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大伙都知道艺术和科学领域所取得的辉煌的成功,不过,要是你们了解了所有这些故事,你们也许会发现,其中的一些失败反而更有意思。”
帕特·韦斯这样说道。啤酒喝完了,卡尔·范德科克已经出去买了。帕特把眼前所有的赌注都收拢到自己这一边以后,身子往后一靠,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起了烟圈来。
“这么说,”我开口说道,“你有故事要讲。好吧,给大伙讲讲吧。扑克可以呆会儿再打。”
“不过,千万别在讲到一半时说‘那让我想起’,又开始讲别的故事,讲了一半,又讲起其他什么故事。”汉尼巴尔·斯奈德插话道。
帕特向汉尼巴尔使了下眼色。“听着,你这傻瓜,上次我讲那3个故事时,我可一次也没扯远过。如果你有本事讲得比我好,那你来讲得了。听说过丁·罗曼·奥利维拉吗?”他这样说着,我注意到,他并没有停下来给汉尼巴尔说话的机会。
他继续道:“卡尔一直在大谈特谈他的新装置,要是他把那装置搞成了,他准能出名。卡尔只要想干什么,一般总能干成。我的朋友奥利维拉也是这样的人。他干成了,本该出名的,却偏偏没有。从科学角度来讲,他很成功,应该得到赞扬。可从人类角度来看,他失败了。如今,他只好在得克萨斯办一所小小的学院。他仍然工作得很出色,仍然在杂志上发表文章,但这并不是说他不配得到他应得的东西。前两天我刚刚收到他的一封信——看来他已经很自豪地当上爷爷了。那让我想起我的爷爷——”
“喂!你又来了!”汉尼巴尔吼道。
帕特说道:“嗯?你说啥?噢,我明白了。对不起,我再不这样了。”他接着往下说,“我第一次听说丁·罗曼是在医学中心,那时我还是个学生,而他已经是一位病毒学教授了。他名字中的字母J代表Haysoos,拼作J-e-s-u-s,这是一个特别好的墨西哥名字。但在美国他受尽嘲弄,因此,他宁愿采用罗曼这个名字。
“你们还记得那次‘大变革’吗?——这跟本故事有关——它发生在1971年的冬天,那场可怕的流感开始传播的时候。奥利维拉因思流感而病倒了。我去他家,让他给我布置作业。只见他靠着一摞枕头躺着,身上穿着特别难看的粉色和绿色相间的睡衣。他的妻子在一旁用西班牙语念书给他听。
“‘听着,帕特”当我走进去时他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学生,可现在我真希望你和那可恶的病毒学班统统见鬼去!快说你想要啥,然后走开,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去死。’
“我知道了要做的作业,刚要离开,这时,奥利维拉的医生——老福格蒂走了进来,他以前常讲瘘管方面的课。福格蒂很久不干医生这一行了,但他害怕失去一位杰出的病毒学家,所以,这次他亲自出马,替奥利维拉治病。
“‘呆在这儿别走,小家伙”当我跟着奥利维拉太太往外走时,他这样对我说,‘学点实用医学。我总觉得,我们没有为学生开设临床实践课,确实犯了个错误。现在注意看我是怎么做的。我对着奥利维拉微笑,但我没有表现得特别高兴。一旦这样做,他会觉得我巴不得他早点死。这是一些年轻医生容易犯的错误。还有,我走路很轻快,并没有显得我担心我的病人稍受刺激就会崩溃——’等等。
“当他把听诊器的一头放在奥利维拉的胸部时,可笑的事情发生了。
“‘一丁点儿声音都听不见”他哼着鼻子说,‘更确切地说,你胸部的毛太多,我只能听见毛梢在听筒隔膜上的摩擦声,得把毛剃掉。咦?墨西哥人长这么多体毛,是不是太少见了?’
