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联合情报机构机库,一切都非常顺利,斯喀把太空车嘎嘎吱吱地降落到起飞线上,然后开到了一边。
从我坐着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拖船一号上仍在紧锣密鼓地忙活着。船背上的护翼已经安装完毕, 他们正在对整个船身进行维修。除其他船员外,100多名身着黄色工作服的集装工正往船身上喷洒一种鲜黄色涂料,涂料喷上船体后立即变得漆黑。
我知道那是什么:赫勒正在重新往船上涂抹飞船联队使用的吸光层。你可以看出新旧吸光层是不一样的,旧吸光层稍微泛灰,而新涂上的吸光层则漆黑乌亮。吸光层可以吸收所有的波线,任何可见或不可见能量都绝对无法被它反射回去。事实上,它能完全躲过任何先进的监视系统。
对付“布利托—行3”上原始的监视系统是轻而易举的事,联合情报机构随便哪一艘破船都能够做到。想到眼前兴师动众的场面,我不禁付之一笑。然而转念一想,我又感到一丝忧郁:这些吸光层无疑会大大增加拖船一号发生爆炸的危险性,呼啸地在太空急速狂奔,它会来者不拒地吸进一切磁场和光线……我赶快移开了视线,不愿再想那种事。
啊,让人高兴的事还是有的:布利克斯欧号!布利克斯欧号返航了!真是吉星高照啊!
布利克斯欧是往返于沃尔塔尔和“布利托—行3”之间的几艘班船之一。这些船十分轻巧,船身长度只有大约250英尺,不过载重吨位还算可以,除20名船员外,还能乘载五、六名旅客。 反卷式驱动装置可以使单程航期达到6个星期左右,由于船身有些破旧,它们可以轻易地溜进溜出,要比其他型号的班船安全得多。这种船的最大特点就是看上去不起眼,在每周数千艘进出沃尔塔尔的船只中,谁也不会去注意它们的行踪。
我向斯喀打了个手势,他把车子开了过来。我感到自己变得高贵起来,半英里的路也不愿意步行。
它已在半个小时前停在起落架上,一台巨大的滚动式机车已把它拖进了机库。然而事情还没有完,在机库高大的安全隔板后面,传来了一阵阵小型起吊机的嗒嗒声。
一个纵队的飞行装甲车正并排向前缓缓移动,布利克斯欧在安全隔板的掩护下卸下贵重的货物。这些货物将穿过沙漠上空直接运到斯皮提欧斯去,那里的每个贮藏室将被填得严严实实。看到这些满载的货车驶进去,隆巴会高兴得跳起来的。
联合情报机构半个连的卫兵在这里执行警戒任务。这是一次十分重要的任务,而他们却无精打采地靠在步枪上,谈论着妓女、赌博之类的话题。
卸下这批贵重货物不会用太长的时间,于是我坐在那里等待着。过了一会儿,装甲车终于满载货物摇摇晃晃地升入空中,结队向斯皮提欧斯飞去。
我用肘子碰了碰斯喀,车子开到了卫队长旁边。我出示了身份牌,一位传令兵带我走进安全护板,在船舱口的梯子下面停了下来。
事实上, 作为451处的处长,这些船的进出都是要经过我特许的,然而船舱口的那位太空人才不理会这些,他显然急着下来要到城里去狂欢一番。
“告诉博尔兹船长格里斯长官到了。”我说。
“自己去告诉他吧。”太空人说道。每次返航回来,他们总会变得乖戾起来。
不过眼下我是没有时间整顿军纪的。我刚刚下了车子,有一伙人出现在船舱门口。
联合情报机构三个高大的卫兵正野蛮地推搡着一位乘客,不,应该说是犯人。
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于是我退到一边,看到他们骂骂咧咧地从梯子上走下来。就在这时,我听到犯人突然叫骂起来。
“拿开你们的鬼□□□手,不要抓我的鬼□□□脖子,把这些鬼□□□铐子从我的鬼□□□手上拿下来!”他在说英语!不是土耳其语,也不是阿拉伯语,正是地地道道的英语!
