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子”威震平型关——记曾贤生烈士





 
  曾贤生,地道的庄稼汉出身。在闽西革命根据地打游击那当儿,他就是游击队长刘亚楼的警卫员;后来参加了名震中外的二万五千里长征。1937年9 月25日,八路军首战平型关的大战,他腰插驳壳枪,身带大刀片,是伏击部队——一一五师三四三旅六八六团五连连长,外号“猛子”!那次战斗中,八路军以身殉国的英烈中,他是职务最高的一位抗日民族英雄。那年秋天,卢沟桥战事爆发,国民党守军在日寇的疯狂进犯下南退。北平、天津、张家口、保定等战略城市和雁北13 县,时间不长就被日寇占领了。日本侵略军气势汹汹,一面沿津浦、平汉两条铁路南下,一面重兵进犯山西。

  这时,由中国工农红军部队改编的八路军一一五师指战员背负着人民的希望,东渡黄河,北上抗日。9 月中旬,开入晋北五台山区。沿途逃难的老百姓站住了。大家自动组织起来,聚集在车站、村头和路边,烧茶送水,慰问上前线杀鬼子的部队。

  一群东北流亡学生走过来,听说曾贤生是一连之长,拉着他的衣袖就哭诉起日寇杀人放火,强奸妇女的暴行来。有个学生泣不成声地说:“求求大家,一定要为惨死的爹娘报仇雪恨呀!”目睹河山破碎、难胞流离失所的惨况,曾贤生持枪举臂,领着全连庄严宣誓说:

  “请乡亲父老、兄弟姐妹们放心!我们八路军头可断,血可流,誓死为同胞手足报恨雪仇,不消灭日寇决不罢休!”9 月23日上午,——五师师部在上寨村小学的土坪上召开连以上干部大会。会上,师首长讲话说:根据侦察,日本板垣征四郎的第五师团已经占领灵丘,正企图西窜,会同大同南下之敌夺取太原。各种迹象表明,鬼子的大队人马,正向平型关一线移去。从地形上看,自平型关口到灵丘的东河南镇,是一条由东北向西南延伸的狭窄山沟,长约二三十里。敌人一旦进来就很难出去。我们师的任务就是要利用这一天险,在这一带地区,埋伏一支神兵,布置一条口袋,给日寇一个打击。等这条毒蛇全部钻进夹山公路的葫芦套以后,出其不意,从侧后袭击,截头,断尾,打伏击,全部、干净彻底消灭这股敌人!

  曾贤生兴奋极了。大会刚散,他便同指导员一起召开党支部大会,代表全连向营、团党委递交请战书,坚决要求上级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五连。为了表示决心和意志,他咬破中指,用鲜血写下铿锵的誓言:“血战平型关,誓叫鬼子有来无还!”当晚,连队随主力奔赴相距平型关只有30 多里的冉庄,进行战前准备。

  这时,上级党委决定曾贤生所在的团为全师伏击部队的第一梯队,曾贤生的五连为断绝鬼子退路的后卫连。

  杨勇副团长亲切地拍着他的肩头说:“猛子啊!如果说我们伏击部队是把尖刀的话,那么,你们后卫连就应该是这把尖刀上的刀尖。”战前,曾贤生把20 多个五大三粗、勇武超群的战士组织起来,每人发一把大刀,几颗手榴弹,编成一支敢于冲锋陷阵的大刀队。他搬来石头,同他们一起磨刀,一起研讨战斗方案。

  24日深夜,师部下达了秘密进入白岩台一线埋伏的命令。曾贤生接到通知,立即率连队随团队紧急出动。天空乌云密布,大地一片漆黑,荒凉冷清的秋夜死一般沉寂,只听战士们沙沙的脚步声在快速流动。突然,迎面吹来冷嗖嗖的山风。一道闪电劈过,头顶响起隆隆的雷声。立时,滂沱大雨倾泻而下。更为糟糕的是,在此秋末时分,山西北部常常雨后成雪,气温骤降。

  尤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山区雨量过大过急,险恶的山洪竟猛然暴发,眨眼之间,泥沙乱石随着洪水汹涌咆哮而下。曾贤生当机立断:“全连注意!把枪支子弹袋挂在脖子上,以班为单位,手拉手快速通过激流!”军情紧急,命令如山。战士们胳膊挽着胳膊,你挽着我,我扶着你,互相拉着拽着冲过洪流。鞋冲丢了,脚碰伤了,人们仍奋勇争先。经过大半宿艰苦跋涉,全连于25日凌晨到达指定地段,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隐蔽阵地,抢修好了战斗工事。

  这时,全师主力也在平型关到东河南镇十余里沟道东南侧的山地一线埋伏完毕。指挥部又派出一支部队占领了东河南镇以北一个高地,以便断敌后路,造成两面夹击之势。

  天边微微露出曙光,秋雨悄然而止。拂晓,日军8 架飞机低空掠过,上午,远处山沟里渐渐传来汽车的马达声。曾贤生和战友们立刻警觉起来。往下看,日军精锐部队——板垣师团二十一旅团的辎重部队和后卫部队,在日本旗引导下,分乘100 余辆4 轮大卡车和载重汽车,浩浩荡荡直奔狭谷而来。

  200 多辆装载军用物资的大车,驮着九二式步兵炮的骡马群,在一队骑兵的护送下,也尾随其后进入八路军伏击地域。远远望去,车水马龙黑压压、密麻麻连成一片,挤满了10 多里长的狭窄山谷。

