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比拉的见证

 



  雷福德·斯蒂尔坐在本一古里安国际机场的电话间内。他到达机场很早,比卡帕斯亚的代表团提前了一个多小时。机组成员正在世界共同体一号上忙碌着,他有充裕的时间等待接线员接通国际长途。
  “我看见你了,爸爸!”切丽笑着说,“他们对每一个被介绍到的来宾都给了镜头。他们给你的镜头几乎就是从正面照的。播音员把你的名字念成了‘雷蒙德·斯蒂’,把尾音都读掉了;还说你是‘空军一号’的飞行员。”
  听到女儿切丽的声音,雷福德内心感到一阵温暖。他笑了,是的,从事新闻的人还为没有人信任他们感到纳闷呢。
  “他们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切丽说,“开始,他们有几次把镜头转到了巴克,可是他们并没有让他出现在屏幕上。后来,有个家伙一定是听到了对巴克的介绍,他们才想到应照‘杜克·威尔逊,前新闻周刊记者’的先例来办。”
  “对极了。”雷福德附和了一声。
  “巴克对那位要在有线新闻网上搞现场直播的拉比十分钦佩。你有机会看到吗?”
  “我会在飞机上收看的。”
  “你在那么高、那么远的地方能收看得到吗?”
  “你应该见识一下飞机上的先进设备,切丽。这里的接收效果比你在家里看还清楚呢,至少是不相上下。”
  巴克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悲哀。仪式结束后,钱姆·罗森茨韦格至少拥抱了他三次,口里高兴地念叨着说,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他恳求巴克同他一起乘飞机去巴格达。“无论如何,你在一个月之内就要为卡帕斯亚工作了。”钱姆说,“没有人会把这看作是有损于公众利益的行为。”
  “我会这么看的,尤其再过一个月,他就要把每一份报纸都攥在自己的手上了,而我无论到哪儿也只能为他工作。”
  “不管怎样,今天你也不能消极。”钱姆说,“同我们一起去吧,去体验,去欣赏。我们已经看到了建设规划,新巴比伦将无比壮丽。”
  巴克真想为他的朋友痛哭一场。这一切灾难何时将降临到钱姆的头上呢?也许在意识到受骗上当之前,钱姆就已经死去了。这也许再好不过了。但是,巴克为钱姆的灵魂担心。“你看本—朱达今天下午的现场直播吗?”
  “当然要看!怎么会不看呢?自从早年在希伯来大学,我们就一直是朋友。我知道,他们会在去巴格达的飞机上收看的。这是你应跟我们一起去的另一个原因。”
  巴克摇摇头。“我会在这里收看的。可是,一旦你的朋友将他的研究结果公布出来,我们就会有不少问题在一起探讨。”
  “啊,卡梅伦,我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你是知道这一点的。对于齐翁今天要公布的结果,我是不会感到惊讶的。他是一位有能力的学者,搞起研究十分细心,头脑精明,而且口才极好。他有点儿令我想起卡帕斯亚。”
  老天,巴克想,谈什么都可以,但千万不要得出那样的结果!
  “你认为他会谈什么呢?”
