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民 译
星际扩张的开始往往伴随着地球上重大政权的更迭,法国新保皇制度的短期建立就是倒退趋势最明显的例证。它赋予历史进程一种无规可循的性质,干扰了科学的分析和历史的发展。南方伽玛基地曾是外星适应中心,它的毁灭是让·鲍蒙·谢尔夫掌权的讯号。这座建在地中海的基地是专门用来训练首批副博士的,是为高引力星球移民用的。按理,它坚不可摧,是欧洲强盛的象征,但终遭厄运,总统马勒尔也同归于尽。不能不指出,摧毁基地所采用的手段比起摧毁它这一事实本身更为重要。他们首次利用生物物理学家和遗传学家积极干预政治,这类科学家在日后的星球大战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银河系大事记》
一
南方伽玛基地消失了,第二天让·鲍蒙·谢尔夫召开了首次新闻记者招待会,他在备有专门设施的政府官邸通过12个电视频道与记者进行了谈话。
“众所周知,南方伽玛基地拥有号称坚不可摧的防卫系统,任何人、任何机器都不可能接近其方圆40公里的外围,无论是海里,还是空中,都布满了声纳和雷达装置,从基地的顶部到基部(深达水下800米)均安装了防卫自动控制系统,20艘护卫舰24小时巡逻守卫在基地,整个系统还与‘阿利查斯’卫星紧密相联,防卫严密的程度可想而知。但是,我们仍然达到了目的——一举摧毁了基地。”
灯光突然熄灭,鲍蒙身后出现了一幅地中海的局部地图,这海域位于法国本土及科西嘉岛之间。一支红色的箭头沿着地图划动,最后停留在被摧毁的基地位置。
“请看,这一胜利显示了我们的强大和敌人的虚弱……”鲍蒙停了一会儿,屏幕消失了,灯又亮了起来。
“你们想了解火星海龟吗?我将尽量满足诸位的好奇。”
二
他什么也弄不明白,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他竭力搜寻着记忆,但毫无结果。他感到恐惧,因为他周围的东西,都是他以前从未看到过的,这一点他深信不疑。高高的天宇在他的上方闪烁发光,强烈而近乎白色的光。墙,一堵堵巨大而带光斑的墙,光斑历历而过,十分眩目。耳鼓一阵强烈的震动,仿佛听到某种怪物不断发出的喊声。他终于意识到他是处在运动中,被人带走。他是在一个自动飞行器里,城市、高大的建筑渐渐被抛在后头。他确信,自己还活着……哦,叫查基。
星光跳动了一会儿,然后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旋风,喷出了火焰。那淡蓝色贪婪的火舌迅速地在走廊上蔓延开来,其速度之快,犹如整个走廊都是一堆干柴。
壁板在震动,有的地方像骨骼、木棍断裂似地在劈啪作响。查基意识到这个在太空深渊旋转的太空站是多么的脆弱,简直不堪一击,但他仍然有责任跑回自己的岗位。他懂得在紧急情况下应当把那些舱室和站体分开,他还想起了用什么方法可以使空间站恢复平衡。
他跪着……火苗随同使人窒息的浓烟似乎穿透了他的心肺,他失望地勉强撑持着站稳脚跟。突然一阵恶心使他栽倒,头重重地撞在舷窗框上,疼得要命。他用双手支撑着跪了起来,窗外宇宙中,地球在闪射着淡蓝色的光,使人感到格外的亲近。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壁板又一次震动起来,外面的宇宙变成了火的洪流。
他第二次跌倒在走廊的尽头,但他再次跳起来,抓住舷梯扶手,继续前进……突然他感到一个光子枪口推了他一下,他愣住了。这时一阵颠簸把他摔向后面墙根,他的目光已经碰到了那个手执武器的高个。
“罕森中尉!”他猛然叫道,“出什么事啦?”
“我感到十分遗憾,查基,”罕森说,“很多人都需要您的才干。我认为,您还是自愿地加入我们的队伍为好。不过,不能慢慢来,查基,我们不得不加速事态的发展进程。”
颠簸、摇晃停息了,罕森一步跨到前头,他仍旧板着严肃的面孔。查基发现,他的右颧骨被打出了血,制服也破至胸口。突然,从顶上传来一阵撕肝裂胆的嚎叫。
“上去!快!”罕森命令道,“到第三闸梯舱去!”
查基犹豫不决,罕森用枪对准他,再次命令:“快点!”
