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认清我们是谁,只有这样才能对自己的动机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我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物,这种虚幻的假象影响了我的动机、我的决定。只有当我真正认识到自己的无足轻重之后,我才算对自己有了一个清醒的认识。
——简·莫莉丝,《太阳的种子,银河系的守护神》
2014年十一月来了又去,感恩节过去了。这个感恩节不是为了纪念第一批移民北美的先驱者,而是纪念两年前的这一天。当时SDF-1回到一片荒凉的地球故乡,为新麦克罗斯奠定了基石。洛基山脉西坡满山遍野鲜花盛开,天空每天都湛蓝湛蓝的。城市和平安宁,凯龙已经消声匿迹,明美又开始了巡回演出。
瑞克和丽莎频频约会。这天早上,在丽莎住处的小厨房里,她一边愉快地哼着小调,一边准备三明治和沙拉,计划和瑞克一块儿出去野餐。就是几天前,瑞克例行巡逻时在附近森林里发现了一处理想的地点,非常适合野餐。丽莎大感兴趣,当时就在桌子上摊开一幅该地区的地图。她上次休假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了,野餐更是好几年没去了。现在这份快乐至少部分应该归功于克劳蒂娅,正是克劳蒂娅要她对瑞克更坦白一些。丽莎对瑞克直陈自己对他的感情时,瑞克居然也说他对丽莎有相同的感觉,让丽莎又惊又喜。
几个街区之外的瑞克的房子里,他也在为这次野餐作准备。丽莎说了由她负责安排食物,他要做的就是到了约定时间准时露面。当然,这方面他毫无问题。不穿军装让他觉得有些新奇感。穿着便服,彻底回到日常生活,过起小日子,日复一日的平静,这些念头甚至使他有点儿恐慌,正是这种别扭的感觉令他不由得暗自怀疑,人类与天顶星人到底有多大不同,跟天顶星人一样,人类也变得越来越离不开战争了。
他正在刮胡子,电话响了,他放下剃须刀拿起电话,心想是不是丽莎催他赶快上路了。
“我马上就好,”他对着话筒就说,根本没问对方是谁,“一会儿就到……”
“嗨,是我!”
会是谁呢?瑞克拿着话筒楞了楞。
“我是明美!”
“哦,明美!”他回过神来,“你在哪儿?”
“四处转呗,”她避而不谈,“你现在在哪儿?”
瑞克看看话筒,感到奇怪,“家里。”
明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我怎么忘了!我是想要谢谢你……你救了我。还有……林凯,我是真心的。”
“你不用谢我,明美。”瑞赶答得很简短。
过了一会儿,她问他今天有没有空,瑞克支支吾吾,没有说要出去野餐的事。明美就说希望他能够到纪念城去一下,离晚上的演出还早,她有几个小时的空闲。
“可是我已经有安排了。”
“唉,求你了,瑞克。”她撒起娇来.“我只住这里待一天,要
跟你见面的人肯定不会介意的。”
瑞克想起跟丽莎说的话,当时他动地取消其他一切安排,跟他出去野餐。,他看看表,能找个什么借口推辞呢?生病?又一场战争爆发了?
“求求你……”她在电话里重复道
“嗯,我想也许可以吧,”他让步了,“我也不是每天都能同你在一起。”
“咱们肯定会玩得很开心。”明美兴奋地说,“你的朋友反正天天都能见到,对吗?”
“是,对……”
“太好了!我在机场等你,我化了装,别人休想认出来!”
