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雍正向浙江总督李卫发出查抄吕留良家及密捕张熙招供出来的浙江案犯的旨意。与此同时,派副都统海兰亲往湖南密捕曾静等人,这份奏章,反映了海兰到长沙后,准备捕人的一些安排。
【原文】
副都统臣海兰,湖南巡抚臣王国栋谨奏,为奏明事。窃臣海兰于十月十一日奉命驰驿出京,于十月二十七日酉刻抵湖南长沙府抚臣驻扎公署。谨将谕旨交办事宜,密下与抚臣王国栋钦遵,会同办理。臣等随于本日戌刻,密委长沙协副将周宝,会同永州府知府姜邵湘,前往宁远县查拿刘之珩,并着要门人陈立安。又密委臣海兰带来守备韩祥,同抚标中军游击邬锦,署郴州知州张明叙,前往永兴县,查拿曾静。又密委长沙府知府孙元,前往安仁县,查章张熙之父张新华,及张照、张勘二犯,又密委岳州府知府尹土份,前往华容县,查拿谯中翼。均令多带兵役,谨密搜拿。臣王国栋又经密檄该管地方文武员弁,遣拨兵役,严行防范。臣等并面谕各委员,如各犯内或有结连党羽,不服擒拿等情,该员等一面移会该地本管,邻近文武,带领兵役,设法擒获,一面飞报臣等,添兵会擒,务获匪类,毋致疏脱。因各该县离长沙数百里或千余里不等,尚未据各官回覆,获俟陆续获到,追究党伙,讯取确供,另行具奏外,所有臣海兰到长日期,与会同臣王国栋,分委员弁密捕。缘由合先会折奏明,伏乞睿鉴。缘系奉旨交办紧要事件,谨遣抚标把总李松驰驿,齐捧奏闻。朱批:览。
【译文】
副都统臣海兰、湖南巡抚臣王国栋谨奏,为奏明情况事。臣海兰于十月十一日奉皇上钦命快马出京,于十月二十七日傍晚酉时,到达湖南长沙府内巡抚衙门。谨将皇上交办的事情,秘密向巡抚王国栋作了传达,让他执行皇上旨意,共同办理此案。臣等便在本日晚上戌时,秘密委派长沙驻军副将周宝,会同永州府知府姜邵湘,前往宁远县查拿犯人刘之珩,并要把其徒弟陈立安一并逮捕;又秘密委派海兰带来的守备韩祥,和巡抚衙门里的中军游击邬锦、代理郴州知州张明叙,一同前往永兴县,查拿曾静;又秘密委派长沙府知府孙元,前往安仁县,查拿张熙的父亲张新华,以及张照、张勘二个犯人;又秘密委派岳州府知府尹士份,前往华容县,查拿谯中翼。都命令他们多带兵丁,谨密搜捕。臣王国栋又发出机密文书,通知各犯所在地的文武官员,要求他们差拨兵丁衙役,严加防范。臣等并当面交待派往各地捕人的委员,如果各犯人中有结连党羽的情况,不服擒拿等,该委员应当一面通知该地主管官员和临近地方的文武官员,带领兵丁和衙役,设法擒获犯人,一面要飞报臣等,以便添兵合捕,务必把匪类擒获,不要造成一时疏忽,使犯人逃脱。因为这些县距离长沙在几百里到千余里不等,还没有收到各官员的回信。待等到把各犯陆续捕到,追究党伙,审问出确实供词,另行写折奏明外,所有臣海兰到达长沙的日期,以及会同巡抚王国栋,分别委派官员及士兵出发秘密逮捕各犯。这些情况理应先行联名奏明,恭请皇上明鉴。因为这是奉旨交办的紧要事件,所以派巡抚衙门卫军把总李松快马飞驰,捧折上奏。雍正朱笔批示:览。
湖南省巡抚王国栋奏折一、境内出逆匪,以致巡抚受牵连
编者按:这是曾静等被捕后的第一份文件。讲了初审情况。由于曾静是湖南人,王国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得不于奏章中检讨一番,并说明曾静等与湖南少数民族和白莲教反清无关,力图把事化小。