“‘你说得太对了”病人回答道。‘我跟大多数土生土长的墨西哥人一样,是印第安血统,而印第安人属于蒙古人种,所以几乎没有体毛。我这身毛,都是上星期长出来的。’
“‘太可笑了——’福格蒂说。
“我开口说话了。‘哎,福格蒂医生,还有我呢。一个月前我得了流感,也是这样的。我原先身上没毛,总感觉缺少点男子汉气。现在可好,毛长了一大堆,几乎可以编辫子了。我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
“接下去我们说的话我已记不清了,因为当时我们七嘴八舌都在说。但是,当我们渐渐平静下来以后,我们所能做的只能是进行一些系统的调查。我答应到福格蒂那儿去一趟,让他给我检查一下。
“第二天我去了,可是,除了一大堆毛之外,他一无所获。当然,他对能够想到的东西都取了样。我已经不穿内衣了,因为穿上会痒,而且,长长的毛让我觉得很暖和,没有必要再穿内衣,即使在纽约寒冷的一月份。
“一星期以后,当奥利维拉重返课堂时,他告诉我,福格蒂患了流感。奥利维拉检查了这位老朋友的胸部后发现,他的体毛也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长着。
“接下来轮到我的女朋友—~并非我现在的夫人;那时我还没遇见她——硬着头皮问我,能否解释她为什么开始长毛。我看得出,这个可怜的女孩为此感到非常沮丧,因为,长一身像狗熊、猩猩那样的体毛,她找一位如意郎君的机遇将大大减少。我没法让她高兴起来,只是告诉她,其他许多人也是这样的,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不是一种安慰。
“随后我们听说福格蒂去世了。他是个大好人,我们为他的去世感到很难过。不过他生前过得挺充实的,不能说他是英年早逝。’
“奥利维拉请我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帕特’他说,‘去年秋天你在找活干,是不是?你看,我正缺一位助手。我们准备把这长毛的事弄个水落石出。你想不想干?’我答应了。
“我们从检查所有临床病例着手。每个患流感的或以前患过流感的人,都长出了体毛。冬天,形势很严峻,看来每个人早晚都要得流感。
“那时,我突然有了个绝妙的主意。我查找出了所有生产脱毛剂的化妆品公司,并把我凑起来的一点钱全部买成了它们的股票。我后来后悔莫及。不过,这是后话。
“罗曼·奥利维拉是位工作狂,他要求我也没日没夜地干,这使我很不安,担心自已会不会考试不及格而退学。好在我的女朋友由于身上长毛而变得特别有自知之明,不再跟我约会,这使我省下不少时间。
“我们反反复复在豚鼠和老鼠身上做实验,却毫无进展。奥利维拉找来了一群没毛的奇瓦瓦小狗①,并在它们身上做了各种各样的实验,仍然一无所获。他甚至找来一对东非沙地耗子——Heterocephalus——无毛,样子很可怕——结果还是白费。
【① 一种圆头小狗,原产墨西哥的齐瓦瓦。】
“后来这事上了报纸。我注意到在《纽约时报》的内页有一小篇有关此事的文章。一星期以后,在头版二条出现了整栏篇幅的报道。随后出现在头版头条。这些文章大意都是‘某某医生认为,全国范围内突发的多毛症’(咋样,一个时髦词吧?真希望我能记住发明该词的医生的名字)‘是由于这样、那样等等原因引起的。’
“我们往常举办的2月舞会不得不取消不办了,因为几乎没有一个学生能够把他们的女朋友带得出去。出于同样的原因,电影院的上座率也急剧下降。即使你晚上8点左右去电影院,也照样可以买到好座位。我注意到报纸上有一则滑稽可笑的小报道,大意是电影《泰山和章鱼人》的拍摄不得不取消,因为原定演员必须穿遮羞布到处跑动。摄制组发现,如果他们不想使演员和大猩猩混在一起分不开,那么,每隔几天他们就得给全体演员修剪一下体毛。
“那时候,在公共汽车上,看见乘客们一个个裹得严严实实,真是太滑稽了。大部分乘客都在东抓抓、西挠挠,剩下几个有涵养的人不好意思东抓西挠,只是蹭来蹭去、坐立不安,看上去很难受。
“我还从报纸上得知,申领结婚证的人数急剧减少。这么一来,只需三位工作人员就可以处理整个纽约、包括刚并入布隆克斯的约克市的结婚登记事务了。