来了位老朋友!瑞克心里寻思着,放下电话。好长时间没见,今大正好来了。他很快拨了丽莎的电话,不巧她已经走了,很可能去了塞卡罗咖啡店等他。最好什么都不说,他最后决定,别露面就行。
这是个好主意。为什么好,理由很多。瑞克心里一边盘算,一边把老式喷气机降落在纪念城新建的跑道上,比方说,能趁机开开老式飞机就是理由之一。他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碰过这种飞机了。还有,这么做对他和丽莎的关系有好处:他会把跟明美的关系彻底结束掉。当然,他不会说跟明美见面,只会说“纪念城那边临时有点事”。他对自己发誓,“以后要带她出去野餐两次,把这一次损失找补回来。
他整理了一下新的灰色跳伞服,跳下驾驶舱。他已经换下了粗斜纹棉布和法兰城农服,穿上了合适的套装,脖子上同着一条黑色围巾。
“我在这儿,瑞克!”明美站在隔离链后面向他挥手,“你是怎么来的,我的飞行员?”
他微笑着向她走过去。她身着毛线衫和裙子,高跟鞋,跟腰带相衬的红色大帽子,戴着一副墨镜,镜片大大的。
“想不到我还能认出你。”
她笑了,“正是我的目的,傻蛋。”
瑞克脱下跳伞服塞进包里,她绕开他旁边的栏杆,向他跑来。
立刻,他们已经手拉手走在一起了,互相并没说太多的话。瑞克一身西装领带,感到不太舒服,却尽可能不表现出来。
“听着,瑞克,很抱歉把你从你的约会里拖出来。我希望他不会对你生气,不管他是谁。”
瑞克干咳了两声,“哦,不,他不会介意……我改天再约他……”
明美紧紧靠在他身上,亲热地挽着他的胳膊。他们闲逛着的时候,周围的人打量着他们。
“你不担心有人也许会认出你吗……还有我,况且,呃……”
“同你在一起我永远不担心。”明美幽幽地叹了口气。把他的身子扳正对着她,轻轻抚着他的领带,帮他调正了,“以前我从没见过你穿套装。你非常英俊,看上去很有魅力。”
魅力?他反问自己。他记得早些时候穿着牛仔裤和法兰绒衬衫有多么舒服,虽说没穿惯,挺陌生。但确实舒服。此时的他却穿着套装,手臂里挽着一位明星在纪念城里逛悠着。一副大人物派头,接受着来自左右的注目礼。明美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丽莎想的是野餐和远足。
明美为他们租了一辆车。瑞克跟着明美上了车,坐在驾驶坐上,径直向城里驶去。
纪念城是距麦克罗斯最近的城市,两座城市是姊妹城,这里是在布历泰的指挥下由天顶星人建设起来的。它也有一个环坠毁的高耸的战舰而建的人工湖,就像新麦克罗斯城的环绕SDF-1的格罗弗湖。纪念城是天顶星人分离主义运动的先锋,最近,它已经获得麦克罗斯委员会的授权,实行自治。
明美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但是仍然想对他表白自己的感情。如果奉承话没什么作用,她就寄希望于在餐馆里的安排来达到目的了:美丽的景致,可口的佳肴,舒缓的音乐……也许闲适的晚餐会比早午餐的气氛来得更适合一些,但在她的日程安排太紧,只有上午有几个小时空闲,她还得用无数的理由来向林凯解释,她需要安排私人时间。
切曼饭店好像不属于这个物质匮乏的时代,装修极尽奢华:落地窗、大型水晶吊灯、着晚礼服的服务生。尽管有这一切安排,整个设施却显得矫揉造作,像机场的自助餐厅。一个傲慢的领班向他们展示了餐厅的景致,尽管明美并没有要求作这样的安排,不过她倒也没有拒绝。领班带着他们沿着落地窗一路看了看。一位神色木然的钢琴师即兴演奏了一曲死气沉沉的曲子,毫无新意。
“你喜欢吗?”回到座位上后,明美问道,“我的制作人有位朋友是这里的股东。影星们都到这里来。”她没有立即引入自己想要说的话题。
瑞克留意到她言行之中的古怪。明美好像不能接受世界目前的状态。说起影星,别说纪念城,整个星球都没剩下什么演艺人士了!实际上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娱乐的观念正在回复到更早期的讲故事的形式,另外还有相当于宗教艺术的戏剧与老片子 。
“有谁在乎电影明星?”瑞克尖锐地问。
明美对他笑笑,“比如说,我就是一个电影明星,而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是在你成为明星之前,明美。”
她的第一反应是告诉他她的想法:我向来就是一个明星。她有点不快,说:“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喜欢,因为我出j了名?”
