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9期

大爱(下)

作者:石玉录




  两个孩子是在十三岁时才知道父母的情况的,在这之前,人们都瞒住他们。开始,姥姥对他们说,爸爸妈妈在黑风谷里挖药,挖药卖钱给他们买糖吃。他们喜欢吃糖,便希望爸爸妈妈挖许多许多的药,卖许多许多的钱,给他们买许多许多的糖。吃糖的愿望战胜了对爸爸妈妈的思念,因此,他们并不怎么想父母。后来,刘爷爷对他们说,他们的爸爸妈妈是解放军,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守卫祖国的大门。他们很自豪,他们最崇拜解放军了,所以,他们也不怎么想爸爸妈妈,他们不能因为自己想爸爸妈妈而影响他们守卫祖国的大门。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孩子越来越觉得爸爸妈妈的事情有些蹊跷: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守卫祖国的大门也应该探亲呀,他们有同学的爸爸妈妈也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守卫祖国的大门就回来探亲啦,他们的爸爸妈妈也应该探亲的呀,最起码也应该给他们写封信,寄张照片吧!他们觉得刘爷爷有什么事儿在瞒着他们,便追着刘爷爷紧问。刘科长觉得孩子已长大了,也懂事了,应该知道自己爸爸妈妈的真实情况了,和爱人商量了后,在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将事情很郑重地告诉了他们。
  两个孩子听完刘科长的介绍已经哭成了泪人,两人嚷嚷着要去黑风谷看望爸爸妈妈。
  李老师将两个孩子紧紧地揽在怀里,待他们平静下来,才问道:“你们要去看爸爸妈妈,他们会让你们看吗?”
  “我们是他们的亲生儿女,他们会不让我们看吗?”竹叶说。
  “正因为你们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更不会让你们看,这么多年,他们呆在黑风谷里,从没见过任何人,他们怕自己丑吓着别人,他们不怕吓着你们吗?”
  “这么说,我们永远不能看到他们了吗?”
  “不是这样,孩子,”李老师说,“当时,如果有钱给你爸整容的话,后边的情况就不会发生了,现在只要有钱给他们整容,你们也可以很快和他们一块儿过正常生活了,说到底,是没钱整容。”
  “我们什么时候才有钱给他们整容?”
  “快了,孩子,你们已经长大了,你们长大了便可以挣钱给爸爸妈妈整容了。”
  “必须挣大钱,”刘科长接过话,“整容要花很多钱,你们必须挣大钱,要想挣大钱。你们必须好好学习,必须考上大学,才有这个机会。”
  两个孩子点点头。
  两个孩子便不再要求去见父母,他们记着刘爷爷、李老师的话,刻苦学习,努力学习。但他们毕竟还是孩子,还是很思念父母的,一天,李老师在金哥的日记里发现了一首思爹娘的诗,诗是根据李白的诗改编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抬头望明月,低头思爹娘。看着这首诗,李老师泪水夺眶而出,孩子太可怜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爹娘的面,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大时还在妈妈怀里撒娇哩,而他们却要承受着思念爹娘的痛苦。
  初中毕业,兄妹二人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县重点高中。
  从上高中这天起,兄妹二人就开始为给父母整容的事做准备,文理科分班时,兄妹二人全到了理科班,他们要考医科大学,要当医生。
  兄妹二人学习更加刻苦努力,他们清楚考不上大学便只有回家种地,而靠种地是永远也挣不够给爸妈整容的钱的。他们必须考上大学,兄妹二人以比别人多许多倍的努力学习,终于以全县最高分数考取了省城一所重点大学。
  上大学走的前一天,兄妹二人和姥姥、姥爷、舅舅、舅妈等人来到了黑风谷山口,他们要向父母告别。他们的姥姥说:“栓柱、灵芝,你们的孩子来了,你们看一看他们吧,他们又要走了,要去上大学了。”金哥和竹叶哭着:“爸爸妈妈,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挣钱给你们整容。”
  在大学里,兄妹二人了解到,像他们父母这种情况,整容费用最少也要三十万。他们算了一下,大学毕业后,从到医院工作那天算起,兄妹二人不乱花一分钱,一年两人最多只能挣一万五千元,以后虽然会多一点儿,但挣够三十万也要十五年时间,这期间,他们还要拿出一部分钱还上学时刘爷爷、姥姥帮助借的钱。另外,这期间他们兄妹二人都长大了,都面临着男婚女嫁等问题,再节省也要花一笔钱。这样算来,兄妹二人没有二十年的时间是挣不够给父母整容的钱的,也就是说,父母还必须再在黑风谷呆二十年才能整容。
  “我们不能再让父母等在黑风谷里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尽早弄到钱,给爸爸妈妈整容。”兄妹二人说。
  想什么办法呢?除了学习,兄妹二人都在考虑这个问题。这天,竹叶突然想到一个方法:卖身筹款。她为自己想出的办法兴奋不已,她找到哥哥,对哥哥说:“毕业后我们到单位工作。先提前预支一笔钱给父母整容,然后,我们再终身为这家单位工作。”
  金哥认为这不是个最好的办法,但这是截至目前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他和竹叶商定:先按这个思路进行下去,有更好的办法时再调整。
  兄妹二人的学习成绩在年级里仍是最好的,大三时,便有同学准备考研究生,有同学联系出国留学,他们兄妹心无旁骛,安心学习。他们打听到省城有家医院整容水平较高,实习时,便向老师要求去这家医院。
  周金哥和周竹叶优良的学习成绩,积极肯干的工作态度获得了这家医院的好评,医院希望他们二人毕业后能来这家医院工作。
  签定劳动合同的那天,他们把在心中酝酿许久的卖身筹款要求向院方提了出来,院方负责人事的同志吃了一惊,不敢做主,答应将这个情况向院长汇报。
  第二天,医院负责人事的那位同志通知他们到院长办公室去,院长要和他们谈话。兄妹二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了院长办公室。
  院长是位年近六十的女同志,看得出她是位不苟言笑的女同志,也看得出来她是位很能干的女同志。院长让他们兄妹二人坐下,请他们详细谈谈他们父母的情况。
  兄妹二人便把父亲如何被大蟒蛇毁容,隐居深山,母亲为父亲也自毁容颜,进山陪伴父亲及他们兄妹二人进入大学后如何开始寻找筹钱方法给父母整容,又想不出好主意,只好采取这种“卖身筹款”的办法的经过一一告诉了院长,说到最后,兄妹二人已是泣不成声,一字一泪。
  院长开始时是看着他们说的,后来,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听,听完他们的诉说,院长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吭声。金哥和竹叶正担心院长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时,院长突然说话了:“你们马上回去把你们的父母接来,我们组织最好的医生实施手术,你们不用卖身,医疗费用也不用你们操心,由我来考虑。”
  兄妹二人一下子愣住了,他们不相信会是这个结果,他们考虑了许多年的问题就这样一下子给解决了。好长时间他们才清醒过来,才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他们“扑通”一声,朝院长跪了下来。
  院长这才转过身来,这时,他们才发现,院长早已泪流满面。院长拉起他们两个说:“孩子,你们真是好孩子,我真为你们父母感到高兴,他们能有你们这样的孩子,我也为我们医院高兴,我们医院能有你们这样的好医生。快回去吧,回去把你们的父母接来。”
  兄妹二人马上跑到街上,打电话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刘爷爷,他们对刘爷爷说,他们今晚就坐火车,明天到家,后天就去黑风谷接爸爸妈妈下山。
  
