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在为期十一年的太阳黑子周期最低点时离开地球的,目的就是特别要减少像这次出现的太阳光焰的可能性。然而,不管怎么说还是出现了。在第一次太阳辐射到达前,他们还有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那之后不到一个小时,真正的恶劣天气就会来临。
在太空中出现的紧急情况就像大爆炸一样显而易见,又像化学反应式那样叫人捉摸不透。但是,它们的显而易见与它们的危险程度毫无关系。全体人员的辨别能力绝对察觉不到原子风暴正向他们袭来,然而这很可能还只是要发生的最糟的事件之一,大家都清楚。他们迅速穿过那些环形曲面体去作好抵抗辐射的准备--植物必须覆盖起来或者搬到受到保护的地方去;鸡、猪、牛以及其他的动物和鸟类必须赶进它们自己的小棚里;种子和冷冻的胚胎必须集中起来随身携带。当他们处理完了这些需要高速度处理的工作之后,就以最快的速度猛拉舵柄,跳进中轴,然后又飞快地沿着中轴通风管钻进辐射掩蔽所,它就在中轴管道的后部。
广子及她的生物圈小组最后一批进来。第一次警报响过之后,她一直咚咚地敲着门。他们挤进了这块无重力空间,个个面色潮润、气喘吁吁。“已经开始了吗?”
“还没有。”
他们从装有尼龙带的架子上拔出放射性计量仪,别在衣服上,其余的人己经浮进了半圆柱形舱内。他们急促地呼吸着,抚摸着身上擦破的伤痕,还有几个人扭伤了。玛娅命令他们报数。听到全部一百人没有间断地发出声来时,她如释重负。房间里显得很拥挤。好多个星期他们没有把全部的一百人集中在一个地方了,即使是一间最大的房间看来也不够用。这间舱室占据了中枢轴股束的一个舱筒,他们周围的四个舱筒储满了水。他们所处的那个舱筒按纵长分隔成这个舱室和另一个装满了重金属的半圆形舱筒。这个半圆柱形舱筒扁平的一面就是他们的“地板!”,它安装在环形轨道上的舱筒内,并且转动着来抵销飞船本身的旋转,同时在船员与太阳之间保持这么个空间。
这样,他们飘浮在一个不旋转的空间里,而液体舱筒的曲形顶,通常以每分钟四圈的转速在他们的上面旋转。这里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景观:由于失重,一些人开始露出要晕船时的那种忧心忡忡、若有所思的神色。这些不幸的人聚集在这间辐射掩蔽所的末端,卫生间就在这个地方。为了给别人让开视线,每个人身子都向地面倾斜。辐射射线因此正从他们的脚底下通过,大量的光子从重金属里散发出来。玛娅感觉到有一种冲力使她两膝并拢。人们都飘浮在适当的位置,或者穿着有尼龙拉带的拖鞋在“地板”上面行走。他们低声地交谈着,本能地发现他们隔壁的邻居、他们的工作伙伴、他们的朋友的存在。他们放低声音谈话,就像是在鸡尾酒会上,人们被告知餐前小吃被弄脏了一样。
约翰·布恩急匆匆地闯到这间房间前部的计算机终端部位,阿卡迪和阿拉克斯正在监控着这只飞船。他猛力按键发出一道命令,外部射线数据立即显示在屋里最大的屏幕上。“让我们看看有多少射线在袭击这艘飞船。”他欢快地说。
顿时听到一片哼哼声。“我们一定要这样做吗?”尤苏拉惊叫道。
“我们还是知道为好,”约翰说,“而且我想看看这间辐射掩避所的性能如何。‘铁锈鹰’上的那间差不多与你在牙科诊所戴的围嘴一样牢固。”
玛娅笑了。虽然约翰很少这样做,却提醒了大家,他遭受到的辐射量比他们任何人都多得多--他们生命历程中遭受到的辐射量约有160雷姆,他现在在回答别人的问题时就是这样解释的。在地球上,一个人每年吸收伦琴当量是五分之一个;在地球轨道飞行时,尽管仍处于地球磁层的保护范围内,但每人每年的射线辐射量约35雷姆。所以,约翰吸收了大量的热辐射,现在不管怎么说,他有权通过屏幕查看外部数据,如果他想的话。
那些对此感兴趣的人--大约有六十人--都拥在他的后面一起看着屏幕,其他人重新回到舱筒的那一头与那些正担心出现运动病的人在一起。这些人并不怎么想知道他们究竟吸收了多少辐射量,好像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足以把一些射线送进头颅里似的。
接着,太阳光焰的整个力量袭击过来了,外部辐射尖顶脉冲变换至大大高于太阳风暴的通常水平,接着又突然猛增,几个观察者立即惊讶地发出嘶嘶的声音,还有人惊叫起来。
“不过,看看这间辐射掩蔽所能抵挡多少辐射。”约翰一边说着,一边检查别在衬衣上的放射性计量仪。
“我们处在三个雷姆的位置上!”