他身材矮胖,非常健壮,黑发、黑眼、黑色的皮肤,身上的燕尾服破烂不堪,里面穿着一件黑条纹的蓝衬衣,不过这一切并不显得古怪。他没戴脚镣,手铐是金属的,而不是电动的。此外他也没有被击昏,而是十分清醒,暴跳如雷!所有这些都不符合常规。
他们下来后,我对领头的卫兵说道:“我是格里斯长官,这件事不符合常规,命令在哪儿?”听上去我官腔十足,不过对这些斯皮提欧斯的恶棍你只能如此。
领头的卫兵在一叠文件里面翻了起来,显然他不只抓了一个犯人。他找到了。“命令上说要让他挺着身子直接带去受审。”这里的“挺着身子”意思是说要让他处于清醒的状态。
“这些命令是谁签发的?”我追问道。
领头的卫兵看了看命令,然后又看了看我。“正是您签的呀,格里斯长官。”
噢,我签署过成千上万的命令,这便是其中的一个。我看了一眼,命令是隆巴的一位负责审讯的私人秘书发出的。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希望这个人没有抓错,隆巴对抓错人是极其痛恨的。我看了看上面的名字。
“你叫冈萨尔莫·西尔瓦?”我转身用英语问那个犯人。
“美国话?”他说道,“真见鬼□□□,你会说美国话?这是什么□□□地方?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见鬼□□□,到这个飞碟成堆的地方来干什么?”
“请原谅,”我耐心地说,“你是不是叫冈萨尔莫·西尔瓦?”
“听着,我要求和见鬼的□□□美国大使馆联系,马上联系,听见了吗?我有这个见鬼的□□□权利!你给我把美国大使弄来,小家伙,趁我还没有决定把你□□□扔进火炉里之前!”
显然他不愿意回答。我示意卫兵把他带进等在那里的密闭式篷车,他并没有否认他就是冈萨尔莫·西尔瓦。他被推进车子时,扭过头来向我大声叫道:“我要写信把这件事告诉国会议员!”
那就祝你好运吧。要在斯皮提欧斯审讯室里买到美国邮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像不会再有别的犯人走出来了,于是我打开机关,登上通向船长客舱的梯子。我找到了博尔兹,他个头很高,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空人。
他看到了我,朝一把平衡椅挥了挥手。“坐吧,格里斯长官。”我和博尔兹曾有过一面之交,很高兴又见到了他。“我想在下船以前先来一杯,您也来一杯吗?”
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一只瓶子,我知道那肯定是“约翰尼·沃克黑标签”,地球产的威土忌!真不明白这条航线上的船长们怎么会喜欢那玩意儿,简直能把脑袋胀开!为感谢他的好意,我用杯子尝了几滴,但决不敢喝上一口。
博尔兹聊了一会儿航行中的奇遇,都是些老调重弹的事。什么差点儿撞上一堆太空垃圾啦,从未见过的飓风雷暴啦,驱动装置爆了一台变压器啦,两个船员因偷盗被关禁闭啦……全是些陈词滥调。
接着,我的运气来了!我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和我套近乎。他确信门口没有旁人,靠过来小声对我说道:“格里斯,我搞了20箱苏格兰货放在贮藏室里,眼前需要一张通行证把货送给快乐城的一位朋友,你看……”
我高兴得大笑起来,然后勾了勾手指,接过他递来的空白通行证把身份牌盖了上去。“真没想到,我原以为这事儿非要使点钱不可呢!”他说。
他乐得满面红光,那些酒一瓶可以卖50克莱第。接着他又看着我说:“这一趟我还顺便买了个黑人姑娘,窑子里很抢手的,把她也加在通行证上你不介意吧?”