“我当然喜欢你。”他安慰她,但是明美的注意力已经转到其它什么地方去了。瑞克瞟了一眼手表,又想到丽莎。等他抬起头来,明美拿出一份给他的礼物。
“用我的方式向你道谢,瑞克。”
他不想接受。毕竟那是他的工作,与帮了她一个忙不一样。不过她坚持要给他,说她认为这件东西有特别含义。他只得耸耸肩接受了。他打开包装纸,里面是一条冬天用的围巾,用羊驼绒织成的。在这个时代,这种东西极其罕见。
他把它围在脖子上,谢谢她:“只要我戴着它,就会想起你。”
“看上去和你的套装很配:”她评论道,希望自己别显得太紧张。让瑞克知道她对他的情意,这对明美来说太重要了。
“我觉得自己就像过去那个影星埃罗尔·弗林一样。”瑞克开了个玩笑,做了个夸张的姿势。
明美也笑了:“只要加上一把剑,你就和他一模一样了。”
明美很想拉住他的手,但这时服务生拿来了鸡尾酒,把杯子放在桌上。明美只好从弯腰放酒杯的服务生头上望过去。无奈地对瑞克说:“为什么服务生们总在最不恰当的时间为客人服务?”
这位服务生也不示弱,不亢不卑地回答:“为什么电影明星们总能找到抱怨的理由?”他一头长发,留着短胡子,此人今天早上也有点窝火。
瑞克忍住没笑出声来,看着明美会怎么办。但是明美并没觉得难堪。他接过她的话头缓干和了一下气氛,忽然开始觉得轻松起来。他们开始谈到两人以前度过的那些时光,几乎整整四年了。
对瑞克来说,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但是明美却觉得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好几百万年了。
“有些东西不会随时间改变。”瑞克说得含糊其词。
她点头同意,“我知道.我觉得自己的感情一点都没有变。”
她的回答同样不明确,但是瑞克的话已经在她心中唤起了阵阵涟漪,瑞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时光回到以前的岁月。他决定单刀直入——就像丽莎不久前一样——看看事情会如何发展?
“我仍然想念着你,明美,有时在夜里,我……”
餐厅门口发生了一阵骚动,那位领班在叫喊,要一位试图从他身边挤入餐厅的男子系好领带才能进入。那位长发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林凯。
端克和明美的注意力都转了过去,又茫然地彼此对望一眼。明美忽然捉住瑞克的手握得紧紧的,眼里泪光盈盈。
“求求你,瑞克,你要对我发誓: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他。”
“但是……”他想回拒。
“发誓!”
瑞克终于迟疑地点了点头。
片刻以后,林凯站到明美跟前。
“我四处都找遍了。”他尽量克制着自己,但怒气显而易见,“你明美知道我安排了一个新闻发布会,快点,我们走。”
他朝她挥了挥手,要她一起走。明美没有动。
“不要犟,明美!我好不容易才把那些记者弄到一块儿出席发布会,你战斗这要托多少关系才行吗?”
瑞克也在克制自己,脖子上还围着那条围巾,还好,林凯压根儿没费神瞧瞧他是谁。瑞克猜想他可能还在因为被瑞克救出而愤愤不已:真是个混蛋!不过也许这是生意,也许林凯有权利生气,他准备起身离开,免得明美难做,却反被她把他扯进了纠纷。
“我们不用离开,我们走!”
林凯抓着她的手腕,“哦,是吗?”
“放开你的手!”她朝他厉声喝道.“你弄痛我了,你这个欺软怕恶的东西!你以为自己是谁?”