他们沿梯子上到了顶层,在离门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从这道门便可以进入闸梯舱。查基看到一群人走过来,他们一共四人,还有一名伤员。
“喂,你们……怎么……”
“朝前走!”罕森凑近他的耳朵轻声地说。查基感到背部肩胛骨之间被硬硬的枪口顶住,他站着面对走近的人群。人群并没发现他们的异常。
“查基中尉!罕森中尉!”其中一人招呼道,“天顶扇形飞船体已经脱离,只差卸发动机了。”
查基默默地点了点头。人群朝“东方”扇区走去,那里有医疗所。查基看到伤员身后留下了一路血迹。他转过身来,发觉罕森正逼视着他。
“进舱!快!”
罕森随手把门关上。所有的运输火箭都已就位,六个闪光的鱼雷排列在发射架上。
“请注意,闸梯舱!请注意,闸梯舱!”总联络扬声器响了起来,“请加速‘天顶’的脱离!”
查基先进了火箭,罕森跟在后面。这时他的耳塞机里突然轻声传来了命令:“准备脱离!”查基的手指习惯地按在发动机的发动键上。轰隆一声响过,接着是一阵翻滚,然后就是越来越快的旋转。前面出现了星星、地球……空间站,巨大的金属球体,成千上万的舷窗闪射出彩色的灯光。“天顶”飞船已飘浮在阳光中。查基瞬间向飘浮在太空的无数残片望去,这些金属残片就像一群从被捣毁的蜂巢里飞出的马蜂一样。数里远处,别的火箭在喷出一条条白色的雾带。
“107报告!107报告!区域总监!我们正在离开!”
他清楚这是罕森的声音。空间站很快就变小了,他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罕森的所为。他把手伸向无线电通讯开关,但马上感觉到罕森的枪口又顶住了他的肋骨。
“107!107!请报告你们的坐标!”这是监控中心贝洛尼的声音。查基觉得,这声音是如此的邻近,如此的清晰,仿佛就在他的颅骨里共鸣。他用颤抖的手指握住控制台悬臂,眼前一阵黑晕,头像火燎似的痛。他模模糊糊地看到罕森一把把无线电传话器从控制台上扯下,又用力把它摔坏。突然他整个身体被一把巨大的钢钳紧紧夹住,周围的一切就像无数重重叠叠、色彩异常的图画从眼前一一闪过,迅速远离的空间站、淡蓝色镶边的半弦月形地球、太阳……
“查基!查基中尉!”罕森的声音好似从井底传来。
查基想到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他恍惚还听到罕森的叫骂:“太快了!刹车!见你妈的鬼!”
他心想没有任何返回地球的希望了。
夜。警报。他许久保持不动,听到的是控制台仪器的鸣叫,混杂着马达的轰隆,然后他感到头部右侧似乎浸在冷水里。他很想伸直腿,但他一点都动弹不得,全身痛得要命。同时,他又感觉出身下是凉悠悠的硬土,他估摸着准是又回到了地球。不错,是回到了地球!他想起了罕森,罕森在哪里?
地球……他嗅到泥土的芳香、落叶的气息,还有畜圈的腥臭,手指也触到了碎石。显然,这是秋天。
“天哪!”他的声音竟把自己吓了一跳。这声音不仅沙哑,简直就像别人的。不管怎样,他总算还能讲话。他不能动弹,也不能呼救,冷空气灌进肺里,他倒觉得格外舒服。他鼓足全身之劲,想要喊叫,但是有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压在他的脸上,把他嘴唇都压扁了。又一阵剧痛……
“安静点,中尉,”是罕森的声音,“请原谅我。不过我们不被发现也许更好,让全世界把它看做一场悲剧去吧。”
罕森坐到查基身旁的草地上,用一支手搭住他的肩膀。
“现在,我给您打一针。他们一定会很快来到的。也许,我们的着陆不是那么成功,离指定的地点还有十来公里。想抽烟吗?”
