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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是闵洁的大哥,等于是他的大哥。

  "我不知道。"他如实回答。

  谁相信?

  "真的不知道?"闵元文怀疑地问。

  "真的不知道。"他回答。

  "你不是男人!"闵元文斥责道,"你落难时,我妹妹一如既往地爱你,我妹妹落难了,你就抛弃她。你还是不是人?"

  用气话激他,目的是想套他的真话。

  "谁说我抛弃了你妹妹?我们只不过是暂时失去联系。"陈正言驳斥道。

  信了。他知道他不会说假话。

  没有-唆的必要,走人。

  闵元文临走时不忘教训他两句:"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找人!"

  人肯定要找,但不是现在。

  "告诉你闵元文,你才不是人。你对不起小洁,对不起自己的良心……"陈正言很想一吐为快,怎奈他已经把门关上。

  跟他讲良心?是对牛弹琴。

  闵元文出门后直往车上蹿。

  张伟兵匆匆赶到面前,说:"文哥,公安、工商、卫生等部门今天要来光宗酒店联合执法检查,您是不是留下来,陪他们聊聊天?"

  "不行,我今天还有事。"闵元文说:"把他们招呼好就是。留他们吃中饭,一人安排一个小姐,把他们灌醉,保证没事。"

  留他们吃饭,还派小姐?张伟兵以为听错了。光宗酒店刚开业那会儿,各路神仙都来执法。张伟兵请示文哥,是不是安排吃饭。文哥把眼睛一瞪:"让他们去死。通知保安公司钱治本,带几个弟兄把他们给我赶走。"

  硬是把人家打出去。

  文哥真的变了。

  "还有什么话要说?"闵元文见他愣在那里不吭声,以为他还有事,没想到他在想心事。

  "没有了。"张伟兵回答。

  "知道为什么不采取过去的方法吗?"闵元文猜出了他的心事。话不说不明,不能让他不明不白地办事,要让他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办。于是考他,同时也在教导他,"你应该看到,过去谁敢敲诈我们光宗,现在敢了,无非是看我们现在没有后台。他妈的,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老子是没有后台,但老子有钱。破财消灾总可以吧?"

  几时学会妥协?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这是策略。"近来学得乌龟法,该缩头时且缩头",这是生存哲学。相信这些经典语录,没错。

  没有父亲这个后台办事太累,现在他才深有体会。

  电话铃响,是吴营建打来的,告诉他一个不好的消息,那些运输个体户要脱离公司闹独立,现在有百来号人把公司的办公室包围,要公司退保证金。

  一听就来气。

  妈的,政府欺负老子,你们这些个体户也跟着瞎起哄。以为老子好欺负,是不是?老子拿政府没有办法,对付你们这些个体户还是有办法的。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一边拨电话一边开车。他要向钱治本下达公司命令,带上所有的弟兄,将这些起哄的人扁平。

  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出鬼,总是号码不对。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商务通翻找。

  人只有一个脑袋,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又是一声脆响。街上行人秩序乱了方寸。前方的人向他招手,示意停车。

  他这才发现撞了人。

  不能停,快跑,跑得越快越好,只要能逃离现场就有办法。过后随便叫一个马仔顶替不就得了。路人只记得车号,还能知道是谁开车?交通事故嘛,最高刑罚三年。你坐牢,我出钱,谁也不吃亏,谁也不欠谁。

  他不仅没有停车,反而加大油门。

  能逃脱吗?

  能逃则逃。

  人命关天,就这样简单?

  在他脑子里不是关天,而是关钱。打发几个臭钱就能封住嘴巴。

  车下的生灵在哭泣,在受难。车底下,人和自行车还卡在左边两轮的中间。白天都能见到自行车擦地的火花,说明车速很快。

  惨不忍睹。

  满街的人都在撕心裂肺地叫喊:"停车!快停车!"

  他没有停车的意思,哪怕是有一点点的犹豫。

  一辆三菱吉普横在马路中间。

  来不及避让,小车与吉普车对撞。

  这才停车。不得不停车。

  车下的生灵体无完肤,头发被鲜血染红,右臂皮肤被摩擦殆尽,裸露白骨;双脚后跟只剩下筋骨,屁股被磨去一公分的肌肉。

  三菱吉普车上下来一名年轻的记者。他拉开肇事者的车门,一拳击中开车人,并骂道:"你这个畜生!"旁边的人一拥而上,都要打这个畜生。

  畜生下车后抖狠:"反了,怎么着?我犯法也轮不到你们打我!"

  群情激昂——打的就是你。

  这才老实起来。

  年轻人掏出照相机,咔嚓,咔嚓,肇事者、受害者、旁观者全部记录在案。

  不是要证据吗?

  三

  凌晨两点,雷中华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盯着电话机。

  还有一个人也在办公室盯着电话机。这个人就是陈时宜。他在等消息,等雷中华给他带来好消息。

  什么消息?抓捕恶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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