越来越顺当了。“随你便吧。”我说。
他捻了捻手指。“要多少?”
我又大笑起来。“博尔兹,老朋友了,钱是小事儿,我甚至没有什么不合法的东西带回“布利托—行3”上去。”
“那么我就欠你个人情了。”他说。
“欠就欠吧,”我说,“不过你能否让我借用你的船办点公事?”
在威士忌的作用下,又有即将到手的利润,博尔兹变得无拘无束了。“愿意效劳,格里斯长官。”
“什么时候启航?”
“10天左右吧,要换一台变压器,大约需要10天。不过还要你说了算,格里斯长官。”
“好吧,10天就10天吧,不过启航前一定要把几样东西装到船上。首先是一名叫吐拉的年轻人。”
博尔兹那只大手草草地写着。“或许会晕船的。”
“他是个密使,携带有绝密材料,他以后会经常往返于这条航线的。不过,吐拉有点,哦,有点不大正常,你不可让他同任何人说话,包括船员和旅客,也不可让他同船员发生性关系。”
“知道了,关在舱里,关住□□□。”
“另一位是个科学家,他执行的是秘密的任务,身上带有秘密科技情报,不要把他和货物放在一起,也不要让他同任何人说话。”
“记下了,关进空舱里,让他闭上嘴巴。”
“再就是三批脱销货物。”
“嗨,行啊,”博尔兹说,“太好了,你知道我们从没有往‘布利托—行3’上带过货的。太好了,这样船会走得更稳,你知道,格里斯长官,我们载的货太少了。”
“很高兴你能同意。哦,第一批是赞科细胞学设备公司的产品,是用来建基地医院的。”
“嗨,真不错,没准儿那里到处流行的花柳病有治了,我的两个船员正让它搞得一瘸一拐的呢,蠢□□□!”
“第二批货稍后运来,也是赞科公司的产品。这批货要禁止检查,都是十分精密敏感的东西,不能随便碰撞。”
“不能随便碰撞。”博尔兹一边听着,一边写了下来。
“哦,你有用铅封闭起来的贮藏室吗?有几箱装有放射性材料的箱子要放进去。”
“是的,有一间,那些箱子不会爆炸吧?”
“不会的,只要不打开。”我说,“不过是十分敏感的,我已亲自把它们带来了,能不能现在就找人把它们放进去锁好?”
在他们下船以前他是来得及叫回几个人的。 他按动了蜂鸣器,9个“放射性”箱子被抬进了贮藏室,我上好锁,拔出钥匙装进了口袋。
博尔兹把我送到船舱门口。“嗨,你把钥匙带走我们怎么卸货?”
我咧嘴笑了笑,真有点飘飘然起来。“你们到达地球后我自会找你,船长,这出戏由我来演。”
他在我背上拍了一下,我差点儿背过气去。“太棒了!那么目的地见!”
“到时候有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在等着你。”我说。
“慢着,”他不解地停了下来,“你怎么能比我先到一步?老布利克斯欧虽然跑得不算很快,但我走以前是没有任何船只离开这里的。”
我们可以透过另一艘船的缝隙看见拖船一号,它还停在机库外面,集装工还在上上下下不停地忙活着。
他眯起了眼睛。“我可没见过,是什么船?像是飞船联队的……噢,天啊,那不是一艘装有未来过去时间发动机的拖船吗?嗨,格里斯长官,你不知道有一艘爆炸了吗?我原以为那些玩意儿都退役了呢。啊,格里斯长官,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在那里和我碰头。”他用两只手做了个爆炸的动作。
那种事情我不愿意多想。我答应他自己一定小心,并祝他下次航行愉快,然后便走下了梯子。
我还有很多的事要做。事实上,在今天的日程表上,最危险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它关系到整个计划的成败。我满脑子都在想着怎样才能为赫勒搞到那些秘密窃听器。
我飞走时,博尔兹还站在那里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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