【原文】
臣王国栋谨奏,为陈明地方安静情形,及微臣感激私忱,仰祈睿鉴事。窃臣谬荷封疆,惭无报称,惟有督度属吏,整饬地方,以期稍尽职守。不谓永兴安仁县属,忽有逆贼曾静、张熙,敢为逆书,公行不道。臣疏忽之咎,自问莫逭。乃蒙我皇上不加谴责,仍命副都统臣海兰至长,同臣密行办理。此盖圣主鉴臣才本不及,而曲赐矜原,悯臣过获无心,而勉其后效。天恩高厚,感激涕零。臣随公同海兰,密委长沙府知府孙元等,将主谋逆贼曾静,逆贼张之熙之父张新华,兄张照,堂叔张勘,并供犯谯中翼等,先后拿获到案。除讯过口供,另折会奏外,臣窃以逆贼曾静,虽坚供并无同谋党类,但该犯住居处所,逼近苗疆,倘有伙党潜藏,关系匪细。臣又分饬干员,细加遴访,并密机该管文武严行稽察。据称“各属苗土人等,俱极安静,实无匪类藏匿,不敢矜张滋扰”等语。臣伏查现获伏逆贼曾静及张熙之父张新华等,均系猥琐下流,既无白莲、无为等教可以哄诱愚民,复无寸枝片长,以及家产巢穴,可以号召匪类,徒以略识点画,遂尔丧心病狂,深山穷径之中,闭户潜谋大逆不道,诚为禽兽之不若,覆载所不容,宜置极刑以彰国法。至地方有此匪类,臣平时不能觉察,虽邀圣恩格外宽厚宥,臣罪实无可辞。伏祈皇上即赐严加处分,以为疏忽之戒。除现在会同臣海兰,严追同谋知情伙党,质讯确实,另行会奏请旨外,所有地方,现在安静情形,及微臣感激私忱,合先具折奏闻。伏祈睿鉴。朱批:览。
【译文】
臣王国栋谨奏,为陈述地方安定情况,以及微臣感激皇恩,请皇上明鉴事。窃臣聊充封疆大臣,常惭愧无法报答皇恩,只有督促率领所属官吏,整顿地方秩序,以希望略微尽到自身职责。不料永兴县地方,忽然有叛逆贼人曾静、张熙,竟然敢写逆书,公开作大逆不道的事。臣疏忽职守的错误,自问也是不能推卸的。现在蒙受我皇上不加责备,仍然命令副都统海兰到长沙,和臣一同办理这事。这是因为皇上圣明,知道臣才能不足,而多方加以原谅,原谅臣是无心获过,而给以将功补过的机会。这种天高地厚的恩德,使臣感激得流涕堕泪。臣遂与海兰一道,密派长沙府知府孙元等,把谋反主犯曾静,逆贼张熙的父亲张新华、兄长张照、堂叔张勘,以及张熙供出来的谯中翼等人,先后逮捕到案。除审问出口供,另具奏折专奏以外,臣窃想像逆贼曾静这人,定然坚持说并没有同谋党羽,但是该犯居住之处临近功族地区,如果有同伙潜伏下去,关系不小。所以臣又分别派遣能干人员,认真查访,并密嘱当地主管官员严行稽察,据报称:“各苗族聚居地方,都十分安定,确实没有匪徒藏匿,不能出来滋扰”
等话。臣细查现在捕获的逆贼曾静,以及张熙的父亲张新华等人,都是愚昧无知的百姓,既没有像白莲教,无为教那样的组织去骗取百姓信从,又没有一点技艺长处,而且家产不丰,住地很小,也没可以号召匪徒的财力物力,只是略略认得几个字,便丧心病狂,在深山穷谷当中,闭门谋求造反,真是禽兽不如,天地难容的,应当处以极刑,以申国法。至于湖南地方出现这种匪类,臣平日不能觉察,虽然皇上特别降恩给予宽大原谅。但臣的罪过确实无法推卸。请求皇上即赐下严厉处分,以为疏忽职守之戒。现在除会同海兰,严厉追查曾静的同谋党伙,审讯确实后,另行联各详细奏报请旨批示外,所有地方安定情况,以及微臣感激皇恩的心愿,理应先写折奏报皇上,谨望皇上明鉴。雍正朱笔批示:览。
二、检讨失误,湖南巡抚愿立新功