  12消息很快在响水潭及周围几个村子传开,这天,人们早早起了床,吃完早饭便来到响水潭灵芝家,大家要陪金哥和竹叶去接他们的父母。二十多年过去了,人们无时不在想着栓柱和灵芝这对苦人儿,一直也没见到这对苦人儿,今天,人们要看看他们。虽然已到了焦麦炸豆的季节,但人们并不因为麦子焦了,豆荚炸了而不去看看栓柱和灵芝,去它的麦子吧!去它的豆子吧!什么事儿有比今天去看看栓柱和灵芝更重要?他们终于熬到头了,终于可以下山了!老天有眼啊,给这对苦命人儿这么好的一双儿女。
  县里也来了人。由于人们不到黑风谷砍树,黑风谷的原始森林才得以保护,黑风谷里的珍禽异兽也得以保护。如今,黑风谷是方圆数百里被保护得最好的自然风景区,每年春天,方圆数百里的人们都到黑风谷来踏青,人们赞叹黑风谷的雄伟博大,赞叹黑风谷花香草绿,人们把能到黑风谷一游作为自豪。有关专家评估,仅黑风谷的旅游资产就值上千万。这不能不说是周栓柱同志和于灵芝同志的功劳,因此,当县里领导得知周栓柱同志和于灵芝同志的儿女要去黑风谷接他们去省城整容时,也派了一位领导来。另外,县里还从县财政紧急拨款两万元人民币作为对周栓柱同志和于灵芝同志的奖励,这笔钱已以现金的方式被这位县领导带在身上,准备在和周栓柱同志和于灵芝同志握手时交给他们。县里领导知道去省城得许多费用,奖励要奖励到节骨眼上。县电台、县电视台、县报也都派来了记者,大家要对今天的事进行采访,他们认为这件事很有意义,要记录下这个激动人心的场面。
  大家来到黑风谷山口,此时,太阳正从过风垭间升起,冉冉升起的太阳给黑风谷朝东的山坡上洒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金哥和竹叶朝郁郁葱葱的黑风谷喊道:“爸爸,妈妈。”
  黑风谷里许许多多的山洼也在喊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声音越穿越远,越来越小。
  “栓柱,灵芝。”大家也帮忙喊,男声,女声,高音,低音等许多声音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在黑风谷山洼里回响着。
  喊了一阵,大家停住了喊叫,屏住气等待着回音。
  但是,黑风谷里没有回音。
  金哥、竹叶见没有回音,有些着急,又喊道:“爸爸、妈妈!”声音带着哭腔。带着哭腔的声音在黑风谷里的许多山洼里回荡着:“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大家又屏住气息,聆听着黑风谷的回声。
  “金哥 、竹叶!”突然,黑风谷梳妆台方向传来了回音。是灵芝。大家惊喜地叫着,大家听出是灵芝的声音,这么多年啦,大家仍记得灵芝这脆生生的声音。
  “爸爸、妈妈!”金哥和竹叶不由得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喊。
  “孩子,我的孩子!”黑风谷里也响起灵芝的哭声,哭声撕心裂肺,催人泪下。
  “看,他们!”有人喊,指着一个山坡。
  人们都朝那个山坡看去,果然,在那个山坡上,有两个人正在山上张望,朝阳给他们披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爸爸,妈妈,我们接你们来了!”金哥和竹叶举起双手使劲晃着,喊着。
  “孩子,我的孩子!”栓柱和灵芝也举起双手晃着,然后,两人一前一后朝山下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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