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伯劳神殿的疗养所待了两星期。烧伤治愈,疤痕除去,异金属挑去,皮肤移植好,肌肉重新长好,神经重新编好。而我依旧伤痛不止。
所有人都对我没了兴趣,除了伯劳牧师。内核确信乔尼已死;他在内核中的踪迹无处可寻了;他的赛伯体也死了。
当局记下了我的笔录,吊销了我的执照,尽全力把事情摆平了。环网新闻报导说,渣滓的一层蜂巢的黑帮发生了火并,搅到了中央广场里。有好几个黑帮成员和无辜的旁观者死于非命。其中还包括警察。
一周前,消息传来,说霸主允许“伊戈德拉希尔”载着朝圣者到海伯利安附近的战区去。我用神殿里的远距传输器传送至复兴之矢,然后花了一小时时间,在那独自翻寻道档案。
文件是通过真空挤压保存着的,所以我没法碰触到它们。笔迹是乔尼的;我以前见过他写的字。由于年岁久远,纸张泛黄,脆弱不堪。我找到了两段文字。第一段写道:
白天消逝了,甜蜜的一切已失去!
甜嗓,甜唇,酥胸,纤纤十指,
热烈的呼吸,温柔的低音,耳语,
明眸,美好的体态,柔软的腰肢!
凋谢了,我眼睛见过的美的景色,
凋谢了,我双臂抱过的美的形体,
凋谢了,轻声,温馨,纯洁,快乐——
这一切在黄昏不合时宜的消退,
当黄昏,节日的黄昏,爱情的良夜
正开始细密的编织昏暗的经续
以便用香幔遮住隐蔽的欢悦;
但今天我已把爱的弥撒书读遍,
他见我斋戒祈祷,会让我安眠。
第二段文字的笔迹非常狂野,那纸张了更为粗糙,似首是匆匆忙忙在记事本上乱涂而成的:
这生命之手,温暖能干,诚挚欲攫取,
但若身处冰冷寂静之坟茔,这冰手仍欲去,
白天多寒峻,梦夜多凄苦
汝欲汝心血不流,
甘愿让我红色血脉再次流,
汝内心平静我能见,我把你紧紧拥在手。
我怀孕了。我想乔尼是知道的。我不太确定。
我怀了两次。一次是怀了乔尼的孩子,另一次是在舒克隆环中怀有了他的记忆。我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否有意要联系起来。孩子还有几个月才会生下来,而几天之后,我就会去面见伯劳鸟。
但是我清楚地记得那几分钟,当乔尼伤痕累累的尸体被带出去面对众人后,当我被带走送去治疗前。他们都在那,站在黑暗之中,许许多多的牧师、侍僧、驱魔师、守门人、信徒……他们开始异口同声地吟唱,就在那伯劳鸟的旋转雕像下的红色朦胧中,他们的声音回荡在哥特式的拱顶之下。他们所吟唱的是仿若如下这些话语:
“赐福于她,
赐福于我们救世主的母亲,
赐福于我们赎罪的工具,
赐福于我们创造物的新娘,
赐福于她。”
我伤痛难忍,震惊异常。当时,我毫不明白。现在,我也不明白。
但是我知道,时机来临,伯劳鸟到来之时,我会和乔尼一起面对它。
时近深夜。缆车行驶在群星和冰雹之间。这伙人坐在那,个个沉默不语,只有缆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过了许久,雷纳·霍伊特对布劳恩·拉米亚说:“你也带着十字形。”
拉米亚盯着牧师。
卡萨德上校朝女人靠过来。“你觉得海特·马斯蒂恩是那个跟乔尼讲话的圣徒吗?”
“很有可能,”布劳恩·拉米亚说,“我不知道。”
卡萨德盯着他。“是你杀了马斯蒂恩吗?”
“不是。”
马丁·塞利纳斯伸伸懒腰,打了个呵欠。“离日出还有几个小时,”他说,“你们谁想睡个觉?”
不少人都在点头。
“我不睡,我来站岗,”费德曼·卡萨德说,“我不累。”
“我陪你。”领事说。
“我来热点咖啡。”布劳恩·拉米亚说。
当其他人睡着,瑞秋在睡梦中发出轻轻的咕咕声,他们三人坐在窗边,望着夜晚高空的群星在远方发出冷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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