢?”
蔡斯摇头道:“没有答复,不用答复,我们花钱为他养兵,检查一下是我们的事情,用不着他操心——花钱的不是他而是我们!”吴国祯再试探道:“话是这样说,但他还以为你们是要重新打过去,才有这一次检查的。他问了很多人,都没下文,还希望你表示表示态度。”蔡斯大笑,接着说:“你可以对他说:检查体格就是检查体格,朝鲜战场打不打与他无关,与查体格也无关。”他挤挤眼睛:“你知道的:我们只是想看看‘货色’,在这些胡子兵身上,我们已经花了多少万,如今钱还是要花,但我们的钱是用在军队上,而不是办养老院,所以我们决心另起炉灶了。至于是什么炉灶,你也知道。”他低声说:“我们学乖了,朝鲜之战我们得到了可悲的经验:对共产党用武力无效!因此我们有必要改弦易辙,对他展开‘时间战术’!”
吴国祯说:“呵,我懂!你是说一旦部队的新兵补充到达某阶段时,无论蒋经国花多少气力,武装便不是姓蒋的了。”
这当儿吴国祯忽地瞥见走廊上鬼鬼祟祟来了两个人,庭园浓荫覆盖,路灯光芒微弱,只能辨别出一个是美国人、一个是中国人来。蔡斯跟着也发现了,低声说:“是不是花生米派的人一直盯到这里?”吴国祯道:“也难说,反正很近,我们不如到窗前听他们说些什么。”于是两人仗着七分酒意,紧紧张张到得窗边,分匿两旁,先是闻到一股烟斗味,接着听到一口美国俚语道:
“明天又有三架,你还有些什么?”
那个中国人答道:“老样子。”
“回佣呢?”美国人道:“狗娘养的你总是不痛不痒,你还是一个上校吧?哼!”
“你们未免太过分!”那上校道:“你的官儿也不低,机长!堂堂一个机长,连我们的回佣也要吃在里面,请问我们几个担着风险,结果却是喝西北风吗?”
“胡说!”那机长道:“回佣多少,那是有规定的,从市价的四成到一倍,谁也不能少,谁也赖不了。”他恨恨地说:“反正今晚上你如果不交代清楚,我们的生意经算是完了!”
“老朋友,”那上校道:“何必这样严重呢?你们调到这里来的,个个都是肥缺,人人都有外快,怎么好意思斤斤较量?你要想一想,你在美国怎么可能有这机会?如今我们供奉菩萨似的对你们,只差半成回佣,就同我脸红脖子粗!”
蔡斯再也听不下去了,突地爬出窗口,大声啐了一口道:“呸!”接着大笑,向吴国祯招招手道:“他们谈他们的,我们谈我们的,——刚才谈到什么地方了?”
“谈到‘时间战术’,”吴国祯道:“你们准备让时间来解决台湾基地问题。”
蔡斯习惯挥舞小马鞭,但因宴会投带来,空手挥舞几下,笑道:“刚才……哈,瞧,他们走了!刚才那个交际处的中国人说,他们‘供奉菩萨似的对我们’,这句话很有趣味。而我们对蒋呢?就像史迪威给他的绰号一样,像花生米似的对他。”忽地蔡斯低声说道:“老实说,‘时间战术’对我们也不一定有利,只是比真刀真枪好。如果打起来,天下大乱没关系,我们讨不到便宜就不合算;让时间来解决呢,好处在于他必输!坏处在于给北平一个埋头苦干的机会,如果五年没大战,老实说这问题很难乐观。”
蒋介石对这点恐惧更甚,父子俩和亲信们商量来,商量去,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把部队抓紧!但这是老凋了,于是加上另一项老调:“争取舆论。”通过原日“蒋介石游说团”人马,设法要杜勒斯、蒲立特、魏德迈、蓝钦、诺兰、金波尔以及美国银行家哈脱曼、麦佛莱等人或去台访问、或开口帮腔,务必给人一个印象:“蒋介石尚有可为。”同时争取对日和约的签订,因为日本朝野已看透了蒋介石的前程似“镜”,十分空幻。日本民间对蒋固然毫无“友谊’可言,即使官方,碍于大势所趋,也难对蒋寄予期望,这使蒋介石寝食不安。于是以攻为守,力促“中日和约”的签订。
蔡斯对蒋介石父子的攻击系从正面开炮,远在年前就抨击蒋经国用特务组织控制部队,并且“建议”撤销他所主持的“国防政治部”。蒋介石在美国“衣食父母”之前自不免唯唯诺诺,但暗中来了个“一元化领导”,希望把部队抓得更牢。而他这反击,第一着棋就是把毛森撵掉,改组青年团体,加强军中特务组织控制,并且在三月廿九“第九届青年节”号召成立“青年反共救国团”,决心在“反共”之外,来一个“防美”而不敢“反美”,一时各学校、社团、官报、“山地青年”等立刻呼应,十分热闹。
蔡斯看在眼里,把吴国祯找去问道:“看样子,花生米父子俩直接领导的一元化的御用青年团体,要呼之欲出了。他们除了部队,还抓青年,分明是针对我们的计划而下的棋,你以为有什么收获么?”
吴国祯笑道:“自从所谓党团合并之后,他们拿来控制青年的组织,有‘中华全国反共抗俄青年联合会’,简称‘青联会’,有‘台湾青年文化协会’和他自己的‘青年服务团’。这些花样不是不够堂皇,不够严密,便是没有群众,因此他们在青年节搞一个新名堂,只不过像什么公司销不出货色,便拿来换个商标换过包装然后大做宣传罢了。”
蔡斯想了想,问道:“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了,我们的真正对手不是蒋介石而是蒋经国,或者说是这两人一而二、二而一。蒋介石的亲美与蒋经国的亲苏都是不真实的。”吴国祯一怔,苦笑道:“这问题太大,我不能说,不能说。”
正是:反蒋反共双管下,但求台湾离中华。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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