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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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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高杰邀同河南巡抚越其杰、巡按御史陈潜夫,由归德到睢州去会许定国。到得城下,越其杰劝他不要进城;不过不便明言许定国恐有异心,因而话就显得不甚有分量。高杰一向以为许定国对他畏惮,不敢有何异心,因而并不重视越其杰的劝告。 许定国确是有些畏惮高杰,所以礼数上不敢怠慢,亲自出城迎接,亲自为他开道,迎入城市,置酒欢宴。 酒到半酣,高杰开口了,“定国,”他说,“你跟我往北打。” “是!”许定国恭顺答应着。 “你甚么时候可以开拔?” “伯爷知道的,调兵很费事,总得半个月。” “半个月?”高杰大摇其头,“清兵都要来了,不行!限你五天开拔,到开封会齐。” “五天,”许定国嗫嚅着说:“五天怕来不及。” “够了!你才多少人马,费得了多大的事?”高杰略停一下,睨视着说:“莫非你是在等你的儿子回来?” 原来外面传信,许定国跟清朝的肃王豪格有约,等机会归降;特意先把他的儿子,送过黄河,留在豪格营中,作为人质。其实,这不是流言,而是确有其事;所以高杰说到这句话,许定国不敢再辩;唯有先应承着再说。 酒阑宴罢,许定国已选取了年轻貌美的妓女为高杰侍寝;他自己却连夜召集心腹密议,多主张杀掉高杰,渡河去投清朝。 许定国却还有些踌躇,因为杀高杰容易;他下面的部队,正在往开封行进,如果得到高杰被杀的消息,回军来攻,却非所敌。因此,考虑了半天,还是想拖一拖,看情形再说;如果高杰离了睢州,岂不就没事了。 那知高杰非等许定国开拔了才肯走,天天催问,语气亦越来越严重,许定国既怒且恼,终于下了决心,要杀高杰。 这当然要先作一番布置;他托词开拔在即,应该好好乐一乐,将睢州附近的妓女都找了来,分两处大张盛宴,一处是他自己作主人,专请高杰;一处是他部下作主人,请高杰所带来的十几名亲兵。浓妆艳抹的妓女,吹弹歌舞,殷勤劝酒,高杰固然是醉;他的亲兵亦无不醉眼迷离,连路都走不稳了。 于是,两个侍候一个;每一名亲兵都有两名妓女陪伴,睡到半夜里,忽然炮声大作,许定国的部下,闻声而集;高杰的亲兵从梦中惊醒想起身时,一左一右的妓女,假作惊慌,使劲抱住了他,没有一个动弹得了的。 高杰当然连酒也醒了,可是许定国的部下,已一拥而至;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拖到许定国面前,不等他有所诉说,一刀斩了。那十几名亲兵,当然也没有一个能逃得脱性命的。 到得天亮,许定国集中人马,往北渡黄河到了考城,投降清朝,其中就有李成栋。 投降了清朝,自然帮清朝打天下;南明覆灭,论功行赏,李成栋被授职为吴淞副总兵,驻扎松江,上任之时他的部下一路掳掠。李成栋本人好色,所以稍有姿色的妇女,都不放过,装了十几船之多,那知到了嘉定,义民聚众相攻,烧了他好几条船,被掠妇女,一半以上冤枉送命!李成栋还是流寇心肠,罚誓要掠取更多美貌女子,作为补偿。 到得松江,果然又掳了一批妇女,南朝金粉犹胜北地胭脂;李成栋偎红倚翠,享尽了人间艳福,可惜为时未几,又不得不从征了。 原来多铎破了南京,分兵一支,由他的侄子博洛率领,由常州、苏州,过嘉兴,直趋杭州;明朝的潞王、淮王纷纷投降,但浙西全克,浙东却还有鲁王在绍兴监国;所以顺治三年,班师的博洛,以征南大将的身分,再度南征,驻军杭州,征调各路人马,预备渡江,由浙东攻入福建。李成栋的部队,亦在被调之列。 清兵初入关时,军纪比较严整,不准在后军携带眷属;李成栋只能带一名出身青楼,而最为宠爱的姬妾,而且女扮男装,行军时化装为亲兵,带在身边,老母李婆婆与其余眷属,都交给他的胞弟李又栋奉养看守;另外派一名心腹,率领精选的士兵一千人,留在松江,负保护之责。 这一年多以来,阿七常跟李成栋的部下混在一起;从那夜落入陷阱,侥幸逃得一条性命之后,便到松江去找他的一个熟人,说是“只要派一百个人,跟着我走;银钱、粮食要多少有多少!” 问清楚了是怎么回事,那名士兵不敢作主;“我带你去见我们的官长。”他说,“如果你的话不假,是大功一件,要做官有官做;不想做官亦有重赏。” “我不想做官,只要重赏。话说明在先,我的表妹要归我。” “这话你先不要说!要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说法。至于要人,到时候自然有法子好想。” 于是阿七去见一个姓吴的守备;他说刘三秀家赀巨万,都由黄亮功生前巧取豪夺而来;常熟人把她恨入骨髓。如果有大军为民除害,又可以没收她的财产,充作军饷,实在是一举两得。 吴守备为他说动了,禀明主将,也征得了李成栋的同意,派出五百名兵,拖着大炮,由阿七当向导,这天夜里到了大桥黄家;一炮轰坍了围墙,呼啸而入,去开仓库;阿七则早已邀好了几个熟人,直趋内室去找刘三秀母女。 刘三秀的银钱米麦,早已搬到了直塘,阿七并不知道;因此,勾引来的兵扑了个空,开仓仓空;启窖窖空,打开柜子衣橱,无不空空,带头的吴守备,火冒三千丈,大声喝道:“把那个王八蛋的刘阿七去抓了来。” 不待他派人去找,阿七自己来了;遥遥望去,七八个人拥着一个女人,转眼到了面前。吴守备正想开口痛骂他一顿,陡觉眼前一亮,不知道何以会有这样一个无从估计年龄的妇人。 “她是谁?” “她就是刘寡妇。”阿七怒气冲冲的说,“请长官问她,把那么多的钱,弄到那里去了?” 吴守备不理他,只问刘三秀:“你就是刘寡妇?” 刘三秀点点头,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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