令人惊讶的是,林凯居然放开了手,瑞克也一动不动,心里却在谢天谢地,因为如果再这样下去,哪怕一秒钟,他就会对林凯不客气了,也不管他发誓不发誓,也不管林凯会不会功夫。
钢琴师停下演奏,餐馆里的客人已经发现这里有一出好戏要上演了。
林凯故意假笑一声,转身对瑞克说:“职业演员就是这个样子……很有吸引力,是不是?”他晃晃悠悠回到明美面前,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说:“好啦好啦,闹够了吧!来,做点跟你的年龄相称的事,大家都等着呢。”
明美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双拳握得紧紧的。她抓过鸡尾酒,挑战似的一饮而尽,她的手微微颤抖.想努力控制住自己。瑞克设有阻止她,假装看着窗外。
“我醉了……”瑞克听见明美在说.“现在,我没办法再给你那些记者们作秀了。”
林凯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这是一个危险信号,明美也许做得过火了。他闪电般抢过旁边的水杯,泼了她一脸。
“我让你冷静冷静。”
端克从椅子里跨出了半步,牙齿咬得咯咯响,准备做下一个动作。
明美呜呜哭了起来,林凯视而不见,又一次抓住她的手,“好了,别犯傻了。走!“
林凯在前面拖着,明美踉踉跪跄跟着走,她猛然间回过头向瑞克求助。
“林凯!”瑞克一声怒吼,等着他放开她朝自已扑来。林凯却选了另一种巧妙的方法,缴了他的械。
“你难道还不懂吗,亨特?”他说,话说得通情达理适度,充分控制着自己,“她有太多的事情必须要人照料。这个行当就是这样。”他看到瑞克稍有退意,又讥讽道,“哦,别担心午餐,我们会付账,是有点昂贵。也许你该回你的基地报到了,嗯?重新穿上军装,干点别的什么去吧。”
瑞克看到明美朝他点头,她抽泣着,又打着手势,要他按林凯说的做。林凯拖着她就走,一边喋喋不休地说自己什么都放弃了,而她却对自己的职业前途满不在乎。周围的看客们都觉得无趣,似乎觉得事情结束得太过简单,纷纷起身离去。
瑞克避开他们的目光,摸索着酒杯,抚弄着脖子上崭新的围巾。真是个流氓,他心里恨恨地骂道。
时间已近中午,塞卡罗咖啡店已经开始准备午餐,店外的桌子大半都是空荡荡的。天气忽然变冷了,很多人选择了店内的位置。可是丽莎仍然坐在席外的桌子旁,从早上九点钟她就一直等在那儿。她已经要了四杯咖啡,虽说冷了起来,她还是坐在那里一动没动。瑞克那里什么消息都没有,但她还是决定待在这里,万一瑞克捎话过来她也能收到。很显然,他接到了命令,但基地设有人知道这事,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如果哪里有什么警报,她也应该收到通报,但基地没有下达那样的命令。可是,瑞克接受了命令是惟一可能的解释。
清晨的好心情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还有早晨异乎寻常的温暖。她正好看到一场小小的误会,一名喜欢步行的人和一名乘汽车的常客之间的辩论,逐渐演变成脸红脖子粗的争吵,丽莎联想到瑞克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也许被车撞了!
她焦虑不安,看了看时间,又给瑞克打了一个可视电话,但是他的住处没有回音。她的心情又跌回低谷,凝视着身边一片在风中滚动的落叶 。
“通信部,这里是米切尔中尉。”
丽莎认征了自己的身份,不等她问问是不是有警报,米切尔就说:“海因斯上校,我还以为你和亨特中校在一起。”
丽莎立即后悔给他们打了电话。她的生活SDF-2控制室的值班员们知道得一清二楚,维妮莎、珊米、还有其他人。这种事怎么做都不对头:当她是一个冷若冰霜、平淡乏味、我行我素的人的时候,丽莎·海因斯是个“讨人嫌的老东西”,人人懒得理她的私生活;现在她采纳了克劳蒂娅的建议、勇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每一个人的眼珠子都盯着她转,好像她的事情成了人们茶余饭后闲聊的必修课。
“你没有出去野餐?”米切尔问。
听筒的背景声里,丽莎听得见琪姆在说:“我敢打嘶,那个混蛋放了她的鸽子。”
维妮莎添油加醋地说:“我不是早说过吗,瑞克对她没兴趣。”
“闭嘴!你们两个像一对老母鸡!”米切尔忍不住笑骂道,丽莎把听筒从耳朵边拿开了。
“那你又是什么——大公鸡?”珊米伶牙利齿。
丽莎恼怒之极。她的私生活被这样让人在背后说长论短!
