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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元稹为东台御史,召还京,宿敷水驿。内官刘士元后至争厅,士元怒排其户,稹袜而走厅后。士元追之,以棰击伤稹面,执政以稹年少后辈务作威福,贬为江陵府士曹参军。白居易为拾遗,上疏云:况闻士元躅破驿门,夺将鞍马,仍索弓箭,吓辱朝臣。承前已来未有此事。今中官有罪,未闻处置,御史无过,却先贬官。远近闻知,实损圣德。

  白居易为翰林学士,尝因论事,言:陛下错。宪宗色庄而罢,密召承旨李绛,谓曰:居易小臣不逊,须令出院。绛曰:陛下容纳直言,故群臣敢竭诚无隐。居易言虽少思,志在纳忠。陛下若罪之,臣恐天下各思钳口,非所以广聪明昭圣德也。上悦,待居易如初。

  裴度作相,五坊使杨朝汶,以贾人张陟负钱逃匿,于陟家得私簿,有负钱人卢载初,云是故西川节度使卢坦书迹,即捕坦家人拘之。坦男不敢申理,即以私钱偿之。及征验书迹,乃故郑滑节度使卢群手书也。坦男理其事,朝汶曰:钱已进过,不可复得。台谏上疏,陈其暴横。度与崔群因延英对,极言之。宪宗曰:且欲与卿商量东军,此小事,我自处置。度曰:用兵小事也,五坊追捕平人,大事也。兵事不理,只忧山东五坊,使暴横恐乱辇毂。上不悦,良久方省悟,召朝汶数之曰:向者为尔,使我羞见宰相。遽命诛之。

  李渤为谏大夫,长庆宝历中政出多门,事归邪幸。渤不顾患难,章疏论列,曾无虚日。敬宗虽昏纵,亦为之感悟。宝历中肆赦,先是鄠杜令崔发,以捕五坊内官被系,立在鸡竿下,内官五十余人持杖殴之。是日系囚皆释,发独不免。渤疏论之,云:县令所犯在恩前,中人所犯在恩后。中人横暴,一至于此。上以为朋党,出渤桂管。

  大和中,李中敏为司马员外郎。时王守澄方宠郑注,及诬构宋申锡后,人侧目畏之。上以久旱,诏求致雨之方。中敏上言曰:仍岁大旱,非圣旨不至,直以宋申锡之冤,滥郑注之奸蔽。今致雨之方,莫若斩郑注而雪申锡。士大夫皆危之,疏留中不下。

  穆宗不恤政事,喜游宴。即位之始,吐蕃寇边,谏议大夫郑覃与崔元亮廷奏:“陛下宴乐过多,畋游无度,蕃寇在境,缓急奏报,不知乘舆所在。”又云:“娼优近习,赏赐太厚,况金银货币,皆生灵膏血,不可使无功之人滥沾赐与。”帝初不悦其言,顾宰相萧俯曰:“此辈何人?”俯对曰:“谏官也。”帝意稍解,乃曰:“朕之过失,臣下尽规忠也。”乃谓覃曰:“合中奏事殊不从容,今后有事面陈,朕与卿延英相见。”时久无合中奏事,覃等抗论,人皆相贺。

  宪宗时王承宗叛,以吐突承璀为招讨使,谏官御史上疏相属,皆言自古无中贵人为兵马统帅者。补阙独孤郁段平仲尤激切,宪宗不获已,罢为招抚处置等,使师出无功。平仲抗疏,论承璀轻谋弊赋,请斩之以谢天下。宪宗不获已,降承璀为军器使。

  苏安恒谏则天曰:陛下蔽太子之元良,枉太子之神器,何以教天下母慈子孝焉?能使天下移风易俗,惟陛下思之,将何圣颜以见唐家宗庙,将何诰命以谒大帝坟陵?陛下何故日夜积忧,不知钟鸣漏尽?臣愚以天意人事,还归李家,陛下虽安天位,殊不知物极则反,器满则倾。则天不纳其言,亦能容之。

  则天时新丰因风雷山移,乃改县名曰庆山。四方毕贺,俞文俊诣阙上书曰:天气不和而寒暑并,人气不和而疣赘生,地气不和而堆阜生。今陛下以女主处阳位,反易刚柔故也。气隔塞而山变为灾,陛下谓之庆山,臣以为非庆也。则天大怒,流于岭外,后为六道使所杀。

  德宗时裴延龄李齐运韦渠年等以奸佞相次进用,诬谮时宰,毁诋大臣。陆贽等咸遭枉绌,无敢救者。谏议大夫阳城伏合上疏,与拾遗王仲舒共论延龄奸佞,贽等无罪。德宗大怒,召宰相入议,将加城等罪。顺宗在东宫为城开解之,城赖以免。时朝夕欲相延龄,城曰:脱以延龄为相,城当取白麻坏之。

  元宗东封征突厥大臣扈从,突厥遣阿史德颉利发入朝。元宗发都下,至嘉会顿,引颉利发及诸蕃酋长入仗,仍与之弓箭持,有兔起于御马之前,上引弓旁射,舍拔获之,颉利发下马捧兔蹈舞曰:圣人神武超绝若天上,则不知人间无也。上因令问饥否,对曰:仰观圣武如此,十日不食,犹为饱也。自是常令突厥入仗驰射。起居舍人吕向上疏谏曰:鸱枭不鸣,未为瑞鸟。猛虎虽伏,岂齐仁兽?突厥安忍残贼,赐以弓箭,同逐兽之乐,若荆卿诡动,何罗窃发,暂逼严跸,仰犯清尘。纵殪元方墟幽土单于为醢,穹庐为污。何塞过责?上纳其言,遂令诸蕃先发。

  太宗平高昌,将以为郡县,魏征谏曰:未若抚其人而立其子,所谓吊民伐罪,今若利其土,坏以为州县,常须千余人镇守。数年一易,每往交番,死者十有三四。十年之后,陇右空匮,陛下终不得高昌撮谷尺布以助中国。所谓散有用以事无用,未见其可。太宗不从,后亦悔之。

  宪宗谓宰臣曰:朕览国书,见文皇帝行事,少有过差,谏官论诤,往复数四。况朕之寡昧,涉道未明。令后事或未当,卿等每事十论,不可一二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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