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能来。”贾斯汀说,“这也许是我们要庆祝的事情中开头的一件。”他扬起手臂,“来庆祝吧!我们抓到那个浑蛋了。”
春潮舔舐着对岸的沙滩,在两岸一百码长的沙滩上,一对对情侣依偎在毯子上,坐在潮湿的沙滩上。在毕业晚会的中心地带,含混的音响中传出含糊的大吼大叫声,这里是圣保罗大街415号,离密歇根湖只有几步之遥。戴维斯不知道这个聚会是由思想开放的大人组织的还是由于至今仍有缺乏热情的笨蛋家长在孩子毕业时的周末离开家,还指望着孩子不要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
戴维斯问:“我应该庆贺吗,贾斯汀?告诉我。”
“你当然应该庆贺。科恩被捕了,而且据报纸上说他已经认罪了。报纸上这么说来着:看来审判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那你的理论是怎么回事?”
“你是什么意思?”贾斯汀笑了,像喜剧演员等待观众明白他刚抖的包袱时的微笑。
“你说过科恩在‘影子世界’杀了人就不会再有做出‘威克恶魔’举动的欲望。科恩不是在几周前才在‘影子世界’里杀了人吗?就是他袭击萨莉的那晚?”
“这个理论不是很精确。”贾斯汀傻笑。
“你的理论是一派胡言。”戴维斯说,“你整个‘威克恶魔/影子世界’理论就是一派胡言。”他转过身一脚踩进春天湿润的泥沙中。沙子上的脚印清晰地勾勒出戴维斯脚掌的轮廓深浅。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戴维斯说。这话一说出口就不能不骂他两句。这样会改变他俩的关系。意义不在于这句话是真是假,戴维斯也承认自己没有证据。说实在的,产生这个想法之前戴维斯没想到贾斯汀有能力干出这种事。他读过贾斯汀的心理报告,曾经为芬恩家附近总是丢失小动物而担心,他和琼讨论过无数次贾斯汀将来会变成什么样(那时在琼的办公室里谈论,最近则在他们的枕头边)。即便这样,他们只是认为他们担心的事很遥远。戴维斯从没想过,哪怕一刻也没想过,他们最担心的事会变为现实。
但是现在他知道噩梦成真了。从玛莎·芬恩说怀疑贾斯汀吸毒的那一刻起,戴维斯就开始接受这个现实了。母亲了解儿子。贾斯汀没吸毒,但他有其他更严重的问题。
从贾斯汀找上门的那天起,他和贾斯汀就被一个真相连在一起了。萨姆·科恩确实杀了戴维斯的女儿,也杀了其他很多人,数字无法估算。过去的一年他和贾斯汀共同保守着这个可怕的秘密,他们没法把这个秘密告诉世人,这对戴维斯来说是一种苦修,他在为自己曾是一个自私的人、一个坏老公、一个不称职的爸爸而赎罪。找出杀害安娜·凯特的凶手曾一度成为戴维斯的信仰,他就像一个脱离现实生活的和尚,在服务于真相的过程中,安静是惟一的奖赏。他和安娜·凯特最后一起分享的秘密就是凶手的样子和名字。
但他并没把希望寄托在贾斯汀身上。传道士有决心把福音传给每个人。
“我正要跟你说呢。”贾斯汀说。
“屁话!”戴维斯说。
“真的!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也许会高兴点,但我要告诉你,因为我们的事情还没做完。”
“不,不,贾斯汀。”戴维斯说,“我们做完了,惟一的问题是我们怎样做才能把事情做对?”
贾斯汀摇头大笑。“你觉得事情不对?杀死你女儿的人快要坐牢了,也许还是终身监禁呢。不是因为他杀了安娜·凯特而是因为……”
“甚至不是因为他杀死的哪个人。”
贾斯汀爬到沙丘上,看着湖面,只能在一片漆黑中看见轻柔的浪花泛起白色小泡沫。“你还记得有一次我们谈到一个自我有可能同时存在于两个身体中吗?我能感觉到他。在我杀那个女孩时我能感觉到科恩。我理解了他,我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威克恶魔’会出现。我明白了什么叫不受控制的冲动,在这种冲动的驱使下成为它的木偶。我对那个女孩感到愧疚,真的。但我一开始——就有这种冲动。要我停下来就像——就像要在高潮中停下来一样困难。”
戴维斯觉得恶心。他蜷缩在高高的草丛里。
“对不起。”贾斯汀说,“我知道让你听这些很难受,但你难道不想知道这一切吗?我不知道科恩为什么选中了安娜·凯特,但是一旦她被选中,只有死。这像一场事故一样不可避免,就像闪电。他们俩谁也无法阻止。我觉得这么一解释你会好受些。”
戴维斯根本无法相信这种说法。“你必须、必须——跟我去警察局。”
贾斯汀从山丘上滑下来。“现在?能有什么用?把科恩放出来?让他重新到街上作恶?让你去坐牢,终身监禁?这样公平吗?对你公平吗?对安娜·凯特公平吗?对你的妻子公平吗?对萨姆·科恩杀死的几十个人的父母公平吗?如果把他放出来他还会杀人,这样对那些将死在他手下的人的父母公平吗?我告诉你,我能感觉到,他不会停止杀人。”
“那对迪尔德丽·索尔森的公平又在哪里?对她的公平,对她父母的公平又在哪里?”
贾斯汀对此嗤之以鼻。“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们的事情还没做完。”他盯着戴维斯的眼睛,“穆尔医生,我知道萨姆·科恩不会停止杀人的原因是我杀过人了,也不会停的。”贾斯汀抓起一个沙块,一边解释一边把它搓散,沙从指缝滑过。戴维斯知道他所说的话会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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