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扣着铜门环,考顿按了按门铃。
“准备好了没?”约翰问考顿。
考顿点点头。
门开了,考顿冲着约翰咆哮:“我就跟你说我们得带手机,宝宝还小。你那个破BP机……”
考顿扭头看着开门的男子。那男人身材挺拔,有些谢顶,穿着燕尾服,打着白领带。
“晚上好!”开门人说。
考顿暗想,这人一定是管家,他的样子和JEEVES网站首页上的那个卡通人物颇为相似。
“晚餐九点钟开始。”管家说,“辛克莱博士在晚餐之前不会客。”
“不,不。”考顿说,“我们想借贵公馆的电话用用。保姆刚呼我们。”
“我们的小宝宝生病了。”约翰说,“我太太很紧张。我们还是第一次把宝宝单独留在家里。”
考顿把头发往脑后一捋,冲着约翰叫道:“我就说不该来。”她又扭头对管家说:“让我们打个电话行吗?求求您了。”
管家犹豫了一下,然后闪身为他们让路,打了个手势。请他们进屋。
“谢谢您。”考顿说。
他们跟着管家走过铺着大理石的大厅,路过一个螺旋楼梯。
“这边请。”管家说,他把他们带进了一间书房。书房是用深色木料装饰的,里面摆着一张写字台,写字台腿是手工雕花的,台子后有一把高靠背大皮椅,房间周围还摆着几把皮椅和几张小书桌。墙边码放着一直顶到天花板的大书柜。书柜里摆着几百本书。厚厚的落地窗帘遮住了窗户,使房间的构架显得更高了。
管家打开大写字台上的台灯,电话就在台灯旁边。
“太谢谢您了。”约翰说。
管家转身走到书房门口,站在那里。
考顿拿起无绳电话拨了一串号码,但是没按“通话”键。
她把电话放到耳边等了一会儿,然后翻翻眼珠,把电话撂下。
“占线。”
“保姆一定又在上网。”约翰边说边看着管家,“现在像我们这样用电话线上网的人不多了。”
考顿怒视着约翰,冷冷地说:“你干脆把咱家的电话也掐了算了……”她往办公桌上一靠,对管家说:“我们在这儿等几分钟,然后再打打试试,行吗?”
约翰坐到一把皮椅里。“别让我们耽搁您工作。”他对管家说,“我们联系上保姆后,就马上出去。”
管家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好吧。”他略显犹豫地说,“你们还记得出去的路吧?”
“记得。太感谢您了。”考顿冲管家露出一个最迷人的微笑。
门关上后,她对约翰说:“天呐,真没想到他会把我们单独留在这儿。”
约翰把房门打开一条小缝。“我们先上二楼看看,一楼的人一定很多。”
他俩溜出书房,顺着刚才经过的那个螺旋楼梯上了二楼。
他们推开的前三道门都是卧室门,第四道门里是个娱乐室——里面有等离子电视,DvD播放机,还有满墙的DvD碟片。“设备精良。”考顿说。室内还有张写字台,上面放着一台电脑。应该是为方便客人上网或者查电邮的。
考顿走到一扇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向外瞄了一眼。“只要出卖灵魂,就能拥有这样的财富。”她转身问约翰:“我们来这儿找什么呢?”
约翰摇摇头。“也许看到以后,就知道了。”
他们又看了几间房,都是修饰华丽的卧房,里面显然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考顿琢磨着红衣主教是不是曾经坐在某间卧房里,冥思苦想自己的所作所为。
走廊尽头有一道比其他房门小一圈的门。
“那是贮藏室吗?”考顿问。
“可能是吧。”
那扇小门里是一间狭小的媒体室,屋里的高台上放着一个投影仪。投影仪把影像透过一个长方形的玻璃窗投向下面的大会议室。投影仪旁边立着摆放有各种音频和视频设备的架子。玻璃窗外的会议室里传来模糊的谈话声。
约翰和考顿躲在投影仪和设备架后,偷偷向窗户下面的会议室看去。考顿看到会议室中央摆着一张光亮的黑檀木大会议桌,会议桌周围转圈摆着十把高靠背座椅。会议桌边只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辛克莱,另一个考顿不认识。远端的墙面上,亮着七面电视屏幕——每张屏幕上都有一张面庞。
“上帝呀。”考顿说,“我认出这些人了,他们就是松顿在名单上列出的那些人。”
“圣杯卫士——‘七头’指的应该就是他们。”约翰小声说。
他又指指会议桌边的辛克莱和另一个人说:“他们俩应该也是代表‘七头十角’的人物,看来这些罪魁基本上凑齐了。”
“还缺一个人,是谁呢?”考顿问。
“不知道。”
辛克莱对吉尔哈特说着什么,但是媒体室的隔音墙挡住了两人谈话的声音。
“看这儿。”约翰说。他旋动着墙上那个标有“监听扬声器”
的手柄,会议室里的声音渐渐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辛克莱说:“先生们,欢迎出席会议。你们都认识我的助手本·吉尔哈特吧。”