编者按:雍正深知王国栋才干不足,海兰又是武官,都不能胜任此案的审理,所以派杭奕禄到长沙审问此案。杭奕禄到长沙后,首先传达雍正谕旨,对王国栋作了严厉训斥,因此王国栋不得不写下这份检查。
【原文】
臣王国栋谨奏,为敬复训旨事。本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刑部左侍郎署吏部尚书事臣杭奕禄,奉命至长。臣谨跪请圣安,随蒙臣杭奕禄口宣皇上训旨:“尔到去问王田栋,他在湖南一二年,如果时常宣扬德化,晓谕愚民,如何会有这样百姓,想河南必无此事。叫他从此以后,勉力改过自新,留心地方事务,不时晓谕愚蒙,稽查匪类等因,钦此。”
臣跪聆之下,悚惭无地。伏念臣本愚贱,谬任封疆,楚南刁悍习俗,久属圣明洞鉴,今乃有大逆不道之曾静、张熙出臣属下。臣莅任一载有余,不能革易心志,化导于先,又不能抉摘隐微,觉察于后。负职之罪,百喙难辞。乃蒙我后上不加谴责,格外优容。复谕旨部臣,勉臣改过。天恩如此其高厚,训诲如此其谆切,臣虽短于才识,亦略具人心,若不知加意奋勉,则属下愚不移,何以对扬圣主,何以督率官民,更何以与田文镜、李卫诸臣比肩而共事?自今以往,臣惟有时刻凛遵天语,一念不敢懈弛,一事不敢姑息,殚心竭力,化导整顿,以期仰报殊恩万一耳。除会讯逆贼供情,及分咨各省提犯,缘由另行公同陈奏外,所有微臣恭领训旨,私心感激下清,理合具折附奏。臣谨奏。朱批:既为大臣,凡事只务远大二字。人多以因小而误大者,勉为之。
【译文】
臣王国栋谨奏,为了敬复皇上训斥的谕旨事。本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刑部左侍郎、代理吏部尚书杭奕禄,奉命来到长沙。臣谨跪请皇上圣安,随后蒙受杭奕禄口头宣告皇上对臣的训导说:“你到长沙后可去问下王国栋,他在湖南任职一两年,如果能时常宣扬道德礼义,教导愚民百姓,那么怎么会出现曾静这样大逆不道的百姓?想来河南就必然不会出现这种事。可叫王国栋从此以后,努力改过自新,留心地方事务,要不断地教育百姓,严格稽查匪类等事。钦此。”
臣下跪恭听圣旨,惶恐惭愧得无地自容,想臣本是愚贱百姓出身,勉强充当封疆大吏。湖南这地方民风强悍,久已为皇上所洞察,如今又发生了大逆不道的曾静、张熙,出在臣所管属的地方。臣上任一年有余,不能改革心志,以教化开导百姓在先;又不能察觉民间隐微,觉察于案发以后。渎职的罪,虽生百张嘴也不能辩解。可是却蒙受皇上不加谴责,格外的宽容,又谕旨给部臣,让勉励臣改过。皇上天恩如此高厚,教育如此的恳切,臣虽然才识短浅,但亦略具有人习,如不加意努力奋勉,那就成为不可造就的愚昧蠢材,如何能对得起皇上,如何能督率全省官员和百姓,更怎能和田文镜、李卫这些能干的总督、巡抚在一起共事呢?从今以后,臣只有时刻兢兢业业遵守皇上的教导,一念之间也不敢松懈,一事之上也不敢随意处理,要用尽心力,教导百姓和整顿全省风气,以希望能报答皇上圣恩于万一。除了把会审逆贼供出的情况,以及发文照会各省捉拿同案犯等事,另外共同写折奏报以外,所有微臣恭敬地接受圣旨训导,私心感激的心情,理当写奏折附带奏闻。臣谨此奏闻皇上知道。雍正朱笔批示:既然身为大臣,凡遇事都应抓“远大”二字,很多人都是因为抓小事而误了大事,要努力勉之。副都统海兰等奏折严刑逼供,已经是殃及无辜
