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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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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是念了孟浩然的诗:“祇应守萧索,还掩故园扉。” 秋月心想,这“故园”二字得弄清楚;莫非是指蒲州冯家;当即又问:“那里是‘故园’?” “望见南峰近,年年懒更移。” 秋月与曹雪芹都不知这两句诗的出处,但既言“年年懒更移”,似乎是旧居;不过还是得追问:“那里是‘南峰’?” “那不是?”绣春向外一指。 这是指通州以东二十里,四面平旷,一峰独秀的孤山;秋月舒口气说:“那也罢了!” 绣春笑而不言;曹雪芹却忍不住问了:“你们参禅参完了没有?” “你说呢?”绣春反问一句。 “似乎是有结果了。”曹雪芹说:“我是钝根人,只想问一句话。” “你说罢!” “你这时心里想的是甚么?” 这句话将绣春问住了;正在思索,曹雪芹却又进一步相逼。 “佛家不打诳语。” “你怎么知道我打诳语;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打诳语。” “你这是遁词。”曹雪芹笑道,“我猜到你心里了。” “你猜到甚么?” “我猜到你想打诳语;只是到此刻还没有想出来,如何哄得住我。” “我何必哄你?”绣春打个呵欠,“我可困了;明儿再谈吧!” “这件事要有个归宿。”秋月说道:“你困了你先去睡;我跟芹二爷再聊一会。” “好吧!”绣春起身告别:“明儿见。” 秋月与曹雪芹都侧目静听;料她去远了,秋月才说:“绣春心里的那个结,非得解开来不可;我看,得让她跟冯大瑞见一面。” “我也这么想。” “这件事得瞒着太太;否则,她一定去不成。” 曹雪芹无以为答;在他的记忆中,秋月从无瞒着马夫人的事,一时无法估量她这样做,会有甚么后果? 秋月自己也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妥;苦苦思索,希望想出一个能让不喜欢多事的马夫人,能同意绣春去探望冯大瑞的办法。 突然,她心中一动,随即问道:“芹二爷,一个人犯了大罪,会连累那些人?” “那可多了。”曹雪芹一面想;一面答:“妻子、儿女、兄弟、父母,说不定都会受连累。” “姊妹呢?” “姊妹!”曹雪芹愣了一下,“好像没有听说过。” “你倒再想想。” 曹雪芹细细想了一会,很有把握地说:“不会,姊妹不会受连累。姊妹出嫁了,上有翁姑;下有儿女,如果也受连累,这就得累及无辜了。” “是啊!我想也不会,譬如年大将军,倘或累及姊妹,那年贵妃当时不也就有罪了吗?” “对!这是很明白的例子。”曹雪芹奇怪地问说:“你怎么忽然想到这个?” “我在想,绣春如果算是冯大瑞的姊妹;那末,不管冯大瑞有多大的罪名,也连累不到她。”秋月问说:“没有姊妹不准探兄弟的监的规矩吧?” “没有。” “那就行了!照这样安排,就告诉太太也不要紧。” “你这个主意真高。现在一无顾虑,等王达臣一回来,咱们就这么替绣春安排。” * * * 住在沧州强家镖局的王达臣,食不甘味、寝不安枕:等候判定冯大瑞生死的消息的滋味,实在不容易消受。 初到沧州时,宛如焦雷轰顶,强永年一见面便容颜惨淡地说:已经接到通知,冯大瑞一案的人,都难逃一死。他虽是奉命办事,但看到这样的结局,内心的痛苦,无言可喻。他打算去见冯大瑞一面,问问他有何未了的心愿,一定尽全力去办;所能报答朋友的,就是这一点点了。 王达臣心乱如麻,所想到的也只是要看一看冯大瑞。强永年一口应承,为他到臬司衙门去接头。不想一回来告诉王达臣,事情可能有转机;总督衙门本已派人来提人犯,预备秘密处决,临时中止,人犯仍旧羁押在原处。同时“三老太爷”派人来找强永年,到直鲁交界的德州相会;强永年相信此行与冯大瑞的命运有关,等他回来,是生是死,便见分哓。 到得第三天深夜,王达臣犹自辗转反侧,心事重重时,强士杰忽然来叩门,告诉他说,强永年跟着“三老太爷”赶到济宁州去了;是去见文觉禅师。 “是个和尚不是?”王达臣茫然不解,“这个和尚是干甚么的?” “这个人你都不知道?他是皇上封的‘国师’,言听计从,势力大得很呢!” “喔,”王达臣精神一振,“莫非是托他救冯大瑞他们那班人?” “一点不错。”强士杰也很兴奋地,“是不是绝处逢生,虽还难说;无论如何是个极难得、极难得的机会。文觉和尚平时住在西苑,谁也见不着他;这回是奉旨去朝南岳衡山,半路上可以拦住他。” “喔,”王达臣问:“三老太爷跟他有交情?” “看达摩老祖的分上;都是禅宗弟子。” 讲法门的来历,不但王达臣不懂,强士杰自己也未必说得清楚,他这样回答,是不愿泄露秘密;文觉跟翁钱潘三祖别有渊源——当然,他所知亦仅此而已;到底是何渊源,并不知其详。 “那末,甚么时候可以有确实消息?”王达臣又问:“我是说冯大瑞他们的结果。” “那可不知道了。就算文觉肯帮忙,也还要写奏折到京,等皇上批了才算数:那总得个把月的工夫。”强士杰又说:“不过就算文觉肯帮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充军大概是免不了的。” “能留住一条命,就很好了。”王达臣盘算了一会说:“我想等你们老太爷回来,听了好消息再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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