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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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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仁社’支持你,力量也有限。你跟上海没有甚么太深的渊源,何必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王克敏又说:“况且,老汪亦未见得肯把这个缺给你。你要我说,也就是白说;倒不如到我那里去。当上海市长,不如当北平市长。” “我不能去。” “为甚么?” “我怕人家笑。” 王克敏大为诧异,“笑你甚么?”他说:“府上跟北方的渊源很深,你去当北平市长是很自然的事。” 原来杨毓珣很怕北平的小报,怕一当了市长,小报借报发挥,大谈袁世凯的丑史。当然这也不是主要的原因;问题是他有一副班底,对北平的情形,非常隔膜。目前唯有先进行上海市长;活动不成,另作他计。 “好吧,我替你探探口气看。”王克敏说:“我看希望甚微。”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恰好第二天开会之前,王克敏有个跟汪精卫单独谈话的机会。原来这天需要讨论的“中央政府机构”及“中央政治委员会”的组织草案,事先都说好了的;开会通过不过是一个形式。只是有件事。却须在会中讨论,汪精卫特意请了王克敏来商量。 “叔鲁兄,”汪精卫说:“本党‘六全大会’决议,授权兄弟‘延请国内贤智之士,参加中央政治会议’;北方的耆旧贤俊,能不能请叔鲁兄开张名单,给我参考。” “怎么说能不能?汪先生交办,自然遵命。” “言重,言重!”汪精卫又说:“我预定下个月中旬,在上海开第一次‘中政会’。关于时间、地址,叔鲁兄有没有意见?” 时间没有问题,地点却有意见;却又苦于不便直说。王克敏认为在上海开会,有移樽就教的意味,十分不愿;于是想了一下说:“北方的耆旧,年纪都大了,惮于远行;恐怕都不会出席,似以在北方为宜。” 这是讨价还价的手段;如果一谈下去,必是采取折衷的办法,仍旧选定具有中立意味的青岛为开会地点。汪精卫看出他的用意,毫无还价,但有解释。 “叔鲁兄,”汪精卫以他特有的那种诚恳亲切的语气说:“开关地点问题,我考虑了很久。照我的本意,为了敬重北方的耆旧,想到北平去开会。不过,这一次‘中政会’,对外具有号召全面和平的作用;上海是国际都市,在宣传上易收事半功倍之效。所以这一点,要请叔鲁兄支持。至于北方耆旧,即或惮于远行,无法南下;将来我会请人当代表。到北方去当面请教。但更希望会前有书面意见;这方面要请叔鲁兄多多费心,能在下个月行旌南来时,搜集他们的宝贵意见,一起带来。” 听他这么一说,王克敏觉得无可商量,心想:到时候我亦表示惮于远行。看你如之奈何? 想是这样想,口中却唯唯敷衍着;顺口又问了句:“关于中枢的人事安排;汪先生想来已有腹案了。” “是啊!有件事我正要跟叔鲁兄商量。考试院一席,我想借重逸塘;无论如何要请叔鲁兄支持。” “逸塘本人的意思呢?” “我还没有跟他谈。”汪精卫又说:“我知道叔鲁兄也不能没有逸塘臂助;不过,论资历,实以逸塘长考试为最够资格。我想不妨南北并顾,以考试院长兼华北政务委员。” 汪精卫所说的逸塘,就是安福系的要角王揖唐;他出身很奇特,先是光绪三十年废科举前最后一科的二甲进士;后来又弃文习武进日本士官。穿马褂、踱方步的进士老爷去学“制式教练”,弄得笑话百出;不得已弃武习文,在法政大学混了两年,回北京参加“游学考试”,发榜取中,钦赐同进士出身,变成有清一代极罕见的“双料进士”。这样的出身来当考试院长,自然最够资格。 王克敏心想,以考试院长兼任华北政务委员,岂不表示华北的“小朝廷”,隶属于汪记政府?如果不让王揖唐兼任,只干空头考试院长,似乎又对不起老朋友。左思右想,无可拒绝,只得答应;不过,主意也打好了,尽管他“明令发表”,只不让王揖唐就职,亦可以暗示,华北不受南京管辖。 “汪先生,”这时该王克敏提出要求了,“上海市长一席,杨琪山人地相宜,敬为举荐。” 汪精卫不想他会单刀直入,这样“荐贤”!心想,如果饰词推托,此刻正在利用杨敏珣招兵买马之际,殊多不便;唯有找句好听的话,先敷衍过去再作道理。 “是的。杨琪山大才盘盘,出任上海市长,也很相宜;不过,将来最重要的还是军事,我另有借重他的地方。”汪精卫这时已想到了一个位置。所以紧接着又说:“一定比上海市长一席,更能发挥琪山的长处。” 王克敏还想再问,已无机会,开会时间已到,进入会议室,由梅思平宣读议案;日本方面的代表清水董三,担任传译,草草通过。汪精卫等一行,当天就搭“奉天丸”启碇南归。 【第四章 组班邀角】 “还都”的日期定在三月三十日;正式筹备工作开始,首先当然是决定“新政府”的人事。 第一要角当然是周佛海,已内定为财政部长;周佛海手下的第一要角,则是罗君强。他早就有了一个构想,找一批人来为周佛海做羽翼,曾经拟了一张名单,不下三十余人之多,请周佛海圈定十个人,安插到各部去当次长。这一来,除了财政部以外,周佛海的影响力,便可扩张到其它各部门了。 周佛海所圈定十个人,以罗君强为首,有金雄白,有杜月笙的学生汪曼云,有吴铁城当上海市长时的法文秘书耿嘉基,连周佛海一共十一个人,曾经义结金兰。但是,这“十弟兄”,却不能个个当次长。 到了三月中旬,汪系第一大将陈公博,终于到了上海。他是陈璧君亲自去拖他下水的;当她到了香港,陈公博曾经问她,汪精卫是不是要组织政府?陈璧君答得很技巧:“对于这一点,你是反对还是赞成,请你自己跟汪先生去说。从仲鸣被刺以后,只有你在他面前,甚么话都可以说。”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陈公博。他还悄悄跟杜月笙、钱新之见了一次面;他们当然希望他能劝阻汪精卫不要组织政府。陈公博也答应了;但一到上海,才知道一切都已就绪,简直令人无法开口。 “名单是佛海拟的。他的意思是请你长立法;上海是根本据点,亦非请你疲劳不可。”汪精卫又说:“公博,看在交情份上,你也不能不陪我跳这个火坑吧?” “我们自以为跳火坑,别人不是这么看。” “那也顾不得了。但求无愧我心。”汪精卫转脸说道:“佛海,你拿名单再跟公博商量一下。” 于是周佛海将陈公博邀到另一间关防严密的小客厅中,从保险箱中,将新政府的名单拿出来给他看,只见头一行写的是:“主席林森”;第二行才是“代理主席汪兆铭”。以下行政院院长汪兆铭;副院长是褚民谊;再下来就是立法院院长陈公博;监察院院长梁鸿志。 看到这里,陈公博问道:“陈老八呢?” 那是指陈群;“喏!”周佛海指着名单说:“把内政部给他。” “喔。”陈公博点点头,往下看到有个社会部,便又说道:“这是新设的一个部,管甚么?社会问题可多得很啊!” “没法子!”周佛海皱着眉说:“大致跟警政部差不多;职掌还待拟定。” “既然如此,何必迭床架屋,另设一部。” “只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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