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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只为丁默更与李士群,对警政部部长一席,都是志在必得。论资格应该让丁默更;所以周佛海的安排是:丁默更当部长,而以李士群为政务次长。哪知李士群坚拒不受;而丁默更亦不甚欢迎这个次长,彼此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只好另辟蹊径,为丁默更特设一个社会部;由周佛海兼警政部,而李士群则以政务次长当家,才算将这场纠纷摆平。

  再看下去,陈公博不由得失声说道:“荒唐、荒唐!这不成话。”

  周佛海一听就知道了,“是不是褚民谊当海军部长,显得滑稽?”他问。

  “岂止滑稽,简直是个笑柄。”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那一来一提到海军,大家就会联想到他替‘美人鱼’拉马,招摇过市的模样。无奈‘老太婆’说,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陈公博拔出自来水笔,将海军部长之下的褚民谊三字勾掉。

  “那总得给他弄个部才是。”

  “我看,”陈公博说:“汪先生不必再兼外交部,给他好了。反正,现在只办日本一国的外交。”

  “边疆委员会还没有人?”

  “是啊!”周佛海说:“我想找汪曼云,哪知他情愿当次长。”

  “本来嘛!边疆在那里?”陈公博说:“我看南京的城门,就是边疆了。”

  周佛海报以苦笑,拿出另一份名单说:“请你看看军委会的安排。”

  军委会的委员长是汪精卫兼;陈公博兼副委员长,再兼政治部部长;次长还没有人。

  “博兄,”周佛海说:“关于你的安排,是出于汪先生的指示;有甚么意见,尽可商量。”

  “我没有意见。汪先生跳火坑,我是殉葬。”

  出语不祥,周佛海不免扫兴,停了一下又问:“你夹袋中有人物,开张单子给我。”

  “没有,没有!”陈公博答说:“既无夹袋,亦无人物。”

  这有些“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味了。周佛海本想说罗君强的事,此时亦就见机不言。

  “除了褚民谊的海军部长,此外我都同意。”陈公博将名单推向周佛海,身子往后一仰,意态萧闲地说:“上那里去走走好不好?”

  周佛海不知他想到那里?转个念头,方始明白;他们俩“同病”,都有“寡人之疾”。便微笑着收好名单,说一声:“走吧!”

  摒除随从副官,周佛海陪着陈公博上了汽车,向司机低声说一句:“海格路。”

  出了弄堂,汽车折而向南;陈公博问道:“你要带我到那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周佛海忽然向司机问道:“老董,你的儿子怎么样?”

  “小儿麻痹症,很麻烦的事。送在宝隆医院,三等病房人很杂;我女人陪在那里很不方便。”

  “换个好点的病房。”周佛海从身上掏出一迭钞票,往前座一丢,“不够再跟我要。”

  “够了、够了。”老董说道:“先生最好搬个场;太太在疑心了。”

  “喔,”周佛海想了一下说:“回头你到潘先生那里去,问问他们还有甚么合适的房子。”

  司机点点头,不作声;陈公博便问:“你们打的甚么哑谜?”

  “潘三省给我介绍了一个人——”

  周佛海当着司机毫无避忌地告诉陈公博;他替会乐里的一个名妓大媛,在海格路筑了金屋;是潘三省拉的纤。此刻听司机的口气,似乎他的妻子杨淑慧已有所觉,迁地为良;得找潘三省另找房屋。

  陈公博笑一笑问道:“思平是怎么回事?”

  周佛海自己的艳史,并不避讳;朋友间的风流公案,却不肯在司机面前谈论,只说:“话很长。”

  陈公博也会意了,暂且不言。到得海格路,在一座平静的小洋房前面停下,按了一长两短三声喇叭;等他们一下车,司机随即将车开走了。

  铁门戛然而启,司阍一见是主人,开了大门;周佛海领着客人到了楼下客厅,有个梳着长辫子,风姿嫣然的“大姐”迎了出来,开口说道:“小姐到先施公司去了。五点钟回来。”

  “好!你先煮两杯咖啡。”周佛海又说:“啊翠,陈部长在这里吃饭。”

  “陈部长是头一次来。”阿翠含着笑说。

  “以后常常会来。”

  “那末,”阿翠问道:“要不要预备客房?”

  “对!你倒提醒我了。不过,”周佛海沉吟了一回说:“恐怕要搬家;等搬定了再说。”

  “好!我晓得了。”

  说着,阿翠一甩长辫子,转身而去;陈公博直盯着她那个扭动的大媛股看。周佛海等他转过眼睛来,含笑相问:“如何?”

  “明慧可人。”

  “岂止明慧?”

  “还有甚么?”

  周佛海笑笑不答;停了一下说道:“思平的事你也知道了?”

  “是啊!我在香港听人说,事情闹到汪先生那里去了?”

  “可不是!组织部有个杨小姐——”

  这杨小姐是伪组织部的日文秘书。长得妖冶异常;梅“部长”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梅思平多少有些假道学,怕风声传出去不好听;中道捐弃。那杨小姐可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一封信写给汪精卫,告梅思平始乱终弃;表示如果不能善了,将诉诸社会,讨个公道。

  “这一下,思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吗?”

  “那还用说,汪先生大为震怒;老太婆还指着思平的鼻子,训了一顿。”

  “事情呢,如何善了?”

  “汪先生把她的信交了给我;我托周隆庠去斡旋。结果,四万元了事。”周佛海笑道:“四万元给思平买来一个外号,叫做‘祥生公司’。”

  “怎么叫‘祥生公司’?”

  “出租汽车的祥生公司——”

  “啊!啊!”陈公博恍然大悟;祥生公司的电话号码“四万”,就漆在出租汽车上,全市皆知。

  在笑谈声中,阿翠手托银盘,来送咖啡,先敬客人,后奉主人;主客二人、相向而坐,距离很近,所以阿翠转个身,就可以将咖啡放在周佛海身旁的矮几上;等她弯下腰去,圆鼓鼓一个屁股正撅正陈公博眼前,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阿翠一惊,腰一扭很快地将下半身滑开;站直身子,向陈公博敢怒而不敢言地看了一眼,低着头走了。

  “气味如何?”周佛海忍着笑说。

  “丰臀细腰,此扬州之‘瘦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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