“算了!”丽莎冲着电话大喊一声,挂断了。“一群是非婆。”
她愤愤不平地骂道。
切曼餐馆的服务员不让瑞克继续喝下去,不过他已经是无数杯下肚了,瑞克晃晃悠悠回到那辆租来的汽车上,向机场驶去。
明美与林凯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现在看来应该这样分析:这是一场公开演出,瑞克·亨特是其中一个小配角,偶尔充当一下英雄。结局是明美选择了跟随林凯——这一点至关重要。所以,她没有改变,而瑞克却愚蠢地以为她能够改变;赠品、营救后的拥抱……都是演出。现在,在他无数次失去她之后,丽莎成为他的感情支柱。
前面,双通道的机场公路设置了障碍物,戴着白色贝雷帽的城防部队的下士在一旁警戒。通知说,这条路已经封闭了。
“有没有其它路到机场?”他靠在车窗旁问。
“机场已经关闭了,我们遭到天顶星人的骚扰。”
“我的飞机还在那里!”瑞克嚷起来。他的脑子不大清醒,没有出示他的身份证。
下士的手向腰间的武器摸去:“已经告诉你了,伙计,这条路已经封闭。”
瑞克咒骂了一句,猛踩加速器。小车向前嗖地窜了出去,冲向路障,岗哨拔出武器。事后,瑞克不禁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干,是因为明美还是因为酒喝得太多。经过最终分析,他意识到这样做是为了丽莎:他有事情,急不可耐地想告诉丽莎!
“该死的蠢货!”哨兵一声惊呼,不知该不该开枪警告,忙着用无线电话向上面报告。
一只战斗囊沿着公路从容前进,不断用它的胸甲炮向停在地上的变形战斗机开火。附近一名天顶星巨人手持自动机炮朝正冲过停机坪的一辆救火车开炮。
“这些微缩人根本不堪一击!”他用天顶星人的语言嚷嚷着,战斗的欲望死灰复燃.他在地球的两年和平生括的记忆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二名天顶星人穿戴着博图鲁军队的动力装甲,把一辆战斗机从地面抓起来,举过头顶,扔了出去,砸向几百英尺外一辆飞速行驶的卡车,战斗机像一发炮弹砸中卡车的顶部,一阵猛烈的爆炸后,两者化成了灰烬。
瑞克驾着车冲到机场时,空中出现了变形战斗机。他左闪右避,躲开加特林机枪的子弹,冲到一名城防部队士兵面前,出示了身份证,穿上制服,弄了一架亚瑟王神剑机甲。他已经看清有五个天顶星巨人,全都持有自动机炮,第六个穿着动力装甲,还有至少两只战斗囊。不知他们是天顶星不满分子还是被挫败的凯龙的手下,这些不重要,反正他们的火力大大超过城防部队。
即使情况如此危急,地面指挥官却们在向他索要许可令,警告他不要损坏战斗机甲!瑞克知道,这些全都要怪纪念城最近取得的自治。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没有援军,纪念城最终将落得个一无所有。他只得顺着那位指挥官,极力从酒精的迷糊中清醒过来。
这个时候,一架战斗囊一阵连发,把机场候机大厅打了个窟窿。他的伙伴手持加农炮对着机场上的私人飞机狂轰滥炸,已经觉得有点乏味了,也把他的注意力转向候机大厅。透过刚性玻璃窗,他发现好几十微缩人挤作一团,躲在空荡荡的大办公室的桌子后面。一整天里,就数这副景象最逗。要端掉这一群人真是太容易了。所以他把自动加农炮的炮口从厚厚的玻璃后塞进去,把他们吓得四散奔逃,这样他可以在他们身上练练枪法。每一束白色的能量光束都击中一个躯体,把恐惧和死亡带给他们。
另一位对目标要求不那么苛求的天顶星人用光了手中火炮的弹药,他把炮弹一股脑儿全射到了机场的建筑物上,拼命想把整堵墙都弄垮。
