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回到“荷花”本身
作者:姜源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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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文字我们同样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一方面是结构的作用,这段文字承上启下,正式揭开下面对荷塘月色的描写。另一方面这段文字还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解读全篇的关键译码:那就是作者暂时地解脱了,这样他才能挣脱世俗的包裹,重新释放出他审美的眼光。这样才会有下面提供给我们的精彩描写。如果不是处于这样的精神解放(哪怕是暂时的)的状态下,作者的心灵充满了忧愁和烦恼,和现实的距离太近了,那自然就无法进行比较纯粹意义上的审美了。当然作者并没有幻化成仙,他还清醒地意识到他无法挣脱现实,他只是暂时的纵身一跳,“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在这种放松的情况下,作者才能“见山是山”,正像作者所钟爱的诗人陶渊明的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一样。作者这里充分表现在独处的情况下,由于自然的感召,这种审美能力的恢复,使人能够即物见景,窥见自然的本来面目,从而涌现出由衷的欢喜。而不是像杨朴先生所说的开始精神漫游,如果那样,一切都仅是符号的象征,我们就无法看到真切细致地描写自然的美景的文字了,更别说体验到荷塘和月色的那种神韵,这些是非得要全身心投入,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状态下才写得出来的。
再让我们来看关于采莲的文字,在这段文字的上一段的结尾写道:“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其实写到这里,作者已经给我们比较完整地介绍了荷塘月色。作者在进行以上的描写时是以一种沉醉的姿态来写的。作者一路写来,只是所见所闻,作者已经忘记了身之所在,读者也在作者的指引下深深沉醉在无穷的美色中。但终于一声喟叹,从沉醉中缓缓苏醒过来,是因为意识到自己与热闹的无缘。于是触目所及,且复浮想联翩,又想起另一番热闹的事来。可见一方面写采莲的事是承上而来,同时也是对前面“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的呼应,作者正是在不想与想的自由中,才暂时获得了心灵的释放,完成了他的月夜漫步,完成了他对荷塘月色的完美书写。同时作者说“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可见作者之所以追想这场热闹的场景也不过是因为那场景是时人具有一种精神自由的放松状态。前面对荷塘月色是正面描写,这里则是侧面烘托。今昔对比,更引起作者对现实束缚的厌憎和获得精神解放的渴望,并由此滋生“淡淡的喜悦和淡淡的哀愁”。
这样看来,把当中一两句话或一个段落独立出来进行阐述,实际上是对文本生命的戕害。而被独立出来的部分由于负载了更多的外在于它的东西,也变得面目全非,已经不能再作为文本的有机组成部分来读了。
我认为杨朴先生对荷花意象的挖掘和精神分析的方法都是很有意义的,但具体运用到《荷塘月色》这篇文章时,有很多地方却是先入为主的。另外他联系朱自清其他的文章来读解,把《荷塘月色》纳入到朱先生创作的完整体系中进行理解的做法是非常好的。但这当中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不能把不同文本中的内容单独抽取出来进行简单类比,这样以预设的观点来阅读文本,就容易游离文本,甚至把文本变成注解自己观念的工具。类似的情况很多,我在《从“丁香”的出处谈起——也谈〈雨巷〉兼与蓝棣之、张俊萍二位先生商榷》(《名作欣赏》2003年第4期)那篇文章里也谈到,不能依据简单的文字类似,把《雨巷》和《荒原》随意进行类比,《雨巷》的意义还得到诗本身去找。在这里也是一样。我们不能根据荷花具有爱欲象征的意义,就简单地断定《荷塘月色》文中的荷花是朱自清的爱欲象征。通过上述对文本的具体解读,我们可以看到,在这里,荷花表现出来的完全是它本身的自然美,正是在自然美这个维度上,荷塘月色浑然一体。作者是完全通过对这种自然美的欣赏而得到一种精神上的净化的。
另外,联系全文我们也不难看出,采莲之所以作为文本一个有机的整体,是因为作者在月色的感召下,思想自由,随想所致,随笔所致。当然,作为中国现代散文大家,朱自清操练有素的笔墨自然也不会完全没有边界。由动到静,由静到动,又由动回复到静,流贯的是对自由的喜爱和追求。前后呼应,一波三折,作为基本的结构章法,使文章自由中显规律,规律中有自由,从而使《荷塘月色》成为中国现代散文的典范之作。
①《辞海·缩印本》,辞海编辑委员会编,上海辞书出版社,1980,586。
②《背影·序》,《朱自清全集·第一卷》,江苏教育出版社,1988,31。
③《背影·序》,《朱自清全集·第一卷》,江苏教育出版社,1988,31。
④《背影·序》,《朱自清全集·第一卷》,江苏教育出版社,1988,34。
⑤杨朴:《美人幻梦的置换变形——〈荷塘月色〉的精神分析》,《文学评论》2004年第2期,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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