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嘭”的一声摔到地面上给摔醒了。我睁眼一看,天已经亮了,有人把我从办公桌上给掀了下来。
“你不能睡在这儿。”老鲍彻怒冲冲地说。
“这难道不是我的办公室吗?”我坐在他大脚下的地板上嘟哝着说。
“你给我从那桌边走开,”他说,“我得把这些文件放下。”他手里确实搬着足有一码高的文件和报表。我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把这一大叠文件放到桌子上。
我匆忙爬到一边站了起来。“文件还真不少。”我说。
他已经把文件放到桌上开始按内容归类。“你就时不时地来一次批一下文件。我把你别的事都给办了,但并不是盖你的身份牌。你当然还记得怎么往文件上盖身份牌了?”我听出他的口气里有一种蔑视。
不知怎么的, 鲍彻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他的身高有6英尺,两只耳朵上方长了两簇像灰羊毛似的头发,鼻子很窄几乎可以用来切纸。他还戴了一副黑眼罩,用以挡住从侧面射到他突出的黑眼睛上的光线。我猜想他在大约80年前曾经雄心勃勃想当一名军官,但他得到的最高职位就是451处的主管办事员,而我几乎是一步就位。他只是有点嫉妒罢了。
他有点威胁意味地站在那儿,看着我坐下开始往文件上盖我的身份牌。“你起码得给我拿点辣摇饮来吧。”我说。
“办公室的经费早就用完了。我们最早听说你调到别处去了,就开了个晚会。后来又听说你还留在原职,就搞了个守夜。没有摇饮,辣的或者别的什么的都没有。”
我只好坐下来掏出身份牌开始往文件上按。我饿得头脑发昏,甚至在想这纸是不是也能吃,要是能吃的话,我就能美美地大餐一顿了。“机构”的吃睡行走都是报表、报表、报表,差不多全都是谎话。
整车的材料装备被监守自盗,成叠的工资表从来就没有付过,给知情人划出来的钱都流到了特工们的腰包里,工作人员的数目比编制拥有的多一倍有余。那个土耳其基地主管报上来的“顾客开支”,实际上是他本人嫖妓女的开销。数以吨计的虚假报表,这就是“机构”平日里所干的事。
我用了半小时把文件给消下去一半。我正要往一份表格上敲身份牌时,突然被上面写的好多钱数吸引住了。我已经破产了,这些人却在大发其财,惟独没有我。我盯着这份表格:修缮。表格下方数目栏里的数字是“764.9克莱第”。
“这是内部表格,”我说,“修缮?给这儿修缮?”
鲍彻自己跟自己嘟哝一阵,然后大声说道:“那是去年修房顶的开支。这个房顶,水都漏到文件上了。这活儿已经干完了,当时你还说太吵。这账单已经送过来好几次了,可是你每次还没看到它就干别的事去了。那个承包商一天打两次电话催要他的钱。盖印吧。”
“那么这个底下的‘未动用拨款’是怎么回事?”我问,“‘231克莱第’。”
“那是我申请经费的时候想着也许你想把这间办公室装修一下。你从来也没说要怎么装修,所以钱也没动用。”
我四处看了看。墙上的油漆有点剥落,也就是一半的天花板上有水渍。“我看这也没什么问题。”
我突然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承包商讨钱时一般都给回扣。“给我把当时的命令拿来,”我板着面孔命令道,“哦,我继续盖其余的文件。”我又匆忙地加上一句。听到这个他才走了出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文件全部处理完了。他正擦着嘴上沾着的辣摇饮,但是我的脑子里正想着别的事。他递过那个还没有动用的总数是231克莱第的条子。我接了过来,说:“我来处理吧。”
等他把那一大堆文件抱出去,我又专心研究起两份表格来。那么,我得首先看看能不能从那个修缮房顶的承包商那儿搞点回扣,时间过了那么久他一定急于拿到钱。
我通过通讯盒找到了他。“你是不是想尽快拿到工程付款?”我给他报了钱数。
“你是谁?”
“格里斯长官。”
他把电话挂了。得,这是条死胡同。鲍彻一定在背后说了我不少坏话。
我坐在那儿想了又想。装修这间办公室太浪费时间了。谁会在意漂亮的墙壁?
这时我忽然想上厕所。当某个部门头头的特权之一就是在办公室里拥有一个私人厕所。我一边上厕所,一边四处看。只见厕所里乱糟糟的,碎纸什么的扔得到处都是。上完厕所我偶尔往窗外看了一眼,也就在这时我的头脑里灵光一现!
我办公室厕所的窗户刚好位于一个有 500英尺高的悬崖上,悬崖的下边就是维尔河,我踮起脚尖还能看见河沿。
我马上回到办公室给我们从来也没用过的建筑承包商打了个电话。像是要证明我们从来也没用过他,他用了不到15分钟就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我是个有影响的官员。”我告诉他说。
他四处看了看。“噢,我看得出来。”他说。
“我有一笔没有启用的拨款,有231克莱第。”
“太少了。”他说。但我看出来他只是想充个大承包商。他们都是些饥饿无比的家伙,当然我也是。
“跟我来。”我说。我把他领到厕所。“你看到这面墙了?”我,用手敲了敲。“我想把这墙往前移一点,在墙上再装上个暗门。在这墙后面我需要一部梯子和一个通到房顶的升降口。”
他检查了一番又耸耸肩。这看起来太容易了。
“你看到这扇窗户了?”我又用手敲了一下。“我想把这玻璃换成一种‘软碎玻璃’。”
“这活儿我能干。可是为什么?”
“人们有时候要追我。”我说。“啊,你是‘机构’的人,我明白。”但他还在犹豫,“可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干这活儿。”
“这办公室没有后门,”我说,“如果有人追我的话,我连逃路都没有。但是,如果搞了这个工程,我就可以冲进厕所,砸碎窗户,躲进暗门,再爬上梯子到房顶上。”
他还是有点迷惑不解的样子。
他站到马桶上往下看。 “这儿有个500英尺高的悬崖,而悬崖底下就是一条汹涌的河流!”
“确实如此,”我说,“他们会认为我不要命跳了下去。这条河里从来就没有一具尸体被打捞上来过,我们‘机构’的人都知道。他们根本就不会费事找我!而这时候我已经躲到了房顶上。你也别费劲打听这些谍报行当的事了。这活儿你能不能干?”
他说这活儿倒是能干,就是预算紧一些。
“好,”我说,“那么给我20克莱第这活儿就交给你干了。”
这一来就为价钱的事争了起来。这帮人都喜欢侃价,但我对这一行也不生疏。我们最后商定以10克莱第的回扣成交。
我把手伸了出来。可他说:“哦,回扣得等到账单付清以后才给,因为有些关于你们这些人的不守信用的传说。”他笑了笑,还是一副挺友好的样子。“这工程马上就开始,6个月以后,你将拿到你10克莱第的回扣。”
我现在没法取消这个工程了,因为要是取消的话,他们一眼就会看出来我想利用这个机会榨点钱财。
他走了。
我有点辛酸地坐到桌旁。出于怨恨,我就是不在那个修房顶的承包商账单上盖身份牌。就得让他们知道厉害!一名军官多少得有点荣誉感,即使是“机构”的人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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