  敌人越来越近了。俯瞰下去、日军旗子上的“武运长久”几个黑字已清晰可辨。汽车里和马背上的日本兵,个个头戴钢盔,身穿黄大衣,脚蹬大皮鞋,有的手执三八大盖枪,有的斜背枪支,脸上一副骄傲狂妄神态。

  曾贤生看在眼里,恨在心头。他吐了口唾沫:“呸,先别神气,好戏还在后头哩!”薄雾散去,天色渐朗,云影山光笼罩着战地上空。进犯的4000 余名日寇已全部钻进八路军预伏部队的口袋阵内。这时,团通信员利用沟沟坎坎的掩护跑来,说:“团首长命令你们,收紧口袋底,不许日寇一兵一卒逃出伏击圈。”“是!”师指挥所发出总攻命令!曾贤生高举驳壳枪,一跃而起:“目标——干河滩敌人后卫车队,冲啊!”截头,断尾,打伏击的战斗开始了!五连战士尤如猛虎捕食扑下山去。

  机枪弹、手榴弹雨点般飞向敌群。伏击部队所有轻重武器这时也一齐开火。

  长蛇似的敌阵,一下被切成若干小段。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山炮的轰鸣声,英雄健儿们的呐喊声,惊天动地震撼山谷。但见硝烟弥漫,火光冲天,10 多里长沟,瞬息间成了一条烈焰熊熊的火龙。汽车上的鬼子,猝不及防,一个个连滚带爬地跌下车来,逃的逃,躲的躲,哭的哭,嚎的嚎。

  一小队鬼子见势不妙,妄图夺路而逃。他们凭借山沟以北有利地形,集中机枪火力将五连压住,冲到最前头的一些战士不幸倒下了,曾贤生的右小臂也突然中弹挂彩,鲜血浸湿了他的衣袖。日军指挥官张牙舞爪,又督促士兵向五连发起反冲锋。曾贤生顾不得伤痛,命令一班从左侧坡地迂回上去,封锁住敌人退路。一阵手榴弹爆炸后,敌人的机枪哑巴了,两次反扑都被五连英雄们击退。

  这时,曾贤生眼瞅敌人20 多辆卡车连在一起,几百名鬼子挤成一堆,其中还有将级军官,正是集中火力歼敌的大好战机。他一声怒吼:“机枪——手榴弹打!”一阵巨响,敌人被炸得车仰马翻,尸横遍野。但见人挤人,车碰车,马踏马,炮撞炮,日本兵挤成一堆,乱糟糟拥作一团。敌人阵势就像被烈火烧着了的野蜂窝,被沸水浇着了的蚂蚁群,闹哄哄,乱腾腾。日本兵们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可是,几十名受过武士道精神熏染的敌人,拼命负隅顽抗。几个官佐也舞动指挥刀在后边督战。鬼子们端着刺刀,组成一列人墙,咿哩哇啦地吼叫着,向五连勇士们挤压过来。

  面对残敌的拼命气焰,曾贤生手举枪响,首先撂倒了挥舞日本旗的一名少佐;又倏地把驳壳枪往腰间一插从背后拔出大刀。

  一声长啸:“大刀队——上!”勇士们听见口令,剑眉倒竖,虎眼圆睁,人人用足了力气,个个抡圆了臂膀。一霎时,刀飞、影闪、杀声雷鸣,削铁如泥的大刀片,纷纷对准鬼子们的脖颈和后脑勺猛砍下去。手端步枪的健儿们龙腾虎跃,同敌人展开了刺刀见红的殊死搏斗。一场恶战,只杀得鬼子兵鲜血喷溅,人头落地。

  曾贤生夺过一把三八大盖枪,同敌人厮杀在一起。几个鬼子围着他团团乱转,哇哇怪叫。曾贤生虎威大震,左右刺杀,一气劈倒了近前的几个鬼子。

  不料,这时后面又上来3 个敌人。三把带血的刺刀同时伸向曾贤生前胸。

  曾贤生横眉冷对,铛铛两下拨开两把刺刀,猛一个有力的突刺,左边的鬼子应声倒下了。说时迟,那时快,曾贤生回身一刺,右边的鬼子也被刺中心脏,嚎叫了一声瘫倒在他脚下。第三个鬼子慌忙跳到曾贤生背后;曾贤生一见急忙猫腰,缩小形体转身迎敌,不想脚下闪失,鬼子的刺刀穿进了他的小腹。

  他强忍巨痛,身躯用力往前一挺,不等对方拔出刺刀便“杀——”地一声咆哮,抡起枪托,瞧准鬼子脑门儿狠狠砸去。当下,鬼子脑浆迸裂,血花飞溅,呜呼哀哉了。伏击战进入白热阶段,拼杀越来越激烈。勇士们刺刀卷刃了,便用枪托狠砸日寇头颅;枪杆劈断了,便拳打脚踢,用牙撕咬,死死缠着敌人,严惩敌人。仅仅20 多分钟,河滩里的几百名日本官兵全被五连勇士们消灭。然而,五连也死伤惨重,牺牲过半。

  平型关大捷的捷报传向四面八方。此役共歼灭日军1000 余人,缴获步枪1000 余支,机枪20 余挺,击毁汽车100 余辆。这是全国抗战取得的第一个歼灭战的胜利。

  打扫战场的时候,人们望见曾贤生一千紧握枪杆,一手捂着小腹,虽已气绝身亡,仍然怒目灼灼,死盯着惨死在他刀下的鬼子。战友们还发现:在他那军衣口袋里,那张用手指蘸着鲜血题写的决心书中尚紧紧地包裹着没来得及交给组织的最后一次党费。

  (北京军区政治部组稿何畏撰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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