  “像大多数正统的犹太教徒一样,他一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弥赛亚还未来。还有一些小派系,正如你所了解的,他们认为弥赛亚已经来了,但是,这些所谓的弥赛亚已经不再是以色列人;他们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迁到了国外。他们没有“个给以色列人带来托拉所预言的正义与和平。因而,像我们所有的人一样,齐翁将对《圣经》中的预言作出总结,鼓励我们继续等待、守望。这个讲话一定会是振奋人心和催人向上的,我想,这也许就是进行这次研究的初衷。
  “他也许会讲到敦促弥赛亚的到来。有些教派迁至古代犹太人的居住地,认为这是他们的神圣的权力,并相信这样做有助于实现《圣经》中的预言,为弥赛亚的到来扫除障碍。另一些教派则在尽可能靠近圣殿旧地方建起犹太人教堂。”
  “你知道,有一些非犹太人也相信弥赛亚已经来了。”巴克小心地说着。
  钱姆朝巴克的身后望了望,以保证他在代表国成员回旅馆时不至掉队。“是的,我知道,卡梅伦。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弥赛亚只是一种意识形态,而非具体的人。”
  钱姆准备去追赶其他成员;巴克突然感到一阵绝望,他抓住钱姆的胳膊。“博士,弥赛亚不仅仅是一种意识形态。”
  罗森茨韦格停下脚步,望着朋友的脸。“卡梅伦,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讨论,但是如果你过分拘泥于字面的含义,我不免要亮出我的观念。如果弥赛亚是一个人,如果他来是要给世界带来和平、正义和希望,那么我同意那些人的观点:他已经来到了这里。”
  “你相信吗?”
  “是的,你不相信吗?”
  “不相信弥赛亚?”
  “我是说‘如果’,卡梅伦。这是一个大大的‘如果’。”
  “如果弥赛亚是一个实在的人,而且的确要来,那又怎么样呢?”当钱姆正要走开时,巴克恳求地问。
  “你没有看到吗,卡梅伦?尼古拉已经实践了大多数预言,甚至可以说是所有的预言。但是,这不属于我的研究领域。眼下,我必须走了。我能在巴比伦见到你吗?”
  “不,我告诉过你——”
  罗森茨韦格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我只是以为你的意思是和我们一道走,免得从被其他采访者们在那里得到好处。”
  “我是那个意思,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打算去巴格达了。如果我打定主意到卡帕斯亚所有的一份杂志去工作,我想,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去巴格达的。”
  “你打定主意了吗?你打算回国吗?我能在美国见到你吗?”
  “我还不知道。不过,咱们会见面的。”
  “卡梅伦,在这个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一天,笑一笑给我看!”
  但是,巴克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一直走回大卫王宾馆。宾馆的一位办事员问他是否要订去巴格达的机票。“不,谢谢。”他说。
  “好的,先生。这里有你一封信。”
  信封上注明了齐翁·本—朱达博士的地址。巴克绝步上楼,将信封拆开。信里写道:昨天晚上对你,实在抱歉。当时简直没法与你交谈。能否有幸道你与我共进午餐,然后陪我到演播室,我等你的电话。
  巴克看了看表,时间肯定是太晚了。巴克拿起电话,接电话的是女主人,她说拉比二十分种前就离开家了。巴克朝梳妆台猛击了一掌。他错过了一个多好的机会,而且仅仅是由于他没有打车回宾馆!也许他可以打车直接去电视台,午饭后便可在那儿见到拉比。但是,拉比原本打算在进行现场直播前同巴克谈一谈的;他会谈什么呢?
  巴克拿起话筒,大堂服务台有了回音。“能给我叫一辆出租车吗?”
  “当然可以,先生,但这儿有一个电话找你。你现在就要车吗?”
  “是的,你联系好车子,一会儿我给你回话。”
  “可以,先生。请挂上电话,我把电话给你拨过去。”
  是齐翁打来的。“本—朱达博士,很高兴你打来电话,我刚回来。”
  “我也去了签字仪式,巴克。”齐翁用带着浓厚的希伯来人口音说,“但是我没露面。”
  “你的午饭邀请还有效吗?”
  “有效。”
  “那么,咱们什么时候见面呢?在哪儿见面?”
  “现在怎么样,就在宾馆门前?”
  “我马上就到。”
  “主啊,谢谢。”下楼时,巴克向自己叨念着。“让我告诉这个人,你才是弥赛亚。”
  在汽车上,拉比用两手握住巴克的手,将他拉近说:“巴克,我们有了一段共同的非比寻常的经历。我感到咱们有些缘分。现在,想咱们在吃饭时一起谈谈,好吗?”