编者按:海兰和王国栋将押解到长沙的犯人,依次审讯,采用重刑夹讯和到家搜查的办法,无甚大效果。但从中看出,涉及的不少人与曾静并不相识,说明此案已从单纯的投逆书案,转向文字狱方面扩展了。
【原文】
副都统臣海兰、湖南巡抚臣王国栋谨奏,
为报明拿获首恶日期,及讯过口供,仰乞睿鉴事。窃臣海兰于十月二十七日到长沙府城,同臣王国栋,遵旨密委长沙府知府孙元等,分路查拿逆犯曾静等。于十一月初八日,据岳州府知府尹士份、华容县知县赵念曾,解到谯中翼。该臣海兰、臣王国栋,即公同密讯。据谯中翼供,我年七十二岁,系华容县学文生。今岁因贫苦患病,考试不到除名。我入学二十八年,不入公门,不管闲事,平日只晓得读书教学,并不曾出外行走,不认得什么曾静、张熙。昨日忽然拿到这里,连一生积聚得几本书,都抄了来,不知什么缘故。那刘之珩,是安乡人,平日文字相知,曾替他做过一篇时文序是实,若不信,只求拿这些人来与我对质,再着两个人扮作我,叫曾静等认指,谁是谯中翼,我这冤就伸了等供。因取所搜书籍等项查,看并无与张熙等往来字迹,诗内止有题明太祖像一首。据供系前明华容县人黎禧永,号天山所作,并不是我做的等语。当查诗题,下确有天山二字,随将该犯发禁候质。
【译文】
副都统臣海兰、湖南巡抚臣王国栋谨奏,为报明拿获首犯日期,以及审讯出口供等情况,特请皇上明鉴事。臣海兰于十月二十七日到达长沙府城后,见到巡抚王国栋,即共同遵照皇上谕旨,委派了长沙知府孙元等人,分路查拿叛逆要犯曾静等人。于十一月初八日,由岳州府知府尹士份、华容县知县赵念曾,把犯人谯中翼押送到长沙。臣海兰和臣王国栋,便立即共同密审该犯。根据谯中翼供称:“我今年七十二岁,是华容县县学秀才,今年因为家贫又生病,考试时没有到,被县学除名。我进学当秀才二十八年,不进官府,不管闲事,平常只知道读书和在私塾教几个小孩子,并没有到外边行走过,也不认识什么曾静、张熙。昨天忽然被捉到这里,连一生聚集的几本书,都被抄了出来,不晓得什么缘故。那刘之珩,是安乡县人,平常与他是文字之交,曾经替他作过一篇八股文序言是事实,如果不信,只求拿这些人来和我对质,再让两个人扮作我,叫曾静等指认,谁是谯中翼,我这冤枉就可以申了。”
因又把从他家搜出的书籍等东西查看,并没有与张熙等来往的记载。诗虽只有题明太祖画像诗一首,根据他的供称:“这诗是明朝时华容县人黎禧永,别号天山所作,并不是我作的。”
当下查看诗题,下边确实写有天山两字。便把该犯人发下闭禁,等候对质。
【原文】
于本月十二日,据长沙府知府孙元,拿解逆贼张熙之父张新华,兄张照,并与张熙同行上书之张勘到案,即公同密讯。据张新华供,我今年六十岁,原名张仕璜,是乙亥年进学,因考试不到除名。那张熙是第二的儿子,从永兴曾静读书,近年来见他大言不惭,我赶他出去,他就住在曾家。今年回来当田做盘费,说要往川陕上书去。我被曾静所愚,儿子做这样不法事,我不能管束,就该死了。据张照供,张熙是我兄弟,这两年通在永兴曾静家住,我只晓得种田,他们做的什么事,我不晓得。据张勘供,曾静是我师父,张熙是他族侄。他会行医,今年五月,曾静打发他大儿子同张熙到我家,把数两银子与我,叫我替他们背包袱,同到四川去。说前头有好处,并不晓得什么事情。我跟着他走,九月十四日到了陕西,张熙叫我到文王陵上拔蓍草。到二十四日回来,听见他说要往总督衙门上逆书的情由。我想这样不法的事,我若同做就该死了。心里害怕,即时卷起铺盖走回。不知张熙后来怎样了,我是十一月初二日回家,初三日就被捉住。这些事,总是曾静、张熙做的,我实不知情,求超豁。夹讯该犯,矢口不易。至本月十五日,据抚标中军游击邬锦,署郴州知州张明叙,同随带守备韩祥,拿解张熙之师曾静到案。臣海兰、臣王国栋,即公同密讯。
