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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那几天相依为命的日子,窗外的雪花飞舞着,程杰泪痕未干地说:“雪儿,我终于拥有个属于我自己的人。”……“雪儿,我配得起你的,终有一天我配得起你的。”

  他一直苦苦挣扎,为的都是她,为了她,他独自承受了多少折磨,而从来不向她吭一声?

  雪儿的眼泪潜然而下,抬起了头,对探员说:“我认了,我是知道糖里是包着海洛因的,那几万法郎,是我的酬劳。”

  “那么我再问你,收货人是谁?”探员说。

  “应是一出接机处便有人接我,所以我没告诉爸妈几时回来。”

  探员对雪儿的招供仍不满意:“什么人接你?”雪儿道:“我真的不知道,连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总之,有个人拿着个白纸牌,牌上写着Marie Vong的便是。”

  雪儿偷偷望探员,再问下去,她可能再编不出什么故事来了。见到探员刚想开口,她便恳求着:

  “我什么都告诉你,只要你答应不告诉我父母。是,我并非如父母心目中那么乖,但我亦不是你们想像中那么坏。”

  起初我的确只是想去巴黎玩玩,但坐了一程头等机位,觉得不外如是,心里很内疚偷了父母的钱。下机后我很彷徨,召了部计程车,叫司机送我去华人区,我拿着行李到一家中国饭店坐下,叫了点东西吃。

  饭店有个侍役好像是越南华侨,见我吃完了呆坐半天还不走,便很慈祥地过来问我有什么问题。

  “我说我没有钱,可否在他们那儿做点工作,他说他可以介绍我见一个人。他带了我去见附近公寓的一个人,问我想不想赚钱,我说想,便搞出这件事来。

  “他说很容易的,没有人会怀疑女学生,而且一次过,以后不会骚扰我。”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又觉得刺激好玩,加上那男孩子……”

  探员一脸“原来如此,怪不得”的神气,雪儿停了一下,脑筋尽量快转编故事:“是的,我见的那个人是个二十几岁的越南华侨,长得很英俊的,陪我玩了两天。”

  雪儿十指叉着长长的秀发,想了一会儿:“对不起,我的心太乱了,是他陪我玩了两天后才叫我带毒品和给我钱的。”

  探员问:“那两天你住在哪儿?”雪儿晃晃长发说:“跟他在一起。”

  探员对这些少女问题,见怪不怪,一点也不诧异,只是“唔”下一声。

  雪儿是个细心的,反正豁出自己去保护程杰了,干脆把谎扯到底:“啊,那匿名信,会不会是他的女朋友妒忌我而写的?”

  探员问:“为什么你这么想?”

  雪儿一片遐思的样子,颇为引人:“我们很亲热。”

  探员心想,用俊男和金钱去引诱这类贪玩的少女,最容易不过。

  事实上雪儿在说到“我们很亲热”时,已经投入她和程杰把臂同游和床上亲昵的境界了,几乎连自己也难分真假:“我想他是舍不得我的,他真是舍不得我的。”

  探员录好了口供,叫她自己看一次,签了名字。雪儿无悔地签了,满脸柔情蜜意。

  探员虽然见得离家出走、做不正经的事的少女见得太多了,早已无动于衷,但很少见到个大学女生、长得如此清秀也会做出这种事来,忍不住教训了她一句:

  “别再梦想了,他会舍不得你?来完一个又一个,你千万别再回去找他。”

  雪儿梦幻地摇摇头:“他是爱我的。”

  探员不再做声了。

  这时蓝先生已带同律师来保释女儿。

  探员说:“你的女儿什么都认了。”

  蓝先生大为震惊:“你们有没有迫供?她年纪还小,要是迫供,我告诉警方!雪儿是个好女孩。”

  雪儿道:“爸爸,没有人逼过我,对不起,我做了错事。”

  蓝先生急得扯起嗓门说:“我们要上诉!”

  雪儿搂着爸爸:“不用了,我无话可说。”

  她心里记挂着的,只是程杰,她不晓得他在什么烦恼或危险的环境中,她双手合十默祝他平安。

  在巴黎那边,程杰奉了大麻子之命周一后才可离开,叫他等待命令。

  程杰不断在街上挂长途电话到雪儿家,不是无人接听,便是接听的不是她,一听见不是她的声音,程杰便马上把电话挂上。

  有一天他耐不住了,挂长途电话到香港老张的药房:“雪儿找过你没有?”老张说:“没有啊。”一样不得要领。

  程杰不知道的是,雪儿已被判入女童院一年。

  雪儿被判入女童院的事,经她父母聘请的律师求情,只当警方起诉,而她亦认罪,过程很简单,并未见报。

  老张代程杰打了几次电话,都找不着雪儿,最后只好硬着头皮,对接电话的蓝太太说:“很冒昧,但令千金在我的药房订了一些药,这么久也没有来拿,想问她还要不要?”

  蓝太太为了女儿的事,已经茶饭无心,更怕听电话,只好说:“不要了。”

  老张无法从这个答案得知雪儿的近况,但又被程杰逼得紧,厚起脸皮再问:“雪儿小姐安好吗?平日她间中会来电订些伤风丸呀、洗头水呀的带回宿舍,订了货必定来拿的,这回却整个月也不来。”

  蓝太太说:“她有欠你数吗?”老张说:“没有,从来没有,问候一下而已。”蓝太太说:“她到外国念书去了,对不起,她忘了去你那儿拿订购的药和日用品。”

  到外国念书去了?老张一怔,继续说:“啊,我都不知道,不要紧,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蓝太太一阵心酸,忍着眼泪说:“有心,她很好。”

  放下电话,蓝太太饮泣了一阵,对丈夫说:“我们有什么地方教错了她,会落得如此田地?”蓝先生轻轻抚着妻子的背:“我也不知道,无论如何,做父母的对子女不应放弃,明天我们可以去看她。”

  老张放下电话不久,又收到程杰的长途电话,老张如上的复述一次,程杰急得跳脚:“她去了哪一国念书啊?”老张说:“留学便留学了,我又不认识蓝太太,怎问得那么多,你知道她安好便放心啦。”

  老张停了一停:“喂,会不会是来找你?”程杰想想:“找我,她都不知道我在哪儿。”老张说:“喂!阿杰你到底在哪儿?”程杰的声音显得很不耐烦:“我远在巴黎,老板把我派到这儿来两个多月了,闷煞人。”

  放下电话,程杰觉得事有跷蹊,雪儿怎会忽地去留学呢?

  是否雪儿的父母见她两度出走,把她看管得连电话也不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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