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急忙从激光割开的墙洞钻出来时,他发现那六条拉玛太阳还是那么亮,也许卢梭搞错了?但又不像是。
卢梭好像预计到这种反应。
“它变化得很慢,”他抱歉地解释,“我也是很久才发觉到这区别,但错不了。我测了个读数,亮度已经降低了百分之四十。”
牛顿的眼睛已从玻璃庙宇的朦胧中调整过来,他相信卢梭。拉玛长长的白天已近黄昏了。
“这就是说,”牛顿说,“我们该回家了。所有设备都留下,我们再也用不着了。”
计划中有一点,起码是对的。他选择伦敦作他的袭击对象,因为没有别的城离梯这么近,到贝塔梯脚只有4,000米。
当他们将达梯脚时,感觉到一个轻微的震动。牛顿转身看看那南极的大角小角,以为会有放电。但拉玛从来不照原样重复。如果这一回那些锥针有放电的话,也弱得肉眼看不出来。
“舰桥,”他呼唤道,“你们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了,船长。非常轻微的震动。可能又是一次飞行姿态的改变。我们正在用陀螺仪检测……读数很小,每秒百万分之一弧度①,而且还在维持着。”
【① 弧度等于二分之一的圆周角,约等于57°】
原来拉玛在这里开始转弯,上次震动只是试动,这次可是真的了。
“偏转率增加,百万分之五弧度。”
“让飞船所有系统处于运转状态。我们可能要紧急起飞。”
“你认为这是轨道改变吗?我们离近日点还有很长一段路呢!”
“我不认为拉玛是按我们的教科书运行的。在贝塔脚下我休息五分钟。”
五分钟显得很长,光亮很快地越来越暗。他们心理上已习惯了永恒的白天,很难记忆初次勘察这个世界的情况。他们都迫不及待地要逃离这里,回到这1,000米厚的外壳之外的太阳光下。
“轴毂哨所,”牛顿呼唤道,“探照灯准备好了吗?我们马上就会需要它了。”
“是的,船长,它来了。”
探照灯投过来的光斑,在已变暗的拉玛光中,还显得那么微弱。它以前曾为他们服务过,现在也许还得由它引领他们回去。
一小时的不断攀登之后,他们来到第四段阶梯,离开平原已有3,000米。除了不时有些轻微的震动之外,别无异常。光亮还足够,使他们感到乐观,甚至觉得是否离开得过于仓促。
就在第四平台休息时,卡福惊叫起来:“这是什么噪声?船长!”
“噪音?我听不见什么。”
“尖声的啸音,频率变化着,你一定听得见的。”
现在牛顿听见了,声音好像来自四面八方,很快就变得很响,甚至刺耳,接着低沉下去,又骤然停住。
几秒钟后,响声又起。重复着同一基型。那种迫人之感恰似雾夜灯塔警报的啸鸣。其中含有信息,而且是紧急的。它虽然不是为人类的耳朵而设计,他们仍能理解。接着,好像为了加深印象,拉玛之光也参加进去。
这光本来暗得好像快要熄灭,现在又闪耀起来了。明亮的光珠,像球形雷似的,沿着六条曾给这个世界照明的光槽跳跃着。它们从两极同步地向着海移动,意义是十分明显的:“到海里去!”它以不可抗拒的威力召唤着。
“轴毂哨所,”牛顿焦急地喊道,“你能看见发生什么事吗?”
卢梭用含着恐惧的声调答复:“是的,船长。我正望着南半球。那儿有好几十个生物人——吊车、推土机和许多清道夫。它们正朝着海急行而去,比我一向见过的行动都快得多。一只吊车径直由悬崖摔下去,就像吉米那样,但落得快得多……它一摔在水面就分成几瓣……鲨鱼来了……正在撕裂它……看了可真不舒服……
“现在我望着平原那边。有一部推土机看来出了毛病……团团转。来了两只螃蟹,把它撕拉成碎片……船长,我想你最好马上回来。”
“相信我,”牛顿大动感情地说,“我们正尽可能快地往回走。”
拉玛正在封舱,像一艘船在暴风雨前所作的准备那样。
令人发疯的变调呼啸声戛然而止,沿着直谷的火球跳跃也停了下来;拉玛的六条太阳变成了连续的光带。
但它们暗得很快。脚下不时可以感到轻微的震动。从舰桥传来的报告说,拉玛仍极缓慢地转变着航向。这也许是令人放心的,要是它真的停止转弯,就真值得牛顿好好考虑了。
据卢梭报告,所有生物人都不见了。现在拉玛里面仅有的活动,是几个人类艰苦地在北边拱壳上一步一步地攀登。
牛顿想,若是拉玛现在完成它的轨道转换而开始朝北加速的话,惯性会把他们几个人从梯上抛出而摔向平原远处的。
他试图让自己放心地相信,那可能的加速度将很微弱。佩里拉博士的计算是令人信服的。拉玛不可能有超过五十分之一的重力加速度,否则圆柱海的水就会漫过南岸峭壁,把整个南大陆淹没了。但是佩里拉是在地球上舒适的书房里,头上又没有眼看要塌下来的庞大金属物,再者,也许拉玛原来就是为了定期水淹而设计的?
不,这是可笑的。想象成10亿千克的质量能突然以大得足以把他们甩掉的力来加速是愚蠢的。但牛顿在向上攀登时还是尽量不让自己离开安全的扶手。
辛辛苦苦爬完垂直的爬梯后,牛顿几乎忘记了肌肉的痉挛,向拉玛投去最后一瞥。现在的亮度就像地球上的满月之夜,一切是那么静谧,但已看不清细节了。南极被迷漫的浓雾遮掩住,只看见大角的尖峰,像一个小黑点突出在远处。
他沿着圆柱海环视一周,现在海水每隔一个精确的距离,就有一道像暗礁上的浪花。拉玛的变更姿态已有所反应,虽然目的还不很明确。
牛顿向所有城市默默告别,并希望拉玛人能原谅他所造成的破坏,也许他们会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科学。
当内密封气舱的门把这一切景色最后封闭时,他发觉自己在想:奇怪,夜竟会降临,当拉玛已紧靠着太阳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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