【译文】
又在本月十二日,根据长沙府知府孙元,拿到逆贼张熙的父亲张新华、兄张照,以及和张熙一同到西安上逆书的张勘到案,当下便共同秘密审问。根据张新华供:“我今年六十岁,原名叫张仕璜,是乙亥年进的学,因为考试不到而被除名的。那张熙是我第二个儿子,跟永兴县的曾静读书,近来见他不言不惭的自吹,我把他赶了出去,他便住在曾静家中。今年回来,典当田地和房屋作路费,说要往四川、陕西去上书。我被曾静愚弄了,儿子作了这种不法的事,我不能加以管束,真是该死了。”
根据张照供称:“张熙是我兄弟,这两年一直在永兴县曾静家住,我只晓得种地,他们做了什么事,我不知道。”
根据张勘供称:“曾静是我师父,张熙是我的族侄,他会行医看病。今年五月间,曾静打发他大儿子和张熙一同到我家来,给了我几两银子,叫我替他背包袱,一同往四川去,说以后有好处,并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事。我跟着他走,九月十四到了陕西,张熙叫我到文王陵墓上去拔蓍草准备卜卦用。到二十四日回来,听他说了要往总督衙门送逆书的事。我想这样不法的事,我如和他一齐去做,就该死了。心里很害怕,便立刻卷起铺盖走回家中,不知道张熙后来怎样了。我是十一月初二日到家,初三就被捉住。这些事都是曾静、张熙做的,我实在并不知情,求大人超生豁免。”
用夹棍重刑审问,他仍然坚持不改口供。到本月十五日,根据巡抚衙门中军游击邬锦和代理郴州知州张明叙,以及带领去的守备军官韩祥,把张熙的老师曾静拿获,押送到案。臣海兰和臣王国栋,便共同秘密对该犯进行审问。
【原文】
据曾静供:“我年五十岁,是永兴县人。系生员,考了五等革除。这上书的事,是我数年前的想头,立志定向,今年同学生张熙商量做的。张熙当了屋和塘,设措盘缠,是今年五月初七日起身。那张勘是我叫他同张熙去的,那书中讲的话,必要有学问的方好与他商议,张勘是个没学问的,我如何肯替他讲,他不知道的。就是张熙父亲张新华,止晓得他儿子往川陕去上书,那书里事情他也做不得主。永兴有学问的人少,我在山里住,离县城远,并不相与人,刘之珩先做永兴教官,我从过他,知道他晓得性理、天文,学问尽好。那陈立安是他的学生,在他家认得的。刘之珩有六十多岁,极有涵养。听见我讲及这些道理,还大怒痛骂。今年上书的事,他隔的路远,并不曾与他商量。谯中翼平素不认得,曾见过他的文章,知道他的学问好,有志向。我生平讲究程朱性理,见吕晚村拒陆尊朱,直接濂洛之传,心里慕他。去年张熙曾到浙江访他书籍回来,知道湖州严赓臣、沈在宽们,都是吕晚村渊源一脉,必定有学问的了。就同张熙讲究这事,若做得成,我们举尔所知这些人,都可荐得的。其实不曾会过面,并无同谋的事,也没有什么党羽。永兴有个学生廖易,我平时讲论道理,他知道的,上书的事,他并不曾同谋,总是我一个做事一人当,我不肯赖,也不好诬扳别人的等供。臣海兰又追问张熙所说:“六省一呼可定之处”,据供这是我同张熙商量,看见时疫流行,像个天心不顺,想来天心是一样的,故如此说,并没有成见等语。臣等又细检各犯家中搜到书籍字札,于张新华家搜出逆书二册,并上总督岳钟琪书稿,及临行祭神祭祖等文。系张勘带回之物。讯据张勘,供这书是张熙带去的,他藏在被盖里,我不知道拿回来,被长沙府搜出的。书上的话,我不晓得,求问曾静便见明白。讯据曾静供:“这书上的话,俱是我做,就把与张熙的,我岂肯赖”等语。