作为回答,查基把牙咬得更紧。他不明白罕森说的是什么指定地点,很想问问,但是嘴角发麻,吐音不清。
“注射器不知哪里去了!试试这个!”罕森说着拧亮了手电,递给他一片药。
“如果您什么都不吃,那就无法止痛。您要知道,您的伤势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五处骨折。不要灰心,因为我们的医生都是一流的行家。”
查基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张开口,嚼食了药片。奇怪的是,药片不仅可口,而且唤起了他对童年的模糊的回忆……
清清的小溪,绿色的草地,红棕色头发的女孩。这女孩是在哪里认识的?他记不起来。现在她就在身旁,活生生的真人。他坐在一棵苹果树下,嘴里噙着一颗水果糖。女孩就坐在他身旁,并且说道:“你脸上有太阳光影……”
这话使他觉得好笑。他摸摸自己的右腮,似乎想用手抓住那些奇特的光影似的,树荫下这光影多得数不清。
“这是苹果树的影子。”
女孩挪动了一下,坐得更近。
“我数数看。”一根轻柔的手指偷偷地触了一下他的脸颊,又触了一下,女孩大起了胆子。
“一,二,三!”她的手指竟在他的脸颊上跳起了快三步。
“行了,你把我戳痛子。”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甜滋滋的,身子一动不动。
“我天生就是数光影的行家。”女孩声称,“当你知道你脸上有多少光影的时候,你就会发大财的。”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是给小孩编的神话。只要我一动,光影便会全部消失。”
他想爬起来,但是他周围的一切突然一下全变了。阳光没有了,一切又黑又暗,他意识到自己躺在一间暗室中央的一块硬硬的东西上。他的上方有一个迷人的圆盘,圆盘四周看得出有一群人在俯身看着他,一共五个。每个人都带着白色大口罩,五个人神色都很紧张。
最右边那个,他认出来了,是罕森。离他脸最近的,是一支持有闪闪发亮利器的手,手在飘来晃去。
“真见鬼!”罕森的声音,“他醒了。”
“这不可能!药量已经大约……”
“他在看我们呢!加斯顿,药量再加大一倍,快点!”
上方的一张张人脸晃动起来,他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他想叫喊,但好像他的嘴没有了似的,听到的只是手术器械微弱的碰击声。
他身上不知什么地方挨了一针……
他马上又回到了小溪旁的草地上,出现了红棕色头发女孩……但已是夏天。
“等等,别走。”小女孩说,“我已经数到46了,我还没数完呢。”
“那你快点数吧,”他说,“数完后我们一块去游泳。”
“61,62……完!哦,耳朵上还有一个呢,你的耳朵真大。”
“我知道。”
她站起来,抓住他的手:“我们现在游泳去吧。”
两人向河边走去。
三
“火星海龟,”让·鲍蒙·谢尔夫说,“与地球海龟十分相似,不过它们的大脑更发达一些。它们8至12只一群,过着群居生活。它们深居海底,但也可在陆地上呆许多小时。这种龟主要生活在大南海沿岸海域,我们花了好多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群,并设法把它们带到地球上来,由部队监控机关负责巡逻监护。”
“把火星海龟弄到地球上来?”一名记者出现在左下方屏幕栏,“可你们怎样养活它们呢?”
鲍蒙笑了笑:“火星大南海与地球地中海之间,只在盐的浓度上存在差别,火星海龟特别喜欢盐。它们到地中海生活,犹如上个馆子,换换口味而已。”
鲍蒙幽默一笑,又继续道:“海龟挑选了一个地下室……这就是说,到水下800公尺深处,与南方伽玛基地处于同一深度。这对它们完成任务来说,是最佳选择。”
短暂沉默。
“就是说,是您的海龟炸毁了南方伽玛基地?”右上方屏幕栏的记者打破了沉默。
“是火星海龟,但还要另加一个因素……”鲍蒙说,“虽然火星海龟的大脑相当发达,但它们仍然不能掌握定位和解决其他许多技术细节问题。不,一群海龟,我指的是一群普通的海龟是不能完成这一历史使命的。”
记者们完全安静下来,全神贯注,倾听着鲍蒙的叙述。
“今天,人们都知道波利·查基上校的名字了。你们,新闻界的代表们,对他有何评述?”
静了一会儿,只见屏幕上一位记者手持一本小册子说道:“波利·查基!他同另一名宇航军官罕森几天前在日阿列斯抢险站发生事故时已经殉难,他们的火箭下落不明。”
鲍蒙点了点头:“在日阿列斯站遇难时,没有一个人牺牲。”他缓慢地说,“我们采取了必要的防范措施,一点不假,波利·查基就在这一天来到了我们这里。我们需要他,他是一位太空站综合稳定技术工程师,也是一位一流的烟火制造师,他掌握了对我们来说极其宝贵的知识。”
四
他的头脑仍然混乱不清,天底下房屋忽高忽远,太阳拐到另一边去了,不久又转了回来。他昏昏沉沉,最后进入梦境……
小溪,红棕色头发的女孩……他把脚伸进小溪里,水里的石子像冰球。
“走过去,再过去。”女孩说道,“我们游泳吧!”