可以肯定地说,那是牙科医生几生的X射线量。但是,辐射掩蔽所外面的辐射量已达到70个雷姆,完全达到致人死命的程度,所以人们躲在掩蔽所里还是值得庆幸的。然而,大量的辐射仍在穿过飞船的其它部位。几十亿个粒子正穿透飞船与堆挤在后面的水原子和金属碰撞;几十亿个粒子在这些原子之间游来撞去,接着又穿过他们身体中的原子,但什么都未碰到,似乎他们不过是一群鬼魂。
然而,仍有几千个粒子撞击着血肉和骨头的原子。这些碰撞多数是无害的--但是在这几千个粒子的碰撞当中,很有可能有一两个(或者三个吧?)击中了一个染色体链,染色体链发生扭结、紊乱。这就够了,肿瘤的发端就是从DNA的错误开始的,除非受害者有幸自我修复,否则,肿瘤的增长(生命中或多或少不可避免的部分)将会产生影响,身体内部将会出现别的什么障碍:癌症。很可能是白血病;再有可能就是死亡。
所以,看到这些数字不能不令人沮丧:1.4658雷姆,1.7861,1.9004。“像个里程表。”,布恩看了看他的辐射计量仪平静地说。他双手紧紧抓住一根栏杆,身子前后摆动,好像是在做静力锻炼肌肉运动。弗兰克看到布恩的动作问:“约翰,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避开,”约翰回答说,见弗兰克眉头紧蹩,笑了,“你知道的--移动目标!”
大家都觉得他好笑。尽管屏幕上和坐标上准确地显示了危险的程度,但他们渐渐开始感到不那么束手无策了。这看起来似乎不符合逻辑,但命名是使得每个人可能成为一名某种类型的科学家的力量。这些人职业上就是科学家,他们当中也有许多宇航员,受过迎接这样一种狂风暴雨的专门训练,所以这些精神上的习惯开始引导他们的思维,对这个事态的惊恐程度自然减弱了一些。他们逐渐处之泰然了。
阿卡迪来到一个计算机终端,要求放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他挑选了第三乐章。这时,这个村寨的居民跳起了舞。外面狂风骤雨的声音扰乱了他们的舞蹈。他开大音量,大家就在这长长的半截圆筒里一起飘着,舞着,欣赏着贝多芬强烈的如暴风骤雨般震撼人心的乐曲。突然,乐曲发出了风似的声音,静静地从他们身上泄过就像抽打在身上一样。是的,越听越像!弦乐器、木管乐器在一阵阵狂风骤雨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好像失去了控制,然而又优美动听——玛妞一个冷颤凉透脊背。她过去从未这么近地听过古时战马的嘶鸣声。她用钦羡地然而又带点惊恐的眼神注视着阿卡迪,他正对自己那富有灵感的唱片播放的乐曲效果心醉神迷,眉开眼笑地手舞足蹈,就像风中飘荡的绒毛缠扭的乱蓬蓬的绳结。当交响乐暴风雨般的声音达到最高峰的时候,很难相信此时辐射量不在上升:当音乐的狂风减弱时,似乎他们的风暴也应该结束了,低沉的雷声轰隆隆地滚过,最后几阵风暴呼啸着刮过,法国号响了,警报解除。
人们开始谈论别的事情,讨论着今天被粗暴地打断了的各类事务,或者抓紧机会谈论别的事情。约摸过了半个小时,有一处谈话声大了起来。玛娅还没听清谈话是怎么开始的,突然听到阿卡迪大声用英语说:“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在意我们的地球老家为我们制定的计划!”所有的谈话嘎然而止,人们都转身看着他。他突然出现在大家上方,正在房间的旋转顶下游动着,在这个位置,他可以观察到每个人的动作,讲起话来就像发了疯的精灵在空中飘荡。
“我认为我们应该制定新的计划,他说,我认为我们现在就该开始制定。每件事都应该从头重新设计,要表达我们自己的思想,包括一切方面,甚至包括我们第一批建造的辐射掩蔽所。”