【译文】
据曾静供说:“我今年五十岁,是永兴县人。本是个秀才,因为考试,考了个五等,而被革除了秀才。这上书的事,是我在几年以前就有想法了,并立志这样做。今年和学生张熙商量以后开始进行。张熙把家里房屋和池塘都当了,设法筹够了路费,于今年五月初七日起身。那张勘,是我叫他和张熙一同去的,那书信里说的话,必须有学问的人,才能和他商量。张勘是个没学问的人,我怎能给他说,所以他并不知道书信内容。就是张熙的父亲张新华,也只晓得儿子是去川陕上书,那书里写的什么事情,他也无法做主。永兴县有学问的人很少,我家住在山里,离县城又远,并不和别人来往。刘之珩以前在永兴县儒学当过教官,我跟他学过,知道他懂得性理和天文,学问很好。那陈立安是他的学生,在刘之珩家中认识的。刘之珩有六十多岁,非常有涵养,听到过我讲这些道理,还曾大怒痛骂过。今年上书的事,因为他家距离路远,所以并没有和他商量。谯中翼我平素不认识,曾经见过他写的文章,知道他学问好,有志向。我生平讲究的是二程和朱熹的性理之学,看到吕留良的书贬低陆九渊而推崇朱熹,认为吕留良是得到了宋朝理学的正统,因而心中很羡慕他。去年张熙曾经到浙江寻访购买吕留良所著作的书籍,回来后说起湖州的严赓臣、沈在宽们,都与吕留良一脉相承的学者,一定很有学问的了。便和张熙商量,如果上递书信这事能成,我们便可在书信中推荐这些人材。其实我和这些人并没有见过面,并没有什么共同谋划的事,也没有什么党羽可说。我在永兴县有个学生廖易,我平常讲论一些道理,他是知道的。不过上书的事,他并没有参加同谋,总是我一个人做事一人当,我决不抵赖,也不好随便诬扳别人。”
臣又追问他,张熙所说的“六省可一呼而定”的原因。据曾静供说,是他和张熙商量的,看到当时瘟疫病流行,像是天心不顺的样子,因想上天的心恐怕也和我们一样,便这样说了。其实并没有什么具体成熟的见解。”
臣等又仔细查阅了从各个犯人家中搜到的书籍和信札,在张新华家搜出了逆书二本,以及上岳钟琪书信的底稿,还有临走时祭祀祖先和神灵的祭文等,都是张勘从西安带回来的东西。据张勘供称:“这书是张熙带去的,他藏在被套里,我不知道,便带回来了,被长沙府从被套里搜出来的。书信上讲些什么,我并不知道,只求问下曾静,便可明白是什么内容。”
又审问曾静,他供说:“书信上说的话,都是我做的,写好交给张熙的,我岂肯赖掉”等话。
【原文】
又查书内所开严赓臣、沈在宽、车遇上,俱系各省已经奉旨查拿之犯,又有施虹玉、毛仪、孙学颜名字。讯据曾静供:“施虹玉系江南徽州人,年九十六岁,其人已故。孙学颜系山西人,我在古文刻本上见他学问好,没有会过面,不晓得他年貌住处。毛仪系陕西凤翔府宝鸡县人,曾在晚村家里买过八十两银子的书,知道他学问好的”等语。臣海兰臣王国栋查书内辞义,类多借道学,以济其悖逆之说。满纸乱言,狂吠不道。翻阅一过,心胆欲裂,断不敢进呈御览。现在公同封固,俟追讯确实,即行请旨焚毁。似此丧心病狂逆贼,虽寸磔不足蔽辜,断难姑容时刻。第刘之珩虽经拿获,因途远尚未到案对质。但他省所拿各犯,不知口供果否相等,不便即请正法,或致同恶漏网。