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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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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中没有任何声音,这当然是害羞的缘故,米文信这样在想。 “小姐!你受苦了;现在,咱们先见见面吧!” 说完米文信扶起口袋,张口咬断了线头,用发抖的手抽着线;但见袋中人极力往下缩,彷佛怕见人似地。米文信沉不住气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拚命一扯,应手是清脆的裂帛之声,袋口大张,探头往里一看,米文信大吃一惊,疑心自己的眼睛看花了! 第一眼看到的一头白发;再看时,还是一头白发!褪下布袋细看,真的娶回一个姥姥来了。 “唉──!”米文信长叹一声,双泪交流;心里那份窝囊的感觉,逼得他简直要寻死。 屋子里是无论如何坐不住了,一冲而出,摇摇欲倒,赶紧扶着柱子把头低下去,心里只是自问:“怎么办,怎么办?”几两银子是说了多少好话告贷来的;闹这么一个笑话,成了终身的话柄,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喂!你那位小兄弟,怎么啦?” 米文信抬眼一看,南屋正走出来一个老头子,昂着首,精神极好;这时已含笑走了过来,显得极其友好。这样子的态度,米文信即使懊丧欲死,也不能不强打精神来招呼。 “贵姓?”那老头子说了这一声,又关切地问:“你那儿不舒服?气色很坏!” “不要紧,不要紧!”米文信不肯说实话,拱拱手说:“你老不用管我,请吧!” “走,走,这儿有名的‘西凤美酒’,我请你。” “多谢,多谢!萍水相逢,不便叨扰。” “喝喜酒嘛!” “喜酒?” “是啊!喜酒──” 那老头子得意洋洋地叙述他的艳遇。跟米文信一样,他也是花了四两银子买了个女人;但不像米文信那样东摸西摸,随便扛了一袋就是,不想倒是十七岁的大姑娘。 “我今年六十七,整整比那妞大五十岁;快进棺材了,还有这么一段艳福!小兄弟,你说,该不该请你喝喜酒?” 这一说,米文信更不肯去了。无奈刘老头人如蛮牛,力大无穷,到底让他硬拖走了。 * * * “我姓葛,小名玉儿,家住平凉;一家人都教马鹞子手下──”说到这里,葛玉儿已是泣不成声,一伏身倒在土匟上。因为眼泪已经流干,只是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着。 “姑娘,姑娘,你别难过,我说个笑话给你听。”那老婆子不管葛玉儿有没有听笑话的心情,管自己说了下去,“有个二十岁不到的穷书生,想媳妇儿想得快要疯了,谁知花了五两银子买了个姥姥回来,你说好笑不好笑?” 好笑是好笑,葛玉儿却笑不出来;而且也不明白,何以五两银子──当然这也没有闲心去追究。 “唉!”老婆子重重叹气,“我不叫老天爷老天爷,叫祂老糊涂;偏生就这么颠三倒四的,害了你,也苦了我,这么大年纪受这么样子窘!老天爷老糊涂,真坑死人了!” 可不是坑死人,可不是老糊涂!倘使不胡涂,如何错点鸳鸯?要老的配老,小的配小;那怕穷书生,也是好姻缘,自己家破人亡,大刼余生,还存甚么奢望?只要跟这六十七岁的糟老头子去过活,实在片刻不可忍。今夜人静,如果其来相逼,只有一根索子跟了泉下爷娘去了。 想到这里“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但立刻有一只干枯的手掩在她嘴上,“姑娘,别哭!”这次的声音是带着警告的意味,“哭声招了人来,不好!你听我说,我跟你换一换;换衣服,也换地方,你睡到我那儿去,明儿一大早就走,跟着那姓米的小伙子回去过活。”葛玉儿不哭了,倏地站起身来,一双红得肿了的,但眸子依然清澈的眼,睁得好大地望着那老婆子;眼中是说不出的惊喜和迷茫。 “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姓米的虽穷,是读书人,也有志气;他说要挣一副一品夫人的诰封给我,”老婆子忍不住好笑,“我可没有这份福气,我把一品夫人的诰封送了给你!” “那么,婆婆,你,你怎么办呢?” “我当然嫁姓刘的。” “就怕他──” “你是怕他不要我?不要我就拉倒,他看不上我,我还嫌委屈呢!” “是,婆婆嫁他也委屈。就怕他跟婆婆闹,这老头子气力很大;一只手就把我连口袋一起提回来了。” “他气力大,我不怕。我自有法子治他!”老婆子想了想,欢喜颜开地:“你叫我婆婆叫得好!你就算我的孙女儿。万一要让刘老头子追上了,告到当官,你只说是我婆婆做主,把你许配了姓米的,这官司就准赢不输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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