“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呢?”玛娅问道,她对他的哗众取宠感到气愤,“这些设计都是不错的。”真正令人愤怒的是,阿卡迪经常喧宾夺主。人们总是看着她,好像不管如何她要对他负责,好像阻止他倾扰他们就是她的职责。
“建筑物是一个社会的基础。”阿卡迪说。
“是房间。”萨克斯·洛塞尔赶忙指出来。
“但是房间只表示建筑物里的社会组织。”阿卡迪环顾四周,用凝视的目光把大家拖进讨论之中。“一个建筑物的安排表明了设计者认为里面应该发生什么。我们在这趟旅行之初,当俄罗斯人和美国人分别住进D号曲面体和B号曲面体时,我们就看到了这点。你们看,我们假设仍是两个实体,在火星上仍将如此。建筑物的风格表达了人们的价值观。建筑物有一种语法,房间就是句子。我不想让华盛顿或莫斯科的人安排我应该如何生活,我已经受够了。
“你对最初几间辐射掩蔽所设计哪方面不满意?”约翰似乎有了兴趣,问道。“我不喜欢它们成长方形,”阿卡迪回答说。这句话引起大家一阵笑声,但他继续说:“长方形,这是最普通的形状!由于工作区与生活区分隔开,似乎工作就不是生活的一部分,生活区又大多被私人房间占据。按照等级来说,领导人分到的空间更大。
“那不是更方便工作吗。”萨克斯问。
“不,根本没有必要,那是一种显示声望地位的做法,是美国人在做生意时最常见的思维方式的体现。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
有人不满地哼了一声。菲莉斯说:“我们非得带有政治色彩吗,阿卡迪?”
一提到这个问题,那些在场的人立即散开了。玛丽·邓克尔和其他几个人奔到了舱室的另一头。
“任何事情都有政治性,”阿卡迪冲着他们的背说,“没有什么比我们的这次太空航行更具有政治色彩。我们正开始建立一个新的社会,除了政治的含义还能有什么?”
“我们是一座科学工作站,”萨克斯说,“这未必就有很多政治意味。”
“我上次在那里的时候当然没有什么政治色彩,”约翰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阿卡迪。
“有的,”阿卡迪说道,“只不过更简单些。你们那批人都是清一色的美国人,在那里执行的是临时性的使命,按照你们上司的旨意行事。但现在我们这批人具有国际性,要建立一个永久的殖民地。这是完全不同的使命。”
慢慢地人们开始游到谈话的地方,以便更清楚地听他们在说什么。雷妞·吉米内滋说:“我对政治不感兴趣。”玛丽·邓克尔在房间的另一头赞同地说:“那就是我来这里想避开的事情之一!”
几名俄罗斯人立即回答说:“这本身就是一种政治立场!”阿拉克斯大声说道:“你们美国人想结束政治和历史,以便你们能处在一个由你们统治的社会里!”
有两三个美国人想抗议,但阿拉克斯压住了他们:“这是千真万确的!过去三十年中整个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每个国家都在重视自己的作用,都在作出调整来解决问题——但美国除外。他们已成了世界上最反动的国家。”
萨克斯说:“那些发生了变化的国家不得不变化是因为他们以前的形势十分严峻,几近崩溃。而美国在其体制中已经有过曲折,因此它不必进行巨大的改革。我说美国的方式是优越的是因为美国比较顺利,技术、管理方面更先进。”
这番类比使得阿拉克斯一下子哑口无言,当他正在思考对策时,一直在抱着极大兴趣观察阿卡迪的约翰·布恩说:“我们还是回到辐射掩蔽所这个问题上来吧,你有什么办法使它们具有个性特色呢?”