再查曾静状同禽兽,语属猖狂,昨游击邬锦等拿获之时,于该犯衣衫上写对句数联,并云:“蒲潭先生卒于此”。自知罪大恶极,欲寻自尽。幸赖皇上威德,天夺其魄,是以擒获。臣等因该犯自获到案,即经直认,未经查拿之犯,俱一一供明,且查逆书所载,亦无多余党伙。张新华又现在患病,窃虑夹讯致毙,或该犯自行绝食,不得明正极刑,无以快人心而彰国法,是以未加夹讯,现饬按察司加谨看守。似刘之珩、陈立安、廖易等到案质讯确实,即行会奏请旨定夺外。所有首恶曾静拿获日期,及讯过口供,理合会折。谨遣抚标把总李吉驰驿,赍捧奏报。又查曾静所供孙学颜,系山西人。臣等于搜到书籍内,检出《吕晚村古文》二本,系桐城孙学颜编次、作序。篇首又有“桐城孙用克编次”一条,似乎孙学颜即属孙克用。再臣海兰,前赍到供犯单内,开有孙克用一人,系江南淮安府人,与集内桐城孙用克,姓名略同,合并陈明,伏乞睿鉴。朱批:知道了。
【译文】
又查书信内开列的严赓臣、沈在宽、车遇上等人,都是各省已经奉旨查拿的钦犯,又有施虹玉、毛仪、孙学颜的名字。根据曾静供称:“施虹玉是河南南徽州人,年九十六岁,其人已经死了。孙学颜是山西人,我是在古文刻本上见过他的文章,觉得他学问好,没有见过面,不晓得他的年龄和相貌。毛仪是陕西凤翔府宝鸡县人,曾在吕留良家里买过价值八十两银子的书,知道他的学问好”等话。
臣海兰和臣王国栋查看了一下书里边的内容,大都是假借讲学问的名义,来宣扬他悖逆的观点,满纸胡言乱语,忤逆狂吠。翻阅一遍,几乎心胆都要破裂,这种逆书,万万不敢进呈皇上御览,现在共同签字密封,等到追查审问确实以后,便立即奏请圣旨予以烧掉。像曾静这种丧心病狂的逆贼,即使一寸一寸地把他磔死,也不够抵他所犯下的罪行,绝对难以容许他多活命一时片刻的。还有刘之珩,虽然已经抓获,但因为路途很远,还没有到案对质。而且其他各省所拿获的各犯,不知道口供是否相符?所以还不便请旨正法,或致使同党漏网。再查曾静这人,简直形同禽兽一样,语言十分猖獗。前几天游击邬锦等去捉拿他时,看见该犯于衣服上写了几句对朕,并且写了“蒲潭先生卒于此”。他自知罪大恶极,打算寻自尽,幸好仰赖皇上的天威,使上天夺去他的魂魄,才被活捉。臣等因为该犯自被抓获归案,便直认了罪行,还没有查捉的犯人,也都一一供了出来,而且检查他逆书中所记载的,也没有多少党伙。张新华现在又生病,因此考虑如用夹棍重刑会导致夹死,或者该犯自行绝食,不能明处极刑,无法大快人心和彰明国法,所以没有用重刑审问,现在命令按察司严加谨慎看守。等刘之珩、陈立安、廖易等犯拿到时,对质审问确实以后,即共同奏报,请圣旨决定处理外,所有首恶曾静等拿获日期,以及审讯过的口供,现当共同写出奏折,谨派巡抚衙门把总李吉飞马驰驿,捧折赴京奏报。又查曾静供出的孙学颜,是山西人。臣等于搜到的书籍内,检查出《吕晚村古文》二本,是桐城孙学颜编次和作序。卷首正文篇首又刻有“桐城孙用克编次”一条,似乎孙学颜就是孙用克。再者,臣海兰以前带来供犯单内,开有孙克用一人,是河南淮安府人,与文集内的桐城孙用克姓名近似,特此合并奏明,请持上明鉴。雍正朱笔批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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