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开走了以后,我才发现安珀把她的玩具熊背包落下了。我把它连同那个没充电的手机、多诺万的速写本一起捡了起来,并把它们都塞在了小熊的肚子里,那里已经装满了安珀的零食。
“你怎么不跟着笛瑞儿去呢?” 查德问。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我回答。“差不多是半夜了,你在外面干什么?”
“我在找你。我去了你的房间。我去了绞刑吏咖啡厅。图书馆——”
“那些地方十一点关门。”
“是啊,但我想你们几个走回来可能要用点时间。怎么了?”
我用了超长的一秒钟仔细地观察了他的脸,想破解出事实真相,也在琢磨着是不是和他提电子邮件的事儿——我们到这儿来的全部原因。“算了吧,”我终于说。我拾起安珀的手电筒,走向窗户。
“你在干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你猜。”我把窗户开到足够大,把自己悬在窗台上,先是顶住肚子,然后从窗口爬进去,砰的一声落在教室的地板上。
查德跟了上来。
我用手电筒照着路,走过了几排课桌。电筒晃过整个教室,所有的角落,寻找着任何一点异常的东西。然而,除了缺少光亮,除了教室里显然空无一物之外,它和我呆过的任何一个其他教室别无二致——一样的无端压抑,一样的死气沉沉。
“你在干嘛?”查德轻声问。
我用一只手指“嘘——”了一下,走向教室前面。黑板上爬满的字迹是当天的三角学板书,什么m分之一。还有人把生物书忘在了椅子下的书筐里。手电筒的光线晃过了门边的电源开关,但是我并不想打开它,以防校园警察还在附近。
我移到门口,握住球型门锁,感到一股冰冷的血液涌上我的脸。我使劲一拽,门开了,反弹到墙上,把垃圾桶撞倒在了地上。我的心象橡皮筋一样蹦到了肚子里,又在我没来得及给它复位之前,蹿到了嗓子眼里。
查德把垃圾桶捡起来,看着我——他的面孔在黑暗中模糊了。“你没事儿吧?”他把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这时,现实却在提醒我,别忘了我在哪儿,是来做什么。我抽回自己的胳膊,踏上白色格子和绿色格子相间的地板,奔向莱斯诺夫人的法语教研室。
手电筒的灯光只能照亮我前方大约三码的路面。其他的一切都是黑的。我大声地喊了几次维洛妮卡的名字,我的声音在墙壁之间回响。我真的希望她能在那——等着我,等着做什么鬼把戏,那都没有关系——因为现在,即便是和查德在一起,我也感到彻头彻尾的孤独。
我的灯光聚焦在大厅尽头的红色出口标志上,它就在法语教研室的左侧。从那出去的想法让我接着走下去,走向走廊的更深处,离查德更远一些,如果他还在后面跟着我的话。
当光线近到可以照亮出口的门的时候,我停了下来,眼睛锁在了门把手上。不可能是这样的。不可能是真的。但事实就是如此。我至少眨了十几次眼睛,可结果还是一样。一条厚重的金属锁链缠绕在两只门把手上。如果我想出去,我得退回去。
我在那站了一会儿,在想这一切是不是值得。也许这样就算了。也许我可以告诉笛瑞儿和安珀,我检查了所有的地方,维洛妮卡却踪影全无,然后转身离开。
可是,这太迟了。
我穿过了希尔克莱斯特学校的荣誉奖杯展柜,头一次发现所有的教室的门都锁上了。
所有的,除了法语教研室。
“维洛妮卡?”我冲着敞开的门口叫,还是没有足够地近,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我停下来的时候,握着手电筒的手已经开始哆嗦,灯光扫过支持希尔克莱斯特学校大黄蜂队的标语,各班班长的招贴画,还有掉在地上的铅笔头。
“斯泰西?”一个男人的声音。查德的声音。我十分肯定。
“查德?”我转过身去找他,但是手电筒微弱的灯光让我看不了很远。“你在哪?我看不到你。”
“我就在这儿。”
走廊里的回声使我分辨不出声音来自哪个方向,是前面,还是后面。
我等了几秒,想听到他再说些什么。但没有动静。我继续走,离法语教研室更近了,在我甚至还没等进去的时候,眼泪就溅落了下来。
然后我走了进去,我发现了她。
维洛妮卡。
她躺在地上,脑袋周围一堆课本,还有莱斯诺夫人的陶土花盆,还是完整的。一股细流从在她的头上流下,形成了一个梨状的水洼。我晃晃头,咽下自己的怒火,告诉自己那些流动的液体不过是花盆里溅出来的、或者是从天花板上漏下的水。
但我知道它的确是血。她死了。她苔藓绿色的眼睛盯着我,瞪大着,绝望地,在问我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儿来。
我抬头看看窗帘,它们拍打在窗台上。十一月份寒风被过滤到了房间里,与她额头上黄棕色的头发嬉戏,把头发染成了明亮的情人红色。我用手捂住了脸。房间的黑暗席卷了我。我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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