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玛莎独自一人在家,她打开一瓶昂贵的红葡萄酒,厌倦了一直舍不得喝这瓶酒。她把酒倒进大杯子里直到斟满,然后放在厨房桌上,等酒面静止下来。她盯着酒看,然后又透过酒杯看,仿佛在欣赏一颗红宝石水晶球。没有找到答案,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闭上眼享受酒碰触舌根的感觉。
  贾斯汀出门了。这周是第三次。有时他彻夜不归,她知道一些事情,怀疑,害怕,但什么也和他谈不了。
  已经超过九点了,他可能在任何一个地方,他没有车,也没骑自行车出去,但他的朋友——他交的朋友都比他大,几乎都有自己的车,他们的车安全系数低,却总是开得飞快。另外,走出去几分钟就能遇到麻烦,这种地方太多了。最近的就是戴维斯·穆尔医生的家,仅仅隔了六个街区。
  她总是丢东西。卧室里的首饰、现金,餐厅里从没用过的银餐具,车里的汽油,阁楼里装刻花玻璃碗和不值钱艺术品的烂盒子。她从不知道贾斯汀是什么时候拿的这些东西,也没法证明,甚至没有信心去质问他是不是干了这些坏事。或许她有信心,但不敢,害怕如果她一问,贾斯汀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贾斯汀去上学或是晚上去什么地方时,总是把卧室门锁上,天知道他到哪儿去了。她和特里搬进这座房子时贾斯汀还没出生,前任女主人交给了他们一串钥匙。每扇门的门把上都安了一把廉价的锁。她解释说建造这座房子的是一位多疑的老人,锁就是他给装上的。他们把钥匙放在厨房的一个抽屉中,从不使用,只是为了万一有谁不小心把自己锁在屋外(这样的事很容易发生,只要你在门锁扳到右边时把门关上)好打得开。贾斯汀四个月前把自己卧室门的钥匙拿走了,现在每天都锁门。
  每天晚上在贾斯汀出门以后,玛莎穿过走廊时路过他的房间总要看看门有没有可能是开着的。她告诉自己即便发现门没有锁她也绝不进去,但从没找到机会试验这条自己定的规定。每次玛莎扭动门把时,门把都纹丝不动。
  玛莎经常对贾斯汀说让她进去打扫房间,但每次一说,贾斯汀就又给自己添一项任务。他现在每周几乎都是自己换床单,每两周把窗户里里外外擦一遍。有一次他甚至自己取下窗帘放到走廊等着干洗。所有这一切都是做来证明不需要她进去打扫,永远不需要。
  今晚门把能转动,玛莎想都没想自己立下的誓言,毫不迟疑地推开了门。
  被子没有叠,抽屉大开着,脏衣服从柜子里溢出来,空气中充满了酸臭味,散发着刺鼻的臭气,越靠近床这股臭味越大。垃圾桶里堆满了垃圾,像一个圆锥形雪柱,蔓延到屋里各个角落,到处是一堆堆四散的垃圾。玛莎极不情愿地慢慢穿过这些垃圾堆,仿佛锳过充满污水的地下室去修保险丝。
  这全是最近弄出来的。一个月前贾斯汀让她从过道里看了一眼他的房间,他允许妈妈用眼睛检查检查是为了让玛莎不再来烦他。那时他的房间看上去一尘不染。玛莎不知道他怎么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房间搞成这副德性。
  她想把窗户打开,但考虑到这样做会留下进来过的证据,于是作罢。她告诉自己,只是找找看,然后就走。她不确定自己想找什么,只要别是她不想找出来的东西。
  如果说玛莎·芬恩是个疑心过重的人,上帝明白她到了今天这步田地,是有理由这样做的。把整个事情回想一遍,有些事必将伤害到她。没上锁的门、脏乱的房间。她很容易就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就在床头柜上面,小袋子甚至是大打开着。一颗颗硬糖般的半透明黄色块状物撒落在谷黄色的桌面上。一些奇怪的自制器具收藏。她只能想像出贾斯汀使用这些器具时的样子,连同打火机和勺子。虽然这些东西被用过,但她还是没碰。
  她关门离开,没有锁,门还是刚发现没锁时的样子。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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