瑞克驾驶着战斗机甲冲出停机棚,恰好看见一个天顶星的战斗囊抬起左腿准备踩扁他的小飞机,他想都没想就发出一串炮弹,战斗囊转眼便只剩下了膝盖以上的部分,随即向后轰然一声倒在地上。这下子吸引了其余天顶星人的注意力,他们蓦地回过头来,发现两架亚瑟王神剑机甲和一位铁甲金刚正与他们面面相对。
“天顶星叛乱分子!”瑞克通过外部网络喊话,“立即放下你们的武器,否则我们被迫立即采取行动!”几名天顶星人的战斗机甲都把武器对准了他,他仍然把喊话重复了一遍。
“证明一下看看!”一名天顶星巨人藐视地说。他紫色面盘,蓝色头发,活生生一副暴徒模样。他向后面的战上挥了一下手,不由分说便开了火,自动加农炮的炮弹雨点般落在瑞克的装甲上。毫发无损。
“他们是讹诈!”他一阵乱嚷,用光了武器里的能量。
瑞克在驾驶舱中冷冷一笑:“给他们示范一下。”
一个角斗士出现在候机大厅的另一边。瑞克下达了命令,战斗机甲的导弹管里激射出一串导弹,带着闪光窜向空中。三名天顶星人用惊惧的眼光盯着导弹的轨迹,当导弹向下对准他们扑来时,天顶星人立即惊声尖叫,各自逃命。导弹在天顶星人脚下爆炸,就像一串引爆的烟火。三名灭项星人被炸开了花,一名天顶星人的身子射出一股巨大的血注后,一命呜呼,另两名还在苟延残喘,导弹里释放的瘫痪性神经毒气吞噬着他们剩余不多的生命。
“上!”瑞克对着战术空军控制网说。
变形战斗机变为守护者模式,铁甲金刚追逐那架剩下的战斗囊,但天顶星人的战斗机甲作了个假动作,一个侧滑,不料瑞克的亚瑟王神剑正面相对。瑞克的战斗机甲蹲伏下来,紧紧揪住对方不放。对方想从瑞克头顶飞过,瑞克的战斗机甲闪电般扭断了它的一条腿。战斗囊眨眼就报废了,砰的一声坠落地面,地面一阵颤抖,那只严重受损的机械腿悬在战斗囊的残骸上不停地弹跳着。
第二架亚瑟王神剑解决了逃过神经毒气攻击的那个天顶星人,变形战斗机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发了穿动力装甲的那个家伙。
瑞克指挥民防系统部队清理战场,收抬尸首和机甲残骸,把活着的天顶星人押去受审。
“请向SDF-2通报,一定要提到我现在在这里。”瑞克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叮嘱了一句。
如果幸运的话,在他回到新麦克罗斯之前,丽莎就能会收到这里的情况通报。
丽莎已经把咖啡换成了鸡尾酒,服务员通知她停止室外服务时,他已经喝下太多的“血腥玛丽”了,满脸绯红。等人的游戏已绎变味了,成了锻炼自制力的疯狂实验。她醉眼朦胧,想像经过漫长时日之后,瑞克回来时在此地发现了她的骨骸,她枯萎的手永恒地粘附在热水瓶或者是野餐提篮上。
午后,气温至少降低了十五度,风也呜呜地刮了起来,秋天的落叶随风起舞.在她脚下打着旋。有一次,一只小狗从她身前跚跚而过,她从柳条篮里拿了些吃的喂它。有好几位变形战斗机驾驶员看到了她。她已经准备认输了。回家。她唯一能够接受的解释是:瑞克·亨特死了。
还没等她起身,就听到瑞克的声音。他从街那头跑过来,打扮得不同寻常,穿着他那套惟一的套装,一条长长的围巾挂在脖子上,全然不是她预料中的野餐和徒步旅行的打扮。她决定还是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让我们来听听是怎么回事,瑞克。”她不动声色地坐在椅子上对他说。
瑞克气喘吁叮地说:“我以为你已经不在这里了……我去了你的住处……你瞧.纪念城发生了天顶星人叛乱,并且——”
“叛乱?”丽莎说,吃惊之余又问,“没什么事吧?”