水很冷,但给人以快感。波光粼粼,眼前飞舞。他潜入水底,觉得深处十分明亮。女孩的秀发飘荡在他的身旁,宛如一簇棕红色的水草。他越游越远,两岸也渐渐变暗,溪底也渐渐变深。彩石闪烁,绿的,红的,黄的。小溪变成了小河——大河——海洋,海里游鱼千姿百态,海底有水生植物,还有蓝绿色的珍珠。绿色的泉流从昏暗的深渊往上涌来。女孩仍旧在他身旁,但他看不见,全凭感觉,因为女孩的头发不断轻拂着他的脸颊。
突然一切变了。水没了,他看见了俯身看着他的一张张脸,一张张表情紧张而专注的脸。
“查基……叫你啦,波利·查基……”
他想回答,视野里的一切东西都在飘动。
“您精通火箭技术,擅长火箭发射的一切要领。为达到您所需要的结果,您能准确地算出在具体的时刻、具体的地点。该放多少吨爆炸物,这一切您都知道。现在您知道了基地的一切,您知道了它的……”
随后,他的脑子里出现了“南方—伽玛”字样,而字样刚一出现,他眼前便出现了基地复杂的图样。的确,他熟悉整个基地,它的水位,它的全部结构,直到那个无关紧要的舱口。
“您熟悉基地,”那声音又重复着,“我们把南方伽玛基地的一切输入了您的记忆。现在您熟悉它,就像熟悉您自己的空间站一样。请记住您必须做的事,这您是清楚的。”
“现在,”那人又继续道,“你们上路吧,您带队。要到达终点……到达终点……到达终点……”
话语仍在重复,他使劲地划动着自己的四支鱼鳍,奔游而去。
五
“8只海龟身披铠甲,甲壳内藏着8枚微型烈性炸弹离开了座落在这里的基地。”鲍蒙的手指落在科西嘉岛沿岸黑线上的一个黑点附近,“8只海龟加一只领头龟。在行动期间,领头龟绝不能被看作一般的动物……”
又停了一会儿。隔壁房间有人咳了一声,鲍蒙看了看表,他邀请的两位客人该到了,但其中一个还未到。
“波利·查基!”一名记者终于呼叫出声,“您利用他为……”
鲍蒙面带微笑举起手来:“诚然,一切您已明白……我们面临的任务就是:一方面需要龟,需要能耐高压的龟;而另一方面需要人,需要掌握能炸毁像伽玛基地这样巨大建筑物知识的人。决定是显而易见的……”
记者们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沉默持续了好几秒钟,最后一名胆大的记者才慢吞吞地说:
“您们……把查基的大脑移植到了领头龟的身上,是这样吗?您们制造了一个能领导这次行动的人龟杂种?”
鲍蒙微笑了一下,没作回答,很显然他为此景此情深感欣慰。
“但是防线……”另一名记者说,“海龟怎么突破它呢?”
“像鱼一样呗,”鲍蒙耸了耸肩,“像一群大鱼一样呗。海洋生物最终是不会受到检查的,须知,谁也不会料到它们能搞政治。不是这样吗,先生们?而且谁也不会料到地中海会出现来自火星的海龟……”
鲍蒙站起身来,沿桌子走了一圈,然后走向隔壁的房门。
六
上帝啊!记忆的潮流又随着阳光的消失而中断。现在,说真的,他已不需要回忆什么。一切他都清楚,他唯一需要的就是继续做他水下的美梦。可梦全然不是梦,它将以剧烈的爆炸而告终……其实死,才是他真心希望的一切。哦,上帝啊!
后来他听到渐近的脚步声,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张小女孩的脸。女孩十分惊奇,叫喊着。他凭她嘴唇的动作,识别出每一个词,每一个可怕的词。
“妈妈,快来看!多奇怪的一只乌龟!它居然长着鱼翅!”
女孩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天的一角。
“天哪!”他又大声地叫喊起来,“你采取行动,让我死吧!让我去死吧!”