“眼看我买的化妆品公司的股票不断上涨,我非常高兴。于是,我竭力鼓动跟我同住一室的伯特·卡夫克特也去买些试试。可他只是神秘地笑笑,说他另有打算。
“伯特这家伙属于那种地道的悲观主义者。‘帕特,’他说,‘在这件事上,你和奥利维拉也许能成功,也许不能。我敢打赌你们不能。如果我赢的话,在你的脱毛剂为人所遗忘之后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买的股票行情会一直看好。’
“要知道,当时人们对这种流行病议论纷纷。但是,当天气开始渐渐转暖的时候,真正可笑的事发生了。先是四大内衣公司一家接一家相继停业。其中两家已经委托破产产业管理人处理,第三家已彻底清算,第四家转行生产台布和美国旗帜才免遭倒闭的厄运。由于这种‘导致长毛的流感’在全世界的蔓延,棉花市场的行情已经下跌到最低点。国会已打算早点关门回家,这是像以往一样,在保守党报纸的强烈要求下才这么做的。如今,种棉花的也蜂拥而来,聚在华盛顿,要求政府‘采取行动’毕竟他们自己不敢自作主张。政府非常愿意‘采取行动”遗憾的是无从下手。
“在这段时间里,多多少少在我的帮助下,奥利维拉日以继夜地致力于这一问题的研究。看来。我们也和政府一样,一筹莫展。
“在我住的那幢大楼里,家家户户都已安装了大功率的电子体毛修剪器,人们不停地在用,结果产生的干扰特别大,连广播都收听不到了。
“事情真是再糟糕不过了。而伯特·卡夫克特却从中捞到了好处。他苦苦追求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原先是第五大道约瑟芬·莱昂服饰专卖公司的服装模特,收入很高,她曾经让伯特围着她团团转,费尽了周折。现在莱昂公司突然关门停业,因为没有人去买什么衣服。事到如今,她自然非常乐意让伯特做她的未婚夫。对女人来说,幸运的是,她们的脸上并没有长出毛来,不然的话,真不知道整个人类将变成什么模样。伯特和我用扔硬币的办法来决定我俩谁该搬出去住,结果我赢了,他搬了出去。
“国会最终通过一项议案,对任何能够彻底治愈多毛症的人,给予100万美元的奖励。随即国会宣布休会,留下一大堆没有执行的重要议案。
“到6月份,天气真正热起来时,男人都开始不穿衬衣,因为光靠他们的体毛就已经足够了。警察对他们要穿正规制服上班而牢骚满腹,结果,他们获准改穿深蓝色马球衬衫和短裤。但是,没过多久,他们就脱掉衬衫、并把衬衫卷起来,塞在短裤口袋里。很快,全美国的男性公民纷纷效仿。长毛以后,人类照样出汗,一点不比原来少。在大热天,即使穿最单薄的衣服外出,人也会热得晕倒。至今,我依然记得我紧紧抓住第3大道第60大街上的消防龙头,不让自己晕倒的情景。当时我大汗淋漓,汗水一个劲地从长裤子的脚踝处往下淌,周围的大楼都在不停地旋转。从那以后,我学乖了,也和大家一样,脱掉长裤,改穿短裤。
“7月的一天,布隆克斯动物园的猩猩娜塔莎从笼中逃脱,她在动物园里溜达了几个小时以后,才被人发现。动物园的游客都以为,她只不过是他们同类中一位非常丑陋的成员。
“长毛一事确实跟纺织业及服装业恶作剧了一番,丝绸市场也因此而消踪匿迹了。长统袜成了只有我们祖先才穿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像三角帽和佩鲁基假发①一样。因此引起的后果之一就是:日本帝国的经济,原先一直摇摇欲坠,如今已经全面崩溃。在经历了一场革命以后,日本已成为一个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
【① 指流行于17~19世纪的男子假发。】
“那年暑假,奥利维拉和我都没有休假,而是一直忙于多毛症的研究。罗曼向我许诺,一旦他赢得那笔100万美元的奖金,我也有份。
“然而,整个夏天过去了,我们仍然毫无进展。当学校开学上课以后,我们的研究不得不有所减慢,因为这是我在大学的最后一年,而奥利维拉要搞教学工作。尽管这样,我们仍然竭尽全力继续我们的研究。