“现在,还好。但死了很多人并且——”
“等一下,我们对纪念城没有管辖权,你去那儿干什么?”
“唔,我……有一点公务——”
“当然,所以你穿上了套装。”
瑞克看看自己的打扮,仿佛第一次觉察到身上穿着套装:“这是为了我们的约会。”
丽莎笑起来,“我们是去野餐,还记得吗?不是去参加鸡尾酒会。”
“瞧……”
她挥了挥手,站起身来,手里还提着柳条篮和热水瓶:“现在去野餐看来太晚了。你好意思吗?我用了整整一个早晨准备食物,这是几年来我第一次有机会做这样的事情。”
瑞克自知理亏,唯唯喏喏,只有道歉的份儿。
“你应该打电话给我,我在这里等了一整天,担心你出了事。我还以为你无论如何会给我捎个消息。现在,你却给我瞎编什么叛乱的故事,还有什么神秘的公务——”
“的确发生了叛乱!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向基地查实。我也想绐你打电话……”
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已经来了,咱们至少可以散散步。”
瑞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梢微轻松了一点。丽莎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瑞克对她的百般安抚让丽莎觉得很是欣慰,他亲热地把脖子上围巾的另一头搭在她的肩上。
气温持续下降,空气中充满了冬季潮湿的雾气。她摸摸围巾,感觉一下它的料子,很软,又摸摸脖颊旁的衣服。忽然间,她的动作停顿下来。
她不大容易记住一个人的容貌,常常在跳舞时出错,还喜欢帮男朋友收拾乱七八糟的屋子,这些似乎都算不得什么,但她有一种特别的天份,而且很颇为自豪,那就是对香气和味道的识别力特别强。她敢对天发誓,这条围巾上的香味是那位天真无邪的林明美最喜欢的那种味道!
“把这东西给我拿开,亨特!”她厉声道,“你似乎用错了对象!”
“丽莎,请听我解释!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瑞克努量想扭转局面,她把围巾的另一端甩回他的肩上。
“我知道这种香味.你这笨蛋!那就是你的公务,嗯?”她起身就走,“不要再打电话来烦我了!”
她痛苦地说,没有回头。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泪水。
雪花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
“晚上好,纪念城的女士们,先生们,”林凯在围绕域市的人造湖岸边的舞台上主持演出,“祝贺你们从中央政府获得自治。今夜为此举行降重的庆典。作为我们的特邀佳宾,明美小姐欣然同意参加今天的庆典,并为大家献上她至善至美的歌声。让我们在她的歌声中,殷切地期待一个灿烂美好的未来……让我们热烈欢迎……伟大的犬才——林明美小姐!”
管弦乐队开始演奏开幕曲,大多数由天项星巨人组成的观众纷纷鼓掌,欢呼。
开幕曲结束,林凯离开,走到舞台一角。明美出现在舞台上,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双臂垂在身侧,麦克风在一只手中摇摆。
一段歌曲过门结束之后,明美还是没有反应。
林凯忐忑不安地看着她,乐队的演奏在一个低音伴奏里停顿下来,等待明美进入曲调。
“明美,那是给你的提示!”林凯焦急地低声呼叫。她没有反应,他又换了个方式,“不要开玩笑!你还行吧!”