考顿一惊,吉尔哈特……吉尔哈特。她捅了捅约翰,“本,吉尔哈特,那天在维诗凯雅,罗伯特·温盖特扔在地上的那张卡片上写的就是这个名字。天呐,这个人是辛克莱的得力干将。”
考顿喃喃地说着,脑子飞快地运转着,“温盖特也和他们有牵连。”她闭上了眼睛。
约翰关于上帝和魔鬼的理论已经把考顿吓得够呛,她一直认为那都是些虚幻的理论,她一直认为魔鬼撒旦和上帝只会在天上或者神鬼电影里开战。但是现在……总统候选人的介入,让考顿不得不接受现实。
“你没事儿吧?”约翰小声问。
考顿还没来得及作答,扬声器里又传来了辛克莱的声音,她马上转头向窗外看去。
“我想花几分钟时间庆贺一下我们通过艰辛工作而取得的成果。一场大潮将席卷人类文明,而我们则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我们终将得到与我们的血统相匹配的回报。我们的计划得到了快速而有效的实施,每个细节都尽善尽美。甚至连那个固守信仰的红衣主教也完全按照我们的意愿,配合了我们的工作。他已经完成了使命,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屏幕上的几个人低声迎合着辛克莱。
辛克莱又说:“我们这些拥有最纯正血统的人。今晚在这里聚会,见证一段具有历史意义的重要历程——让耶稣基督重返人间的历程。在离这间会议室不远的房问里,惊世奇迹正在上演。”
“惊世奇迹?”考顿小声说,“难道他会在罗斯林庄园里进行克隆吗?”
约翰关上了监听器。“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吗?一定就是在这里。”约翰说,“他的克隆实验室一定就在这座庄园里,所以埃努奇才要我们来这儿阻止克隆进程,把实验装置毁掉。”
“如果克隆实验室真的设在庄园里,那辛克莱为什么还要组织这么大型的舞会呢?”
“也许是因为他太自负了吧。他认为没人能阻止他的计划。
你再想想,这里戒备森严,不通过安检,我们连门儿都进不来。
‘9·11事件’发生后,大家已经对严密的安检措施习以为常。辛克莱这么搞安检,绝不会有人疑神疑鬼。辛克莱是这里的大人物,他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搞这种舞会,如果今年不搞,没准儿会有人起疑心。那实验室也许比我们想象中要好找得多。有时候,最好的隐藏方式,就是把东西摆在明处。”
考顿的脑筋飞转,梳理着所有的线索。“有点不对头。”
“什么意思?”约翰问。
“你说那实验室也许很轻易就能找到。我们同样很轻易就进了这庄园,太轻易了。”她用手指按着太阳穴说,“我们还不至于聪明到能这么轻易就混进辛克莱的舞会,应该是他们引我们来的。我们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像飞蛾扑火一样。”
约翰的脸色暗了下来。
“你没听见辛克莱说什么吗?”考顿说,“他说埃努奇完成了使命。我想埃努奇的使命不仅仅是把圣杯调包,而且还包括把我们引到舞会上来。埃努奇是个诱饵,是他把请柬给了我们。”
约翰把手伸进口袋,掏出埃努奇交给他的那只塑料盒。
“你认为他们连这个也知道吗?”
突然传来轻轻的推门声,约翰把盒子放回口袋。媒体室的门开了,借着门外射进来的灯光,他们看到门口出现了一个大块头男人的轮廓。
“索菲斯,考顿。”
考顿感到浑身一震,马上产生一种冲上去抱住那男人的脖子的欲望,她想好好抱抱他。但是,考顿在一闪念间惊呆了,她完全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那男人对她说了声“你好”,但他说的却是蒙蒂丝使用的天使语。“你是伽斯叔叔吗?”
伽斯叔叔怎么会在这儿?他穿着僧侣袍,用手枪指着她,他这是干什么?考顿摇摇头,不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她使劲看着伽斯说:“我以为您……”
“以为我因为严重的交通意外进了特护病房是吗?不。我很好。我们必须编个瞎话吓吓你,让你四处逃命,顾不上掺和我们的事。”
考顿看着伽斯脸上那熟悉的笑容,他的声音和蔼可亲。
“我们本想把你控制在纽约,这样办起事来更容易些。但是,没想到泰勒神父的出现扰乱了我们的计划。”他看看约翰接着说:“我们的原计划中没有针对你的措施,所以我们不得不像拖住考顿一样,拖住你。我们封了你们的银行账户,同时把你们吓得四处逃窜。惊慌失措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松顿……还有范妮莎都是你们杀的?”考顿伤心地问。
“你那男朋友真是个能干的记者,他知道的太多了,我们以为他告诉了你很多。至于那个模特儿嘛,只能怨她太倒霉。温盖特被吓破了胆,变得穷凶极恶,他差点儿伤害了你。”
考顿咽了口口水,她感觉嗓子干得发疼。“小木屋的火是你们放的?”