  拉比吩咐司机把车子开到耶路撒冷繁华区的一间小咖啡馆。他用希伯来语对服务员说了句什么,服务员就将他领到靠窗子的一张餐桌前,周围摆着花木。菜谱送了上来,拉比看看表,挥挥手让服务员将菜谱拿回去,又用他的本民族语言吩咐了几句。巴克猜测,他订了他们两个人的饭。
  “你现在还需要带着那个标志你的记者身份的布吗?”
  巴克将那块布片从胸前的口袋上扯下来。
  “扯下来可比粘上去容易多了,是吧?”
  巴克笑起来。齐翁也和他一起笑起来。这时,服务员端来一条刚出炉的面包、黄油、奶酪、黄瓜、青苹果以及像蛋黄酱一样的调味。
  “让我来动手吧?”本—朱达指了指食盘。
  “请吧。”
  拉比将面包切成几大块,在面包上涂了一层厚厚的黄油和调味汁,然后摆上切好的黄瓜、奶酪、青苹果,将盘子推到巴克面前。
  巴克等着拉比准备自己的一份。“不要等我,趁热吃。”
  巴克轻轻点了下头,便开始为齐翁·本—朱达的灵魂祈祷。他抬起眼,端起面前的食物。
  “你也有做祈祷的习惯。”拉比一边准备着自己的一份,一边说。
  “是的。”说完,继续默默地祈祷;他不知道此时对拉比谈谈自己的想法是否合适。这个人在一个小时之后就要向世人公布他的研究结果,巴克能够对他有所影响吗?巴克感到自己有点儿犯傻。拉比笑了。
  “你在笑什么,拉比?”
  “我想起了上次在这个地方接待的一位美国人。他是公费旅游,到以色列来观光,我负责接待他。他是一位宗教界人士;你知道,我们都要轮流到这儿来接待游客。”巴克点点头。
  “我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想请他尝尝我最爱吃的一种食物:蔬果奶酪三明治。也许是我的口音他很难听懂,也许是他听懂了,但并不感兴趣。他礼貌地拒绝了,然后点了一份更熟悉的食物,我记得是圆面包和鲜虾。可是,我叫住服务员,用希伯来语吩咐他给我来双份——也许是出于一种嫉妒心理。那个人没多久就吃完了自己的一份,推开盘于来尝我的三明治。”
  巴克笑了。“现在应该直接给客人点这种三明治了。”
  “的确如此。”
  拉比在饭前也默默地作了祈祷。
  “我早饭没吃。”巴克举起面包致意说。
  齐翁·本—朱达用快乐的目光注视着他。“好极了!”他说,“各国都有这样一句古语:饥饿是最好的调味剂。”
  巴克觉得的确如此。他放慢了吞吃的速度,免得吃得太饱——他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齐翁”,他终于开口说,“你让我来,仅仅是希望我在你去作现场直播前陪你一会儿,还是有什么事情要谈?”
  “要和你谈一谈。”拉比说。他看了看手表,“顺便问一句,我的头发怎么样?
  “很好。只是有个帽子压出的印,可以在化妆室梳理一下。”
  “化妆室?我倒忘了还要化妆。难怪他们要我早点到。”
  本—朱达又看了一下手表,他推开盘子,把一只大活页夹举到餐桌上,里面夹了足有四寸厚的手稿。“我的办公室里还有这么几本,”他说,“但这是精华,我和我的学生三年深入细致的——也是耗尽心血的——工作的成果全在这里了。我要说,我的那些年轻的学生们给了我巨大的帮助。”
  “你不是幻想着要花一个小时之内把这些东西读一遍吧?”
  “不,不!”本—朱达说着,大笑起来。“这是我的所谓‘儿童玩毯’。倘若我的脑子里真的出现了空白,我就可以求助于它。不论我翻到哪儿,我都能找到要说的话。你可能想知道我是不是已经把在电视上要说的话都记下来了吧?”
  “够一个小时讲的话吗?”