他又失去了知觉。
七
两个进入房间的人停下来分别站在桌子两边,这时鲍蒙重新坐到安乐椅里。这两人身着黑色制服,是鲍蒙的贴身警卫。其中一个除佩有宇航工程局的“天马座”标志之外,还有一个红箭头,这是宇航烟火制造师的标志。
“先生们,很遗憾,”鲍蒙依次扫视着屏幕说,“你们的结论下得过于匆忙。尽管解决问题的这一方法在你们看来是唯一可行的,而且实际上在生物物理学发展到现代的条件下也是完全可行的,但我们没有必要走那么远,没有必要把一只普通的海龟变成一只具有摧毁南方伽玛基地所必需的知识的超级龟。催眠术加直输法就已足够了,除此之外,龟神经还获得了一份脱氧核糖核酸……这一切并非残酷,想必诸位是能理解的。”说到这里,他把一支手伸向站在他右边的那名军官,军官神态威严,脸上缺乏表情。“现在请允许我把波利·查基上校介绍给诸位。我想让诸位知道,波利·查基明天将闻名于天下。”他又指着第二位军官,“这是罕森上校,他曾经受命劫持波利·查基。当时波利·查基还是日阿列斯空间应急站的中尉,”鲍蒙微微一笑,“自从上校查基弄清了我们行动的原由起,他就同意了我们这次革命,并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主要角色。他允许我们把他的才华和记忆力复制并移植到龟脑中,这在他的机体和思维感觉中并未引起不适。领头龟的部分脑就是宇航烟火制造师波利·查基的精确复制脑。”
鲍蒙往后一仰,笑了笑。
“诸位先生,还有问题吗?”他转向记者。
“领头龟身上也带有炸弹吗?”
鲍蒙摇了摇头:“这一点,没有必要。要彻底摧毁伽玛基地,只须把八只龟身上布满炸弹,分别安置到各自的预定地点。”
“要是在行动结束后,又把领头龟捕捞上来,那该多么有趣啊!您对此有何高见,上校?”
查基皱了皱眉,然后点了点头。其实他在想别的问题,他在尽力回忆。
“爆炸之后,领头龟安然无恙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不应当忘记冲击波的作用范围是深海底部。”罕森上校说。
“但是,龟仍具有自卫本能,对吗?而且它在获得上校查基的才华的同时,也必然获得上校的自卫能力。难道说,就不可能发生它在完成任务之后,也竭力躲藏护身得救的事吗?”
“在这一点上,它仅剩下几秒钟的时间,”上校罕森回答,并试图从上司的目光里得到鼓励,“无论如何,这已毫无意义。即使它的智力超过了地球和火星的大多数动物,但它仍旧是一个动物。”
“先生们,”鲍蒙又插了进来,“现在有关南方伽玛基地行动的基本资料已分发到诸位手中,全部技术细节也将根据诸位的要求于日后提供。我希望你们把查基上校的英雄形象介绍给全国人民,他是世界上第一个为正义获胜而贡献出自己大脑的人。”
他立起身来,以此结束了这次新闻记者招待会。屏幕关闭了,鲍蒙转向军官。
“谢谢你们,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看来,您还没有休息够啊,上校。”他目光转向查基补充说。
查基摇了摇头,勉强一笑。
“我同意您的观点,承认在我身上完成的这次手术的必要性。”他缓慢地说,“但是……”
他沉默,犹豫,眼睛看着空空的屏幕。
“但是,有个问题……”
“您想说什么问题,上校?”
“我不知道。”查基说,“但是我感到,在我清醒之后,我好像缺少了什么。当然,我能想起过去,但是我脑子里留下的是可怕的印象,有一些回忆已经永远从我的记忆中消失。您懂得,我想说什么吗?”
鲍蒙耸耸肩,说:“这充其量不过是一种印象罢了,上校,一种印象嘛。犯不着再去想那龟了。”
鲍蒙抓起一杯白兰地,举到眼前,对着灯光看了看。
“即使那龟像那位浪漫主义记者所想的那样活着,它也会在近期内被发现,被捕获。它一旦被捕获,就活不了几个钟头,哪怕它是水陆两栖动物。因此,问题已经解决了,彻底解决了。”
他左手持杯,身体倾向查基,用右手爱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喝两口吧,上校。不要以为,那只火星海龟比查基您本人还要伟大呢。”
查基勉强一笑,接过酒杯,喝了一口,转身来到窗前,远处海水闪光,他又举起杯子,白兰地褐红的反光顿时激起他的警觉,他眼前恍恍惚惚掠过一些模糊的影像。他想起来了,那是“红棕色的头发”,但转眼之间,他觉得这一切又都是那么荒诞。他离开了窗口。
“为了新的世纪干杯!”让·鲍蒙·谢尔夫说着,举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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