“当时,阅读各类报纸上的有关社论,真是有趣。《芝加哥论坛报》甚至怀疑这是一次‘赤色阴谋’。至于《纽约人》和《绅士》的漫画家们是怎样极尽他们之能事,你们也就可想而知了。
“随着棉花价格的下跌,南方因此一蹶不振。我记得,当时在国会上提出了哈威克议案,要求每位5周岁以上的公民每周至少修剪一次体毛。一些南方人自然对此表示拥护。但该项议案主要因为违反宪法而被虿决了。紧接着,大家又提出了一项议案,要求每个人在修剪完体毛以后才能跨越州界。其根据是:人的体毛是商品——曾经一度是这样的——带着一身体毛,不管是不是你自己的,跨越州界,即已构成州际间的贸易,你就要受联邦政府的约束。该项议案一时看来似乎可以通过,不过,南方人最终还是接受了一项代议案,该议案规定,所有的联邦雇员、军校学生。和海军学院的学生必须修剪体毛。
“南方的贫困加剧了一直存在的种族问题。最终导致了阿拉巴马州和密西西比州的黑人暴乱。经过相当野蛮的战斗,这场暴乱才得以平息。根据这场小小内战结束时达成的协议,黑人得到了现在的帕勒区,这是一块拥有很多地方自主权的保留地。黑人的表现尽管不如协议中所说的那么好,但他们还是比白人预料的要强一些。你们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呀,要是让一个白人盛气凌人地去他们的领地走走,会有什么下场!他们的保留地上,容不得半点傲慢无礼的举止。
“大约在这时候——也就是1971年的秋天,棉纺织业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广告运动,鼓励大家修剪体毛。他们提出了诸如‘不做长毛猿!’之类的口号,还贴出了许多宣传画。画面上有两位游泳的男子,一位浑身上下毛茸茸的,另一位修过体毛、白白净净的,有位漂亮的女孩厌恶地转身离开长毛男子,投进没毛男子的怀抱。
“我不知道这些运动会带来多大好处,但棉纺织业确实有点不自量力了。他们,连同整个服装业,力图推出配晚礼服穿的前胸上浆的白衬衫,不仅晚上能穿,白天也可以穿;我压根没想到一个长期忍受的民族会真的起来反对这种令人痛苦的样式,可我们真的这么做了。这种样式化为泡影的真正原因是帕桑文特总统的当选。那年的一月,天气异常暖和,总统、副总统,以及最高法院的所有法官们都赤裸着上身在公共场合露面,下身也穿得极少。
“每个人早晚都会像这样几乎全裸的,这么一来,我们成了一个清一色由几乎全裸的人组成的国家。真正全裸还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不像有袋动物那样,人类天生没有口袋。因此,人类需要有地方放笔、放钱等东西,同时人类还保留着传统的羞耻观。考虑到这些因素,我们采用了最新式的苏格兰人佩于短裙前的囊袋。
“那年冬天,流感传播得很厉害。上一年冬天没有得过流感的人这次全得了。不久,没长体毛的人已经很难看到,即使有,人们也会怀疑他是否患有某种皮肤病而长不出体毛来。
“到了1972年的5月,我们的研究总算有了眉目,奥利维拉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其实我们俩早就应该想到的——那就是,检查人工培育的婴儿。到目前为止,没有人注意到人工培育出来的婴儿,其体毛长得比正常出生的婴儿的体毛稍晚一些。你们也许记得,人工培育那时才刚开始搞。还不可能大规模地进行试管婴儿的培育,但将来某一天我们肯定能够做到。
“奥利维拉发现,人工培育的胚胎,一旦得到真正严格的隔离,便不长体毛——万一长,也不会超出正常范围。这儿所说的真正严格的隔离是指他们呼吸的空气,先加热至摄氏80℃,然后液化,再通过一组气旋装置,最后用一打消毒剂清洗。他们的食品也用相同的方法加以处理。我真搞不懂,这些可怜的小东西怎么能在这种高度卫生的环境里生存,但他们确确实实活了下来,而且没有长体毛——直到他们与外人接触,或被注射从长毛婴儿的血液中提取的血清以后,才会长出体毛来。