  “三年前,这件事的确令我有些胆怯。可是如今,我可以不看笔记一连讲几个小时。当然我必须严格按照我的计划讲,否则稍一离题,就讲不完了。”
  “你得带上你的笔记。”
  “我信心十足,巴克,但我不是傻瓜。我一生中有许多时间在公众场合讲话,但有一半是用希伯来语讲的。为了让更多的观众听得懂,有线新闻网自然希望我用英语讲。这对我来说困难更大些。为了不至使我出现慌乱,我不想作出让步。”
  “我就说,你能讲得很好。”
  “这么说,你对这一餐饭很满意喽!”拉比笑着说,“不过,请你一餐饭并不吃亏。”
  “看来,你是需要人给你鼓鼓劲儿。”
  拉比对巴克的美国人用语考虑了一会儿;不过,巴克觉得他的话是很好懂的。“是的,”本—朱达说,“鼓鼓劲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说你觉得这个问题不宜对外人说,也可以拒绝回答。”
  巴克摊开两手,仿佛在说:可以谈任何问题。
  “昨天夜间,你问到我关于弥赛亚的研究结果;我的回答大意是说,你得等着与其他人一起观看我的现场直播。现在,让我来向你提出这个问题。”
  赞美主,巴克想。“我们有多长时间?”
  “大约有二十分钟。如果讲不完,我们可以在去演播室的路上谈,甚至在化妆室还可以谈。”
  拉比不禁对自己的幽默感到好奇,而巴克已经开始构思了。“你知道,当俄罗斯人进攻以色列时,我在这里的一个集体农庄。”
  本—朱达点点头。“这一天,你放弃了不可知论。”
  “是的。而在失踪事件发生的那一天,我正在前往伦敦的飞机上。”
  “你没有谈过。”
  于是,巴克开始讲起自己的精神历程。直到拉比从化妆室出来,紧张地坐在演员休息室时,巴克还未讲完。“是不是讲得太多了?”他问,“我知道,即使作出注意听的样子,也会牵扯你不少精力,而你的心思全在现场直播上。”
  “不,巴克,”拉比说,他的声音颇为激动。“我就是睡着了也会讲好的。倘若到了现在我还在往脑子里塞东西,非砸不可。”
  “就这些吗?没有呼应,没有感谢,甚至连一句你是个傻瓜的话也不说吗?”
  经过很长的沉默之后,拉比终于说:“巴克,我很感谢你能把这些话讲给我听。”
  一位年轻女人腰间挎着电池包,头戴耳机走进来。“本—朱达博士,”她说,“我们已经准备就绪,请到播音室来试音。现在离转播还有一分半钟。”
  “我已经准备好了。”本—朱达没有动。
  那个年轻女人有些犹豫,面带疑惑的神情。很显然,对于不曾有半点紧张的主讲人,她还不太适应。她离开了房间。
  齐翁·本—朱达立起身,将他的大活页夹夹在腋下,打开房门,用空着的那只手抓住门把手说:“巴克·威廉斯,你能帮个忙,在这里等我吗?”
  “当然可以。”
  “既然你是个作祈祷的人,那么,能不能为我作个祈祷,保佑我只说上帝让我说的话?”
  巴克点点头。他举起一只拳头,在给他的这位新朋友鼓劲儿。
  “愿意接过去吗?”雷福德问他的副手。我想去看看有线新闻网的特别节目。
  “可以。那个拉比的节目?”
  “是的。”
  副手摇了摇头。“那种节目会让我睡着了。”
  雷福德走出驾驶舱。令他失望的是,主舱中的电视正在收看别的节目。他又走到官员和记者们聚集的另一台电视机前。他想转身离去,尼古拉·卡帕斯亚看到了他。“斯蒂尔机长!请过来,与我们一起坐一会儿!”