阿卡迪说:“我还不能肯定——我需要去看看我们建造掩蔽所的场地,在周围走走,讨论讨论,你看,那就是我倡导的一个程序。但总体来说,我认为工作空间与生活空间应该根据实际尽量混合在一起。我们今后的工作不仅仅是赚工资——我们的工作将是我们的艺术创造,我们的全部生命。我们不是做买卖,而是让每个人都承担一部分。此外,不应该有等级的痕迹。我认为我们现在实行的有领导人的制度没有什么价值。”他礼貌地冲着玛娅点点头,“我们现在是大家共同负责,我们的建筑物应该表现这个特征。一个环形建筑是最佳的:选择--但从建筑术语的含义来说又是困难的,然而对保存热量来说又是有意义的。网格球顶的形状应该是个好的折衷方案——既容易建造,又显示我们的平等。至于里面,也许大多都应当敞开。当然,每个人都应有自己的房间,但这些房间应该建得小些,也许就安排在一个边缘上,面对着较大的公共空间——”他在一个终端上拿起一个鼠标,开始在屏幕上粗略地绘图,“看,这是建筑学上的语法,意思是‘人人平等’,对吗!”
“那里已经有很多预制房间,约翰说,“我不能肯定我们是否能适应。
“如果我们想适应就能适应。”
“可是那确实有必要吗?我的意思是,我们显然已经是一个由相互平等的人群组成的队伍。
“显然?”阿卡迪尖着声说。他环顾四周,接着说:“如果弗兰克和玛娅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可以随意地置之不理吗?如果休斯顿或拜科努尔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可以不听吗?”
“我也这样想。”约翰温和地回答说。
弗兰克听到这句话不满地投来锐利的目光。谈话分成了几处,都变成了争论,因为许多人都有话要说,但阿卡迪打断大家的话继续说道:“我们是由我们的政府派到这里来的。我们的政府都犯了错误,大多数犯了灾难性的错误。这就是为什么历史如此的血腥和混乱的原因,现在我们是在按照我们自己的意志做事。我不打算因为人云亦云而重犯在地球上的错误。我们是首批火星殖民者,我们是科学家!我们的职责就是思考新的东西,创造新的东西!”
争论再次爆发,声音比先前更大。玛娅转身离开,小声地咒骂阿卡迪。看到大家正愤怒不己,她感到心灰意冷。她看到约翰·布恩在幸灾乐祸地笑。他朝阿卡迪游去,挤到他的身边停下来,接着握住阿卡迪的手,手在空中摇摆着,就像是在笨手笨脚地跳舞。这种表示支持的手势立即使得大家重新思考起来,玛娅可以从人们惊讶的脸上看出来。约翰名气大,一向有温和中庸、处事低调的名声,如果他同意了阿卡迪的看法,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该死的,阿卡迪,”约翰说,“先是那些发疯的难题模拟训练,现在又是这个--你是个野人,你确实野!你他妈的究竟想了什么法儿使那些人让你上了这只船的,嗯?”
跟我的问题一模一样,玛娅想。
“我撒了谎。”阿卡迪说。
大家都笑了,弗兰克也笑了,他看似很吃惊。“当初我撒了谎!”阿卡迪叫着、笑着,咧开的大嘴把红色的胡须分成上下两半,“我能凭什么本事到这儿来呢?我想去火星做我想做的事情,而挑选委员会想人们去做他们想要做的事情。你们是知道的!”他手朝下指着他们,大声叫道,“你们都撒了谎,你们自己知道!”
弗兰克笑得更厉害了。萨克斯摆出平常的那种老大哥的派头,抬起一根手指说:“明尼苏达州综合个性测试修订规则。”
话音未落,人群立即爆发出一片嘲笑之声。他们都曾被要求参加这项测试,这是世界上使用最广泛的心理学测试,为专家所极力称道。被测试者对556个问题表示同意或不同意,从答题中可以勾勒一个人个性品质的基本轮廓:但是对有关回答的含义判断是以三十年代对2,600名明尼苏达州已婚的白色中产阶级农民所作的一次抽样调查的初步回答为基础的。尽管后来多次修改,但由于最初测试群的性质所形成的深入人心的偏见在这项测试中仍然根深蒂固——或者至少有些人是这样认为的。
“明尼苏达!”阿卡迪转着眼睛喊起来,“农民!明尼苏达州的农民!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在回答每个问题时都撒了谎!我回答的与我真正的感受恰恰相反,却歪打正着,我的分数达到正常水平!”