“奥利维拉推算出多毛症的病因也就是他原先所料想的——另_种可恶的自身存在的蛋白分子所引起的。要知道,你看不见蛋白分子,因此,化学上你没有什么办法对付它。因为,一旦你这样做,它即刻就不是蛋白分子,而变成别的什么东西了。我们已经把它们的结构搞得相当清楚了,但这一过程很费时间,需要从不足的数据进行许多推断。这些推断有时是正确的,有时却是错的。
“但是,要对这些分子进行详尽的分析,首先必须得到足够数量的样品,而我们所研究的这种蛋白分子,连少得可怜的数目都凑不够。后来,奥利维拉想出了计算这些分子的方法。这一方法给他带来的名声,是他从全部工作中获得的唯一永存的东西。
“当我们运用该方法时,我们发现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人工培育的胚胎所拥有的病毒数量,在传染上多毛症之前和之后,都是一样多。这似乎不对。我们知道,该胚胎已被注射多毛症分子,并且已经长出厚厚一层体毛了。
“后来有一天早上,我发现奥利维拉静静地坐在皋边,就像中世纪的僧侣在斋戒40天以后产生了幻觉一般(顺便说一句,如果你也斋戒那么久,你也会看见幻象的,许许多多的幻象)。他说:‘帕特,不要用100万美元奖金中你得的那份钱去买游艇。游艇买得起可养不起呀。’
“‘你说什么?’这是我能作的最好的回答。
“‘你看这儿’说着,他站起身,朝黑板走去,那上面满是粉笔画的蛋白分子的图表。‘我们有三种蛋白质:α、β和γ。没有一种α蛋白分子能存在数千年。你看这儿,α和β的唯一区别在于’——他用手指着‘这些氮分子附在这条链上,而不是那条链上。从这儿写着的能量关系中,你还会发现,如果一个β分子进入一群α分子中,所有的α分子马上会转变成β分子。
“‘现在我们知道,各种蛋白分子一直聚集在我们体内。其中一部分很不稳定,会再次分解;另一部分无害,呈隋性;还有一部分没有自身繁殖的能力——不管怎样,它们存在于我们体内,没有事情发生。但是,由于这些分子很大很复杂,它们又有许多种可能的存在形式,因此,每隔较长的一段时间,就有可能出现具有自身繁殖能力的某种新分子,也就是,一种病毒。各种病毒很可能就是这样产生的。病毒的产生,完全是因为某种东西阻碍了刚刚形成的一个普通蛋白分子,从而使氮分子附到另外一条链上去了。’
“‘我的观点是:α蛋白分子曾经作为一种无害的隋性蛋白分子存在于人体中。这种α分手由它所派生的β分手和γ分子重新组合而成。有一天,当这些分子中的一个正在组合时,有人突然打嗝。立刻,我们得到了一个β分子。而β分子并非无害,它能很快地进行自身繁殖,并且阻碍我们身体的大多数地方生长体毛。就这样,我们整个人类——那时候还很像猿类——感染上了这种病毒,并失去了身上的体毛。再说,这些病毒中有一种传到胚胎中,这样新生儿也没有体毛。’
“‘我们的祖先在冻得瑟瑟发抖以后,学会了用动物毛皮遮盖身体保暖,也学会了生火。就这样,他们开始了文明的征途。试想一下——如果没有那个原始的β蛋白分子,我们今天很可能仍是猩猩中的一员。总之,只是普通的类人猿。’
“‘现在据我估计,事情是这样的:由于分子形式发生了另一种变化,使之从β变成γ——而γ是无害的隋性分子,就像α一样。因此我们又回复到最初猿人的模样。’
“‘你我的问题是:如何把我们体内大量的γ分子变回到β分子。也就是说,过去我们一下子摆脱了数千年来困扰人类的流行病,现在呢,我们要得那种流行病。对此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就告诉我这些情况。我们又开始更加努力地工作。几星期以后,他宣布要在自己身上做实验;他的方法是将几种药结合起来——我记得,其中一种是用来治疗鼻疽病的——还有一种治疗高频电磁热的药。
“对此我并不热衷,因为我已经渐渐喜欢上了奥利维拉这个人,再说,他准备用在自己身上的那种可怕的药,其剂量之大,足以消灭一个团。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这药差点要了他的命。三天以后,他基本恢复了正常。在发现四肢和身上的体毛正迅速退去以后,他高兴得大喊大叫。过了两三个星期,他的体毛完全退掉,他已恢复到了原来正常的状态。
“但是,接着发生的事让我们大为屹惊,也使我们很不开心!