  “谢谢。不过,我想看——”
  “有关弥赛亚的转播,当然可以!播过来!”有人把电视播到有线新闻网的频道。“你们要知道,”卡帕斯亚用所有的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宣布说,“我们的机长相信耶稣是弥赛亚。”
  钱姆·罗森茨韦格说:“坦白地说,作为一名不信教的犹太人,我认为尼古拉比耶稣更符合《圣经》中的预言。”
  雷福德对此话大不以为然。多么亵渎圣灵!他知道巴克喜爱和尊敬罗森茨韦格,可是,瞧他说的是什么话!“恕我冒昧,先生,我很怀疑多数犹太人是否相信一位不是出生于圣地的弥赛亚——即使他们认为弥赛亚还未来。”
  “啊,那么,你这样看吗?”罗森茨韦格说,“我对《圣经》研究不多。这个人,”他指了指电视屏幕——在电视中,播音员正在向大家介绍齐翁·本—朱达。“这才是你们的宗教学者。经过三年的深入研究,他将指出弥赛亚的主要特征。”
  我敢打赌,他会的。雷福德想。他躲开通道,站在一个角落,斜倚在舱壁。卡帕斯亚脱去身上的夹克,一位服务员立刻接过去挂上。他松了松领带,卷起上衣的袖子。他坐在电视机前,手中端着一杯掺了混合酒的矿泉水。卡帕斯亚肯定觉得这一个小时可以很好地消遣一番,雷福德想。
  播音员在画外声明道,这次现场直播的观点和见证,均不代表有线新闻网和转播这个节目的电视台的意见。
  雷福德发现,本—朱达博士是个很有吸引力的演讲人。他两眼直视着镜头,尽管口音很重,但他讲得很慢,很清楚,十分易懂。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研究的项目充满了热忱与激情。这是雷福德完全没有料到的。雷福德本以为是一位蓄着长长的白胡须、弯腰驼背的老拉比呢,面前还摆着发霉的古代卷本,手持放大镜认真核对每一个细部。
  事实并非如此。本—朱达在简单介绍了自己及研究过程之后,便保证说:“我已得出明确的结论,因而我们完全可以准确地辨别弥赛亚的特征。我们的《圣经》中有明确的预言和先决条件,人类中只有一个人可能符合这些要求。你们跟着我一同思考,看看是不是能够得出相同的结论。我们可以明白,弥赛亚是不是一个实在的人;他是已经来了呢,还是尚未出现。”
  本—朱达拉比说,他和他的研究小组几乎花了一年时间,核对已故的语言学家阿尔弗雷德·埃德赛姆和格林菲尔德讲师对七十贤人本希腊文《圣经》的研究的精确性,据埃德赛姆统计,经文中有关弥赛亚的文字共有四百五十六处;他又从古代拉比的著述中找到有关文字五百五十八处之多。
  “现在,”拉比说,“我们不去搞那些繁琐的数据统计;我要说,这些预言性的段落中有许多是重复的和含义不明的。但是,经过我们的认真研究,我们相信,至少有一百零九条预言分别、明确地讲述了弥赛亚应具备的必要条件。这些条件要求一个人如此的非比寻常,他的生活如此的无与伦比,我们完全可以将一切伪装者排除掉。
  “然而,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我无论如何无法将这一百零九条预言全部论述到,我只能举出一些最明确和最有代表性的段落。我曾请教过一位数学家,如果我从一百零九条预言中挑选出二十个偶数条目,那么,世界上每一个人可能符合这些条件的概率是多少。他计算的结果是一百二十五万亿分之一到一千万亿分之一!”
