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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姜宇清组诗《乡村纪事》所体现的生态意识
作者:郑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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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泥火盆是暖人又暖心的/白泥火盆中的火是无火之火/冬高原没有灰烬”《白泥火盆》这首诗就是说明了这一点。生态不仅是乡土的季节的风俗的,同时更是精神的。这“一盆火”是高原不熄的人情人性人心。高原人的热情是真实的,扑面而来的,“暖人又暖心”的。这幅图景不仅是油画中难以找寻,在都市人际生态中更为稀有。但我们到高原去,到没被污染的人心深处,仍可领略到。它“不是声势”,是“无焰之火”,是“无火之火”。“冬高原 / 没有灰烬”,这是非常意味深长的结句。
《鼓》中有着一种“大音稀声”的味道,其描写生态是风俗的,更是乡土宗教的。“而我只关注那面大鼓/ 仍没有谁动过……”这声音远逝了,但永存于心中,它是父辈对理想的虔诚守护,也是一种深层的乡土之魂的勾勒。乡土之形、之神是内隐的,从姜宇清的诗中可见一斑。
《配种站》中诗人不仅仅写了以往岁月里一个女知青到遥远的塞外做配种的事,更主要是写了物界的生殖的情欲的原始魅力。这魅力是乡土生态的一部分,“没有配种站/就没有生态的高原”,“ 她在熟练地摆布操纵着/大牲畜们的情爱 / 她准确地将发情的日子与高原/天空的一种特殊气味对接…… ”诗歌可贵的是诗人写情欲不流于俗套,却又是非常的逼真而富有生命的美感。在他的《配种站》这首诗里,你能体味到的还是来自于大自然的原生态,在这里,人与自然的那种亲密如恋人的关系也得以了渲染。人是万物的主宰,人类拥有对其他生物的处置权,然而这种处置权在这里不是随意地屠杀、偷猎,而是把它们当作人类的朋友,认同这些生物是和人类一起共同创造世界的美丽。这种原生态,这种人类与其他生物互助互利的伙伴关系,正是在姜宇清诗中体现出来的社会生态意识。乡土是生态的,生态是原始的,生态也是社会的。
《烟叶地》这首诗是孩童的视角更是“过来人”的“在场”讲述,它所写的超越了一般爱情主题,是一种生命与土地的深层的瓜葛与根系,“轻轻地掀,烟霭里又父亲/做成大事的形容和呼吸……”农人有什么“大事”呢?恐怕是关于土地的纯洁温暖与神圣之感吧,所体现的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和谐。正如他本人所说:“诗的命题常取‘言大’的方式。一些生命的基本元素、对象、范畴,如人生、生命、理想、爱情、土地、天空、大海等等母体性名词都成为诗的直接的命题。而且有着永远言说不尽、有着求新命名的可能和使命。”因此,姜宇清诗歌的生态意识,不仅表现在日常的生活状态与气息,还表现在丰富复杂的当下人的情感生活状态与气息。
中国,从某种意义上说,仍是乡村中国。因为乡村这样广大,因为乡居仍是大多数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因为乡土的情感仍是铭刻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底。因此,乡人情结成为中华民族心理结构的重要特点,中国现代知识分子的审美理想,很难完全超越‘乡村中国’这一现实,何况还有强大的极富诱惑力的文化传统。因此,在特定地域环境和文化传统之中成长起来的人,对自己的故乡总怀有一种牵扯不断的依恋之情,尤其当他们离乡背井之时,故乡就更成为他们心中值得挂怀之处。这种怀恋,除了对乡土风情习尚的记忆外,更主要的是无法忘怀故土的人情和故土特殊的精神文化氛围。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越来越富裕,但精神却相对空虚、消极、悲观、颓废、忧郁,人们感到危机四伏,精神严重异化,由于环境的破坏和恶化,人的生活质量下降。由于世俗化的社会促生的权力、利益、虚名等外在于生命的东西,将人卷入虚情假意追逐名利的沉沦之中,构成了美丑善恶并存共融的社会生态。在大都市生活的姜宇清,离开家乡几年,已是把故乡那种淡泊自然超脱功利的生活环境,视作自己追索的人生境界,对故乡的一切包括故土、乡亲、父母等是如此的怀恋和眷念,与城市文化相比,他还是愿意依恋认同那种原始和谐的乡土气息,而且时不时地表现出对城市文化的不适应和自觉逃离的倾向。
《油灯》是古老的乡村之光,“是老式村庄的一只眼睛”,它的静态与神秘是表现具足的。这里有上乘的通感的句子,“它忽然有觉得那不是光,是光的/香味,是它的一豆跳动的同类/已先它一步,在那儿闪了千年”,其实都市里已感觉不到这“夜色”与“光色”,这时诗歌是历史的更是生态的。你要感受乡村的古老和静谧,品《油灯》是再好不过的。“夜/是一池黑色的油……”这可是一个精致的句子,其深层内蕴是极为精致和丰富的。
而《萝卜地》是诗更是民歌,有着浓厚的民歌滋养,它的情调是健康朴素率真的,从《萝卜地》里同时感受到的是乡村的秋天,这色彩是大块的迷人的,更主要的是诗歌中的情感染上了“季节的忧郁”,这样使得单纯的民歌民风糅合进了更为丰富多样的情感资质,民歌是亮丽清新的,同时也是伴合了季节流逝的一丝丝伤感。
“我们冒着极大的危险竭力把大自然改造得适合我们的心意,但却未能达到目的,这的确是一个令人痛心的讽刺”,人们不能一味地强调物质享受,不能无节制地向自然索取,应把人类与自然的和谐共存作为自己的理想。生命的美就在人类与自然不断地融为一体的和谐过程。无论时代怎么发展,生活节奏如何加快,物质怎样挤压心灵,在人们灵魂深处,依然渴求美,渴求优雅,渴求温柔的爱、真情的倾诉的。诗人姜宇清极力通过自己的笔讴歌淳朴的风俗人情,表现中国农村恬静和谐的生活和富有人情味的人生,构筑一个安乐、平和、温情的人与自然和谐的世界。
出于对生态的更深入思考,姜宇清近来致力于乡土动物界的创作。他发表的动物诗很特别,在结束此文时,我很愿意引他的一首动物诗《青蛙》(《诗刊》2003年11期上半月刊),全诗如下:
那一只肉感的颤动的绿
在古寺一侧,尤其是那只
老年的蛙,声音沧桑地绿
那一只,不朽的木鱼
均不为所动,只是依旧地与之
和鸣,敲击
那一只在池塘,那一只在佛堂
那一只于城外,那一只于尘外
那一只将月点圆,那一只将经敲残
有欲的和鸣
无欲的敲击
一只棕红,一只暗绿
木鱼是木质的青蛙,青蛙是肉质的木鱼
我以为这是一首难得的动物诗精品,是自然生态?是人生哲理?他的诗就是有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灵动壮硕的艺术精神。他说他已经尝试着写这样的诗,把人与动物放在一起,把生态意识和哲学思想糅合在一起,来思考一些大命题,我觉得姜宇清在诗歌领域上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我们期待着。
① 《论生态意识》,刘湘溶,《求索》,1994年第2期,P56-61。
② 《人文哲学视野中的生态文化》,许苏民,《东南学术》,2001年第5期,P18-234。
③ 《荣荣诗歌:心灵的诗意看守》,姜宇清,《诗刊》,2003年第10期,P23-25。
④ 《人与自然关系的现实审视》,周兰珍,《科学技术与辩证法》,1996年第12期,P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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