“我们指望多多少少会引起舆论的关注,为此,我们做了一些相应的准备。我记得,当时我盯着奥利维拉的脸足足看了1分钟,然后向他保证他修剪的小胡子两边绝对对称;我呢,则让他替我把我的新领结拉拉挺刮。
“我们的划时代的研究成果一宣布,结果只招来了两个感到很无聊的记者的私人电话,两三个科技编辑的电话采访,连个摄影师的影子都没见着。我们确实也上了《纽约时报》的科学版,但仅占了不到12行的篇幅——该报只是报道了奥利维拉教授和他的助手——名字未提——发现了多毛症的病因和治疗方法。对该项发现可能产生的后果却只宇未提。
“我们与医学中心有约在先,为此,我们无法从商业上对这一发现加以开发利用。不过,据我们预料,此项发现一旦公诸于众,其他许多人很快也会这样做的。可实际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其实我们早该知道,既然我们的发现从一开始就遭到冷遇,对它的开发利用也就不会引起人们的兴趣。
“一周以后,奥利维拉和我一起就我们的发现与系主任惠洛克进行了交谈。奥利维拉希望惠洛克能够借助自己的影响来建立一个脱毛诊所。惠洛克对此并不赞成。
“‘我们进行了两三项调查”他承认说,‘并没有什么令人激动的事。还记得兹姆曼癌症治疗热吗?迄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过像那样热门的事。奥利维拉医生,尽管你们肯定能成功,但就我个人而言,我不敢肯定是否愿意接受你们的治疗。但是,——他说到这儿,用手指抚摸着胸部那些浓密的长毛,看上去已有6英寸长,而且是一片漂亮的银白色——‘你看,我挺喜欢这身长毛的,再让我恢复到原来光溜溜的皮肤,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何况,这样比一套衣服省钱多了。还有,哦,请允许我毫不夸耀地说——我觉得这样蛮好看的。我的家人以前总嫌我衣着不整、邋邋遢遢的。现在可好,轮到我笑话他们了。他们谁都没有我这身漂亮的毛衣服。’
“奥利维拉和我一起离开了,情绪有些低落。我们询问过我们认识的人,并给其中一些人写了信,征求他们对接受奥利维拉治疗一事的看法。有几个人回信说,如果大家都这样做,他们不妨也试试。但其他大部分人的答复与惠洛克医生的口气不相上下。他们已经对长长的体毛习以为常了,没有必要再恢复到原来无毛的状态。
“‘看来,帕特”奥利维拉对我说,‘我们的发现并没有让我们出名。不过,我们还是可以从中发点小财嘛。还记得那100万美元的奖金吗?我经过治疗以后一恢复,马上就把申请表寄去,我们随时就能收到政府的回信。’
“我们真的收到了回信。那天,当我正在他的寓所里聊天时,奥利维拉太太拿着信,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边走边喊:‘罗曼,快,打开看看!’
“他不慌不忙地拆开信,展开信纸,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皱起了眉头,又从头到尾看了二遍。随后,他放下信,小心地拿出一支带过滤嘴的香烟,却点着了有过滤嘴的一头。他用最平稳的语调说道,‘帕特,这回我又干了件傻事。我根本没想到那笔奖金会有时间限制。看来准是国会里某个精明的家伙给加上的,这样,奖金的截止日期为5月1日。记得我19日寄出申请,他们21日收到,整整晚了3个星期!’
“我默默地看着奥利维拉,他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妻子。而他的妻子也回看了他一眼,便一声不吭地走到酒柜前,取出两大瓶‘特奎拉’酒和三个酒杯。
“奥利维拉把三把椅子拉到一张小桌前,叹了口气,坐在其中一把上。‘帕特,’他说,‘我那100万美元尽管泡汤了,可我还有比那更珍贵的东西——一个知道我在这种时候最需要什么的女人!’
“这就是那次‘大变革’的内幕——或者说是其中的一个方面。这就是为什么当我们今天谈起金黄色的电影明星时,我们不光指她的头发,还包括她从头到脚那身漂亮的体毛。
“最后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那以后没几天,帕特·卡夫克特请我去他家吃晚饭。在我向他们夫妇诉说了奥利维拉和我的烦恼之后,帕特问起我买的脱毛剂公司的股票行情如何。
“‘我发现,那些股票跌回到‘大变革’以前的起点了”他补说了一句。
“‘没什么可说的,’我告诉他。‘在那些股票要从最高点回落时,我和罗曼正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当我最终有时间顾及此事时,我只有全部抛掉,每股只赚几美分。你去年很神秘地搞的那些股票咋样?”
“‘你进门时,可能注意到了我的新车了吧?’帕特笑着问道。‘那就是我赚来的。只有这么唯一的一家——琼斯和盖洛威公司。’
“‘琼斯和盖洛威公司生产什么?我从未听说过。’
“‘他们生产的是’——说到这儿,帕特露齿而笑,那张嘴咧得特别特别的大!
“就这么个故事。看,卡尔把啤酒买来了。汉尼巴尔,该你发牌了吧?”
(张萍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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