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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你不想跟以雅结婚吗?”

  “我是为了负责任所以要等她,千万别告诉她,她会宰了我。”他苦笑。

  那天之后,我没有再去医院探望文治,我想不到可以用什么身份去探望他。

  知道他康复出院,是因为在直播室里看到他再次出镜报告新闻。

  我站在摄影机旁边看着他,那个用右脚踏着左脚的文治,也许只是我的幻觉。

  新闻报告结束,我们无可避免地面对面。

  “你没事了?”我装着很轻松地问候他。

  “没事了,谢谢你来探望我。”

  “我顶过去准备了。”我找个借口结束这个尴尬的时刻。

  报告天气的时候,我悲伤地说:

  “明天阳光普照。”

  阳光普照又如何?

  报告完天气,我离开直播室,看到文治在走廊上徘徊。

  “你还没走吗?”我问他。我心里知道,他其实是在等我。

  “我正准备回家。你去哪里?是不是也准备回家?”

  “不。”我说。

  他流露失望的神色。

  “我回去学校,你顺路吗?”

  “顺路。”他松了一口气。

  再次坐上他的机车,感觉已经不一样了。我看着他的背脊,我很想拥抱这个背脊,但这个背脊并不属于我。

  “你女朋友呢?不用陪女朋友吗?”我问他。

  “她回去旧金山了。”

  “这么快就走?”

  “是的。”

  “特地回来照顾你,真是难得。”

  “她不是特地回来照顾我的,她回来接她外祖母过去,刚好碰上我发生意外。”

  “她什么时候回来?照理她拿了公民身分,就可以回来跟你一起。”

  “她已经拿到了,但是她不喜欢香港,她很喜欢那边的生活。她在那边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文治没有再说下去,我也没法再装着若无其事的跟他谈论他女朋友。我愈说下去,愈显得我在意。可是,我们两个愈不说话,却也显得我们两个都多么在乎。沉默,是最无法掩饰的失落。

  车子终于到了学校。

  “谢谢你。”我跳下车。

  “有一件事,一直想跟你说--”他关掉机车的引擎。

  我站在那里,等他开口。

  他望着我,欲言又止,终于说:

  “对不起,我应该告诉你我有女朋友,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一直不知道怎样说--”

  “你不需要告诉我。”我难过地说,“这是你的秘密,况且,我们没发生过什么事--”

  我在背包里拿出那个准备送给他的相架来,我一直放在身边。

  “在伦敦买的,送给你,祝你永远不要悲伤。”

  他接过相架,无奈地望着我。

  “这个相架可以放三张照片,将来可以把你、你太太和孩子的照片放上去。”

  “谢谢你。”他难过地说。

  “不是说过不要悲伤吗?”

  他欲语还休。

  “不要跟我说再见。”我首先制止他。

  他望着我,不知说什么好。

  “我要进去了。”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再不进去,我会扑进他怀里,心甘情愿做第三者。

  我跑进学校里,不敢再回头看他。

  他本来是我的,时光错漏,就流落在另一个女人的生命里,就像家具店里一件给人买下了的家具那样,他身上已经挂着一个写着‘SOLD’的牌子,有人早一步要了,我来得太迟,即使多么喜欢,也不能把他拿走,只可以站在那里叹息。

  爱,真的是美在无法拥有吗?

  第二天,我打电话给方维志,辞去电视台的兼职。

  “为什么?”他问我。

  “我要准备毕业作品。”我说。

  我只是不能再见到文治。

  文治也没有找我,也许方维志说得对,负责任的男人是很痛苦的。

  良湄在中环一间规模不小的律师楼实习,熊弼留在大学里攻读硕士课程。那天晚上,良湄来我家找我,我正忙着准备一个星期后举行的毕业生作品比赛。

  “你真正就这样放弃?”良湄问我。

  “你以为我还可以怎样?”

  “既然他和女朋友长期分开,为什么不索性分手?”

  “也许文治很爱她,愿意等她,就像你哥哥愿意等以雅一样。”

  “不一样的,哥哥跟以雅已经结婚,而且有很多年的感情。”

  “也许文治和曹雪莉之间有一项盟约,他在香港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她拿一个外国公民权,必要时可以保障他,令他没有后顾之忧。”

  “你真的相信是这样吗?”良湄反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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