  如何通过一些特征来分辨一个人的身份,本—朱达博士打了一个聪明的比方,雷福德感到十分恰当。“尽管我们这个星球上居住了数十亿人口,可是,你只要在明信片上标明我的一些特征,那么收到这张明信片的只会是我。当你把它寄到以色列时,就把世界上许多其他地区排除掉了。你还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把明信片寄到耶路撒冷。你写上街道、门牌。楼号,这样,收信人的范围就很小了。然后,再写上我的姓名,你们就把我从数十亿人口中挑选了出来,收到这张明信片的只能是我。我相信,有关弥赛亚的预言也是这样;这些预言一次次地排除,最后,只有一个人完全符合这些条件。”
  本—朱达博士的演讲如此富于吸引力,飞机上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走动、交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甚至尼古拉·卡帕斯亚也在聚精会神地听着,只是偶尔呷一口手中的矿泉水。雷福德似乎感觉到,卡帕斯亚因过于专注地看电视而有些不大自然。
  为了不致分散人们的注意力,雷福德说了声对不起,迅速溜回驾驶舱。他把手搭在副手的肩上,说了一句什么。副手摘下左边的耳机。
  “我想让飞机在这个小时结束前五分钟开始着陆。”
  “我们正按计划飞行,机长,在这个小时结束前的二十分钟就开始着陆了。”
  “不管你采取什么措施,把速度调整一下。”
  “明白。”他伸手去取对讲机,“巴格达指挥塔,我是世界共同体一号,报告完毕。”
  巴格达指挥塔:“一号向前航行。”
  “我们降低飞行速度,预计在这个小时结束的五分钟之前到达。”
  “明白,世界共同体一号。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只是检验一下新飞机的性能。”
  副手抬起眼睛,询问地望着雷福德。雷福德向他竖大拇指,然后匆忙赶回去看电视。
  巴克一边看着电视,一边作着祷告。其他摄制组成员也都围坐在监视器前。平日间机房内的闲聊没有了,他们全都被屏幕上的拉比吸引住了。为了抑制内心的惊奇,巴克掏出钢笔和笔记本,飞快地做着笔记。要赶上拉比的速度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在滔滔不绝地讲解着一条又一条预言。
  “对于犹太人来说,弥赛亚并非仅仅是一些预言而已。”本—朱达说,“多少个世纪以来,我们犹太人寻找他,盼望他,并为他而祈祷;然而如今,我们已经停止了对于经文中有关弥赛亚的特征的研究,转而求助其他。也就是说,我们在寻求为我们昭雪冤屈、带来和平与正义的政治领导人。”
  钱姆·罗森茨韦格走向卡帕斯亚,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又转过身去望着每一个人。然而这时,几乎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转到钱姆,包括卡帕斯亚。
  “有些人相信,弥赛亚会将人类世界恢复到所罗门的全盛时代。”本—朱达拉比继续说,“另一些人则认为,弥赛亚将使我们人类焕然一新,在我们这个星球上开创一个从未有过的王国。然而这些预言将告诉我们弥赛亚将要做什么。让我们在余下的时间里来检查一下这些预言。”
  “根据《弥迦书》中的预言,弥赛亚必须出生于伯利恒。”拉比翻开面前的笔记,读到:“伯利恒的以法他阿,你在犹太诸城中为小,将来必有一位从你那里出来,在以色列作掌权的。他的根源从亘古、从太初就有。”
  钱姆·罗森茨韦格不安地来回走动着,他是飞机上惟一没有安静下来的人。雷福德感到,这位老人自己愚弄了自己,而且固执己见。
  “尼古拉,”他开口问道,“你出生在伯利恒,后来才迁到克卢日的,对吧?哈!”
  其他人都注意他静下来。卡帕斯亚靠坐在椅背上,似乎有所领悟。“我知道这个要得出的结论!他说,你没看出来吗?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我知道,雷福德想。比卡帕斯亚知道得还清楚。
  “他是在宣布,他自己就是弥赛亚!”卡帕斯亚高声道。
  “啊!”钱姆说,“你是在说我的一位好友。他决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一位乘务员侧过身低声说:“你的电话,秘书长。”
  “谁来的?”