“还行!”她露出一丝苦笑。现在乐队的演奏完拿停顿下来了,听众嗡嗡嗡议论纷纷。有些人认为这是演出的一部分,是新的戏剧效果或其他什么。不久台下便响起有节奏的击掌声,中间穿插着喊叫:“明美!明美!明美!”
“这是怎么回事?唱啊!”林凯急得喊起来。
她一只手捂在胸前,眼睛从观众身上转移开了。一声叹息,听得林凯心惊肉跳。她忽然转向观众,“我很抱歉,我无法演出!”
掌声蓦地中断。
“我不会演唱,当我的心破碎的时候,我无法演唱!”她眼睛红红的。
她丢下麦克风,转身跑了。观众纷纷涌上前来。
林凯不相信这是事实,惊骇得差点昏过去,他担心发生暴乱。很快,他反应过来,示意舞台管理员把幕布降下来。
随着幕布徐徐降下,舰众们牢骚满腹,纷纷退场。天顶星人废弃飞船耸立在夜空中,从幕后向外看去,仿佛刺破青天的长戟。
林凯在舞台后面的湖滩边找到了明美。她独自一人,抱着双膝,瞪着荒废的天顶星人的战舰。他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哄得她高兴。平生头一次,他不在乎了。明美离开他了,离开了两人从前立下的远大志向。她似乎已经遥不可及,她对他不再感兴趣,不再受他的挟制了。
“全都怪你。”明美感觉到林凯站在自己身边,“自从我跟你在一起,我跟一切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都断了联系。”
林凯干笑一声:”你一点都没变,是吗?还是一位自私的毛头小孩!你知道,和你还是个孩子时一模一样,你只考虑你想婆的。可是,你已经长大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今晚拒绝为他们演出,他们的感情又如何?你应该看看他们的表情……他们都是你的歌迷,他们非常爱你。而你却干了什么?你不辞而别,扔下他们不管了。那就是你!”
明美尽力不听他的话,坚决不让林凯左右她的思想。她知道他捣的什么鬼:现在千方百计说服她回去。而她知道结果会更糟糕。
“我再也不唱了。”她说得斩钉截铁。
林凯换了一种语气,“如果你敞开心扉,让爱涌出来,你会是前所未有的最伟大的天才。通过你的音乐,我们可以战胜宇宙间所有邪恶,带给人民安宁与和平……这才是你的天才最可宝贵的地方,明美,但是你必须把它表达出来。三年来我辛勤努力,原因就是这个……但是现在,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许我不能再见到你,至少有一阵子见不到你……”
一只渡船穿过湖面,响起悲怆的号角。明美紧紧咬着牙,痛恨林凯的伪善。他差一点就成功了,把她拖入他自己那个层次:玩世不恭的生活。不论他平常的话讲得多么高尚无私,他的和平演讲如何美妙动人,归根结蒂,他那痛苦的、玩世不恭的意识才是他的本质。现在他只是暂时离开她。当事与愿违的时候,离开就是他的处世方法。当然,他要让明美意识到,如果她不回到他身边,她将会就此堕落下去,那时面对毫无价值的她,他也无能为力了,因为她不值得他再去努力。对他的父母,他同样是这么做的,
他把他的夹克披在她肩上,准备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退出。“我希望某天,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我永远爱你……”
“肉麻!”她在心里骂道,“鼠辈!”“白痴!”但同时,她好像对他产生了一种预见:看到他在荒原上的某个地片,和叛乱的天顶星人混在一起,他们可能会有新的举动……也许他可以把自己变得和他们的体型一样巨大——自我膨胀,至少他可以实现这方面的理想。
一阵微风吹过,把湿润的空气送过湖面。水面上波光粼粼,月影闪烁。她感到寒意刺透全身,回过头时,他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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