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健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10期　　

　　“喂！亲爱的。你的包忘带了，里面可装着你的全部证件哦！”妻子从屋里追出来，把包交给韩克，“晚上早点回来，我爱你。”

　　韩克坐上刚买的太阳能跑车，吻吻妻子的脸，然后驶出了大门。

　　这年春天，韩克刚刚结婚，妻子聪明漂亮。表面上看，这对新人令人羡慕，但韩克内心却是苦涩的，因为现在令他魂牵梦萦、夜不能眠的是另一个女人———阿曼。

　　阿曼是韩克的高中同学，韩克自打第一次见到她，就被迷住了。韩克酷爱油画，常把一些得意之作送给阿曼，但一直到毕业也没有勇气向她吐露真情。阿曼是富人家的孩子，韩克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追她，只有暗下决心等日后出人头地。毕业后，阿曼去国外深造，走的那天，韩克去机场送行，那三个字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有眼看心爱的人飞往异国他乡。后来，韩克考上了美术学院，由于学费昂贵，不得不到外面打工赚钱。

　　在打工的公司里，他结识了老板的女儿。由于各方面的压力，韩克最终放弃了学业，全身心投入工作，很快便得到了老板的赏识，升任部门经理。各种理由都无法阻止他们结为夫妻，即便韩克并不真正喜欢这个老板的女儿，可也无从选择。

　　婚后，妻子给了韩克无尽的温存与体贴，但他无法忘记阿曼，每到夜深人静，韩克总会独自坐在书房，拿出阿曼的照片，回想着昔日的情景。时间一长，韩克觉得对不起妻子，他下定决心今后要一心一意对待妻子，做一个好丈夫。

　　韩克开启了自动驾驶系统，打开车载储存箱，里面放着香烟与各种饮料。此时，微型电脑上闪出一则广告，是一家“记忆存储公司”发布的消息，说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人类现在可以随意修改大脑记忆，比如令自己不愉快的、不可告人的或者难以启齿的记忆，都可以连根拔掉，而且还可以修补上全新的记忆模块，生活将会更加轻松精彩。这则消息无疑吸引了韩克，他打消了原有计划，决定先去这家公司。

　　按广告上的地址，韩克来到一幢设计新颖的科技大厦。走进大厅，一位小姐把他引入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一位年轻人，他简要介绍了一下情况，并把一份资料交给韩克。

　　韩克点上一支香烟：“请问，假如我想把我的一段记忆删除，并替换上新的，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将永远失去那段旧记忆？”

　　“理论上是这样。您将忘记那些事情，甚至不记得曾来过我们公司。操作结束时，我们会把您置身于某个场合内，像您本来就是在那儿生活一样。不过记忆一旦被替换，就不能恢复，至少在恢复技术没有研制成功前不能。请您考虑清楚再作决定。”年轻人微笑着答道。

　　接下来，韩克要求把他对阿曼的感情记忆全部移植到妻子身上，要他与妻子有一段甜蜜的初恋，让他完全忘掉阿曼，至少是把她当做普通同学。

　　年轻人打开投影机，一个立体的大脑便呈现在眼前。年轻人向他讲解手术的程序：首先将人催眠，进入无意识状态，然后对大脑记忆条进行扫描，记忆像放电影一样被播放出来，然后确定将被删除掉的记忆模块的位置，获得全部数据。再按改脑者提供的新资料，以此制作出全新的记忆模块，程序员用超级生物电脑生成记忆影像，制作出与旧记忆条完全吻合但截然不同的新记忆条，替换旧记忆条，整个操作结束。当然，以上过程将会完全加密，所有提取的记忆条都被永久销毁，任何人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韩克微微点了点头：“请问，我何时可以进行改脑？”

　　“只要您能提供您的证件，现在就可以！”年轻男人微笑着说。

　　韩克签下了协议。一切全部就绪，韩克进入一个球形建筑，躺在一张金属床上，四周立刻出现了一些机器手，把一些细电缆接到他的头上，接着，一个巨大的电子头盔缓缓升起，罩住了他的整个后脑。韩克感觉非常奇特，他就要得到全新的生活，可这也意味着即将失去对阿曼的思念，兴奋之中不由得掺杂着一丝失落。

　　床的上方缓缓降下一个显示屏，里面出现了一张漂亮的面孔：“您好！我是记忆设计员，下面我将给您……”里面的人突然停止了说话，与此同时，韩克也呆住了。显示屏里的人竟然是阿曼！

　　两个人沉默了几分钟，阿曼先开了口：“这么说，将要在你脑子里删除的是……我？”

　　韩克有点儿不知所措，他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你一直爱着我？”阿曼问道。

　　韩克微微点头：“是。”

　　“你结婚了？”

　　“是。”

　　“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对我只字不提？”

　　韩克又沉默了。

　　“知道吗？你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自信。这些年来，我没有跟你联系，就是逼你找我、逼你说出你想要对我说的。”此时，阿曼的眼圈有点儿湿润，“我刚刚回国。本来想去找你，可现在，我竟要亲手把我从你的记忆里删掉，真是笑话。”她扭过头擦着泪水。

　　“程序员，请注意！操作已超时。请尽快执行结束指令。”扬声器中传出电脑程序生硬的语音。

　　阿曼定了定神：“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尊敬的顾客，接下来我要将您催眠，并制作出让您满意的记忆条，当您醒来，崭新的生活随即开始！”

　　韩克的表情极其复杂：“阿曼，我只是想过上幸福的生活。是的，我一直爱着你，你在我心里占着很重要的位置，假如我这样做伤害了你，我……我可以……可以放弃。”

　　“不，这样很好。你不必为我着想，不要忘了，我是程序员，我也会为我自己制作出没有初恋的记忆模块，把你从我的脑子里删除。哈！这真有意思，不是吗？祝你幸福！”

　　韩克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韩克醒来时，发现自己坐在一家咖啡馆，桌上的咖啡还在冒着热气。他的感觉很好，从来没这么好过，心情舒畅，一切是那么自然。他起身付了账，轻松地走出咖啡馆，他要回家。坐在车里，他一直在想，待会儿要买一些礼物给妻子，很久没有买礼物给她了，然后自己下厨房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幸福生活不就是这样吗？

　　傍晚，韩克回到家，掏出钥匙打开门，妻子还没有回来，他把礼物放在桌上，然后去了厨房。他将菜做好，点燃蜡烛，然后再冰上一瓶香槟。一切布置得非常有情调，简直是棒极了。门打开了，韩克上前一把抱住刚刚进门的妻子，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啊！我去办了点事情。”妻子甜甜笑着说，“哇！这么丰盛。今天什么日子？”

　　“我们马上就要移民了，在走之前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韩克兴奋异常。

　　两个人相对坐下，有说有笑，举杯畅谈。一轮圆月挂上了天空，韩克与妻子走进了自己的画室，妻子看着墙上的油画：“你今后要加倍努力了！到国外办第一次画展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是呀！我将在画室里呆上几年喽！不过有你在我身边，什么事都会很顺利的。”两个人深情凝视良久，然后相拥在一起。

　　“铃铃……”此时，讨厌的电话声打断了两个人的温存。妻子拿起墙上的分机：“喂！啊……是，我是阿曼。请问有什么事……

　　听到妻子的回答，韩克猛地一下愣住了。他一下明白了妻子为自己所作的努力，他走过去，紧紧地搂住了妻子的肩，泪水禁不住顺着腮边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