  “你的一位助手从纽约打来的。”
  “哪一位。”
  “德拉姆小姐。”
  “做个电话记录。”
  卡帕斯亚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本—朱达拉比继续说:“如果我有更多的时间,我还要从希伯来文《圣经》中引用数十条预言来证明弥赛亚的身份。在讲话结束时,我留下电话号码,你们可以订购我的研究著作。这部著作会使你确信,我们完全可以肯定地说,能够成为我们的弥赛亚的只有一人。
  “我要说,三年来,我深入地研究了摩西的律法和预言,这是我一生中进行的最有价值的研究。我广泛地阅读了史书和其他一些宗教典籍,包括非犹太教的《新约》,梳理了每一个词语,看看是否有一位符合弥赛亚的身份,是否曾有一个人出生在伯利恒,他的母亲是一位童贞女,他是大卫王的后裔,而他的血统可以上溯至我们的祖先亚伯拉罕;他曾被带到埃及,后被召回加利利传教;他曾有一位先行者,他受到上帝选民的厌弃,被人以三十块钱出卖掉,受刑而死,死后与富人葬在一起,最后从死亡中复活了呢?根据以色列最伟大的先知之一但以理的预言,耶路撒冷城‘在艰难的时候’重新建造起来,下距弥赛亚代民受死整整四百八十三年。”
  本—朱达博士两眼直视着镜头。“耶路撒冷的城墙重建四百八十三年之后,拿撒勒的耶稣为以色列民族献出了自己。他是骑着驴来到耶路撒冷的,正如《撒迦利亚书》中预言的那样:‘锡安的民哪,应当大大喜乐;耶路撒冷的民哪,应当欢呼。看哪,你的王来到你这里。他是公义的,并且施行拯救,谦谦和和的骑着驴,就是骑着驴的驹子。’”
  在演员休息室,巴克从沙发上立起身,目不转睛盯着监视器。摄制组的其他人也都聚拢到电视机前,但巴克已经激动得难以自抑,他大声喊道:“是的,说下去,齐翁!阿门!”巴克听到大厅里不断传来电话铃声,而拉比还没有给出自己的电话号码。
  “耶稣基督就是弥赛亚!”拉比作出结论说,“没有其他的选择。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但我又害怕照着它去做,而现在已经太晚了。耶稣已经来过了,将他的会众提往天国,正如他曾经所说的那样。我没能随他们一同升天,因为我摇摆了。但是从此以后,我就将他视为我的救世主。他在七年之后还会再来!要准备好!”
  突然,演播室充满了骚乱声。正统派的拉比们和愤怒的以色列人把门敲得“砰砰”直响;技师们在等待着切断电路的信号。
  “如果你们要获得更多的消息,这里是我的电话号码。”拉比说,“如果他们不打字幕,我来给你读!”他读了;与此同时,导演发出关闭镜头的指令。“玛利亚的儿子耶稣,就是耶和华涂膏的那一位!”拉比迅速地喊道,“耶稣就是弥赛亚!”然而,屏幕上一片空白。
  本—朱达拉比收拾起笔记,用目光急切地寻找着巴克。
  “兄弟,我在这儿!”巴克说着,冲进了演播室。“车子在哪儿?”
  “藏在后门,我的司机还不知为什么要藏起来!”
  电视台的经理们冲进演播室。“等等!观众要见你!”
  拉比有些犹豫。他望了望巴克,“如果他们向我要耶稣怎么办?”
  “他们可以打电话!”巴克说,“我带你冲出去。”
  他们从后门冲出去,奔到电视台的内部职工停车场。但拉比的车子并不在那儿。忽然,马路对面,拉比的司机跳下车子,一边向他们招手,一边喊着什么。巴克和拉比迅速朝他奔过去。
  “这有点儿叫人扫兴。”尼古拉·卡帕斯亚归结说,“我倒希望他宣布说,他就是弥赛亚。他的结论实在是老掉牙的了。许多人都相信这个神话。现在,一位知名的希伯来拉比也改宗了。这可是个大新闻。”
  的确如此,雷福德想。他转身进了驾驶舱,准备着陆。



《颠覆之神》(《末世迷踪》第二部)作者:[美] 蒂姆·莱希 杰里·詹金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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