伽斯说:“我们绝对放了你们一马,我担心你们跑不出来,还故意砸了砸门,把你们弄醒。”
“这是为什么?伽斯叔叔,您怎么啦?”考顿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
“对不起,宝贝。我必须确保你和这位神父不要继续干预我们的事情,一切到此为止吧。”
考顿眼里闪着泪光说:“从小到大,我一直很信任您。”她顿了很长时间,接着说:“红衣主教也是您杀的?”
伽斯叹了口气说:“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不相信红衣主教是自愿加入你们的。”约翰说,“他一定不知道克隆上帝这件事。”
“哦,恰恰相反,泰勒神父,他知道,我们只是对他隐瞒了部分真相,他认为自己正在帮助上帝实现转世。有意思的是,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上帝确实要转世,耶稣基督即将重生,但这种重生和埃努奇信仰中的重生完全是两码事。”
“但是埃努奇已经觉悟了。”约翰说,“他意识到自己铸成大错,并祈求上帝的宽恕。”
伽斯眼珠一翻。“也许吧。谁知道呢。人心难测呀。但是红衣主教的心思我们从一开始就看透了,所以我们才利用了他。
辛克莱故意让埃努奇知道了我们的计划,然后把他放跑,让他联系上你们,把请柬交给你们。他只是个筹码。”
“杀他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连我一块儿杀了?”考顿质问道。
“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了。我们知道你和泰勒会到这儿来,这叫一箭双雕。”伽斯·卢比顿了顿,不愿再多说了,“我们得把你的神父朋友处理掉,但我却不能杀你。”
“因为你是我叔叔对吗?”考顿希望伽斯还有一丝亲情。
“嗯。”伽斯拉着长音说,“怎么跟你解释呢?我是你爸爸的弟弟。虽然我不杀你是另有原因的,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考顿眨着眼睛,摇摇头说:“我听不懂。”
“你当然不懂。阿彻对你说你是唯一人选时,你不也一样不懂嘛。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现在也该对你挑明了。”
考顿拉住约翰的手。
伽斯冲约翰点点头。“我也许该让你重新认识一下考顿,泰勒神父。你知道身边这女子是何许人吗?她是考顿·斯通,是弗缪尔·斯通的女儿。我相信你一定听说过弗缪尔,他曾是掌管第十一个小时的天使。弗缪尔是你们所说的堕落天使之一,曾是守护天使,我的兄长。”
考顿感觉像在听天书。“住口!住口!”她轻轻地说,“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你爸爸开始时是我们的人,他也参加了天堂的那场大战。
我们失败后,就被逐到了凡间,永世不得超生。后来,你爸爸服软了,他祈求上帝老子的原谅,背信弃义地抛弃了我们。他的执迷不悟是我们的奇耻大辱。上帝可怜你爸爸,赐予他凡人身份,并允许他娶妻生子。你和你的双胞胎姐姐有天使血统。你爸爸必须对上帝的恩泽付出代价,自私的上帝老儿把你姐姐带上了天,却把你留在凡间为他作战。你爸爸饱受人间沧桑,并一直为自己给你带来的负担而感到自责。他知道你这一辈子毁在了他手里。
最后,你爸爸不堪重负,自杀了,他这样做,又让上帝备感失望。你爸爸是个懦夫。”
伽斯把目光转向约翰。“神父,你的上帝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他并非大慈大悲。不论对我们还是对弗缪尔,他都是铁石心肠。我们再也不能回天堂生活了。”
他又对考顿说:“考顿,你很幸运。我们这些堕落天使曾立下誓言,永远不许自相残杀,也不许杀害像你这样半人半天使的人。如果我们自相残杀,那就无异于自取灭亡。另外,我们还找了一些妄自尊大、争权夺利的凡人充当爪牙,辛克莱和圣殿骑士团就是这样的人。然而你,亲爱的考顿,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既是凡人又是天使。你是我们的人。”
伽斯的表情恢复了平静。考顿又看到了那熟悉的微笑。她曾经很喜欢那样的微笑,但现在看来,它只是一副伪善且令人作呕的面具。
伽斯·卢比放下了手枪说:“我不是来杀你的,考顿。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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