对这种坦白人们立即报以狂热的喝彩。
“真见鬼,”约翰说,“我来自明尼苏达州,我不得不撒谎。”
又是一阵喝彩声。玛娅注意到,弗兰克兴奋得近乎疯狂。他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双手捧住肚子,不住地点头,咯咯地笑个不停,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她从未看到过他那样笑。萨克斯说:“这种测试使得你不得不撒谎。”
“什么,你不是你自己要撒谎?”阿卡迪急着问道:“你不是也撒了谎吗?”
“我才没撒谎呢,”萨克斯说。他眨巴眨巴眼睛好像以前从未想过这个概念:“每个问题我都如实回答。”
人们笑得更凶了。萨克斯对他们的反应大吃一惊,但那个样子使得他更显得滑稽可笑。
有人大声问道:“你有什么话说,迈克尔?你怎么为自己开脱的?”
迈克尔·杜瓦尔两手一摊说。
“你们可能低估了明尼苏达州综合个性测试修订规则的复杂性,有些问题是考查你现实诚实性的。”
他的话立即引来接二连三的提问,完全是一场有关方法学研究的审查,令他难以招架,他的控制方法是什么?出题者如何使他们的理论具有可歪曲性?他们是如何重复这些理论的?他们如何删掉可供选择的数据解释?他们怎么能对词语的存在意义都声称具有科学性?显而易见,他们许多人把心理学看成是伪科学,许多人对被逼着钻进圈套上了这条船感到愤恨不己。多年的竟争已让他们付出了代价。这一共同感受的发现激发了许多处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议论,阿卡迪有关政治色彩的讲话造成的紧张气氛已经烟消云散。
玛娅想,也许是阿卡迪拆除了彼此之间引发争论的导火线。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聪明之举,不过阿卡迪的确是个聪明人。她又回头想想,实际上是约翰·布恩改变了话题。他确实飘向房顶救了阿卡迪的场,而阿卡迪抓住了机会。他们都是聪明人。似乎有可能他们在某些方面有冲突。形成一种可选择的领导体制,也许,一名美国人,一名俄罗斯人是个理想的搭配。关于这方面应做些工作。
她对迈克尔说:“你认为我们都把自己看成是撤谎的人是个不好的征兆吗?”
迈克尔耸耸肩说:“谈论这个问题是有益的。现在我们都认识到,我们大家比我们曾经想像的更相似了,谁都不必觉得他们上这条船来是那样特别的不诚实。”
“那么你呢?”阿卡迪问道,
“你不是把自己表现为一个非常有理性的、心态平衡的心理学家,从而掩盖了我们逐渐了解并且喜爱的奇思异想吗?”
迈克尔微微一笑:“你是奇思异想方面的专家,阿卡迪,是吗?”
这时,那几个仍在观察屏幕的人大喊起来:辐射量已开始下降。不一会儿,就跌至略微超过正常幅度的水平。
有人把《田园交响曲》调到有法国号吹奏的那个章节,交响曲的最后一章。
“《暴风雨后高兴与感激之情》。”有人脱口而出。
他们离开辐射掩蔽所时成扇形散开,像播散在微风中蒲公英的种子向船的那头飘去,优美动听的古民谣乐曲送到阿瑞斯各个角落。在播放乐曲的时候,他们发现,全船坚固的系统己渡过劫难,完好无损,农场和森林生物群落的厚厚的围墙为其植物提供了保护。尽管有些植物凋枯了,整个庄稼他们都不可能吃了,但贮备的种子还未受损。动物也不能吃了,但也许它们会生出健康的下一代。惟独的损失是从D号餐厅飞出的没有被抓住的鸣鸟:这些鸟儿已七零八落地死在地板上。
对于飞船驾驶员来说,由于辐射掩蔽所的保护,除了六个雷姆单位外,全部辐射都被挡住。就三个小时的时间而言,这个剂量是糟糕的,但本来情况会更糟。飞船内部已吸收140个雷姆单位,这是可以致人死命的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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