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特鲁迪给辛西娅打内线电话时,辛西娅和唐正在唐的办公室里。她拿起听筒。
“圣克莱尔小姐,”特鲁迪说,“很抱歉打扰你,但我想,这也许很重要。
“继续说。
“达兰纳刚才在下面的顾客联系台上打来电话,说有个男人到这里找汉密尔顿博士,她想你可能要和他谈谈。
“为什么?”辛西娅希望公司雇员中止对盖伦和她之间的关系作出臆测。她立刻看唐的反应,使她高兴的是,他听不到特鲁边那一端的讲话。
“达兰纳说,那男人声称他是盖他的父亲。”特鲁迪解释说。
“噢?”辛西娅有点儿奇怪,长期失去联系的父亲现在露面了,是他自己来的,还是盖伦因为某种原因派他来的?
“我现在就去我的办公室,让一个警卫送他上来。
“是的,圣克莱尔小姐。
辛西娅挂了电话转身对唐说,“我有事要去处理一下,等会儿我们再谈,好吗?”
“发生了什么事,辛?”
“我还不能肯定,如果因此而发生什么事情,我会让你知道的。”
“你好,圣克莱尔小姐。”当辛西娅走进他自己的办公室外间时,特鲁迪抬起头看着她,脸上浮着羞赧的笑容。
“汉密尔顿先生到来时让他进来。”辛西娅决定不让特鲁迪的不适当的语言触怒她,“但要打电话给我,让我知道他已经上来了,同时要让警卫在附近巡视,万一这家伙是个怪物疯子就得将他撵走。”
“是的,圣克莱尔小姐。”
辛西娅走进自己的里间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后面。她的手指不耐烦地轻轻拍击着那张发光的胡桃木桌子,她在思考这一问题的近况,很想理清其中的纠葛。这时,她的内线电话响了,报告汉密尔顿已经上来。接着,门开了,一个男人走进来,辛西娅站起来迎候他。
“我是威廉·汉密尔顿。”他走向她的桌子。
辛西娅不禁凝视着他,当然,他更老更粗壮一些,头发灰白,脸上有许多皱纹,但依然与盖伦十分相像。她有点期待威廉·汉密尔顿表现出盖伦那种羞怯和忧虑的样子,然而相反,他的态度充满自信,他对她微笑,隐约可见盖伦的影子。
“谢谢你会见我,太太……呃……”
“圣克莱尔,我是辛西娅·圣克莱尔,请坐好吗?”她好像在注视着一个幽灵。
辛西娅回到她的椅子上,面对着他,“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我很想找到我的儿子盖伦·汉密尔顿,到现在为止,我已跑过许多地方。”他的声音低沉,语音短促,说话干脆利索,“我知道他一直在你们公司工作,”他继续说,“我想碰碰运气,看看国际能源公司是否有人能帮助我,我希望他在这里还有几个朋友与他保持联系。”
看来盖伦和他的父亲没有接触过,这样,辛西娅可能就是使他们重聚的人。但是,她应该这样做吗?她注视着汉密尔顿,考虑着该做些什么。她问他,“你有身份证吗?”
“当然有。”他伸手到外衣的内口袋,取出一只皮夹子,从里面拿出一包卡片交给她。
她仔细查看着:汽车驾驶执照、雇员身份证、几种信用卡以及一张缩小了的军人退役证明书的复印件。这些证件都证明,在她前面的这个男人就是名叫威廉·汉密尔顿的这个人。身份证上的照片在一瞬间使她混淆起来,好不容易她才辨认出照片里的不是盖伦,而是威廉,这是他年轻时拍摄的。
接着,汉密尔顿从口袋里取出两份折叠好的文件递给辛西娅:一份是威廉·汉密尔顿和玛丽·卡梅伦的结婚证书的复印件;另一份是盖伦出生证明书的复印件。她不禁将目光停留在这张出生证上,端详着印在黑色底子上的白色字迹,她的手指迷茫地在浮凸出来的印章上抚摩,并阅读着上面的私人资料:重7磅5盎司,高20.5英寸,凌晨1点14分,他原来是这么小啊!她看到医生的签名时笑起来:古德费洛(注:Goodfellow,意为好家伙)。
最后,她抬头看着盖伦的父亲,“这是你现在的住址和电话号码吗?”她指着身份证问,希望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语气中的感情流露。
“是的,小姐。”
辛西娅将它们匆匆地记录在本子上,以备将来查考。她将证件还给汉密尔顿,“你为什么要去看盖伦?”她目不转睛地瞪着他,想瞪得他低下头去,但汉密尔顿大胆地反瞪着她,毫不畏缩。
他的回答充满着温情,“他是我的儿子。”
“我知道。”她拉开桌子当中那只抽屉,取出打火机和一包香烟,递给他一支。
“我不抽烟,谢谢你。”他说。
她拿着一支烟,并不马上点燃,而是反复地将烟敲实压紧,然后才点上。但在猛喷了一口烟后,她又小心地将香烟搁在烟灰缸上。
“你知道我的儿子在哪里吗?”汉密尔顿终于有些耐不住了,“我想那就是接待台那位太太叫我到你这里来询问的原因吧。”他的眼里流露出急切与渴望的神情,同时也使她想起盖伦在激奋时的眼神。
辛西娅的手移到她的住址卡片储存器中,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突然下了决心,快速旋到盖伦的名字处,立刻将秘密侦探所提供给国际能源公司的盖伦的新住址和未登录的他的电话号码抄录在一张便笺上。
“给你。”她说着将这页纸推给他。
“谢谢你。”
“电话的振响必须符合暗号——两响,挂断,然后再拨,不然,他不会来接电话的。”
汉密尔顿凑过身去问,“当他接电话时我该说什么呢?我能告诉他是你让我找到他的吗?”
“不!”
“发生了什么事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个秘密的电话号码,而你却说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知道你是为什么来的,汉密尔顿先生。”辛西娅看了看表,“那么,请原谅,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去做。”
他注意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站起来,皱起眉头,“谢谢你。”他的声音有点粗率,随即转身离开办公室。
辛西娅靠在椅子上,吸着烟,思绪波动起伏。按理她不应该把盖伦的住址告诉他,该死!但现在已经太晚了!她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为她的玩忽职守而困扰。不过她马上安慰自己,盖伦对他的父亲如此深恶痛绝,而现在他的父亲突然出现,可能会使他更加烦乱不安,这对公司有帮助,不是吗?
她又一次看了下表,该是回去工作的时候了。
她熄灭了烟蒂,拿起电话拨唐的内线号码,“我准备继续我们的讨论。”她说。
“过来,任何时间都行,辛。来看你的那个男人是谁?”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工作就是了解公司内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他是谁,辛西娅?”
“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汉密尔顿先生在这里希望见到你。”萨姆在电话上说。
“盖伦?”
“不,是另一个汉密尔顿,他说他是盖伦的父亲,你想见他吗?”
布伦达疲倦地看着她桌上的一堆文件夹,她现在实在挤不出时间,但她又不敢冒威廉一直等下去的风险,因为她要在两小时后和盖伦见面,因此,她不希望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的证人。
这首先是她的错误,是她把威廉·汉密尔顿又带回她的办公室。在他上一次找到她时,她正在紧张工作,因此她没有时间抚慰这位忧心忡忡的父亲,而是在未能使他满意的情况下突然打发他走了。她应该知道,一旦他用尽全力仍找不到盖伦时,他一定又会回来的。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说,“好吧,领他进来。”她开始将文件夹堆到一边。
威廉·汉密尔顿进来时,“砰”的一声关上门,大步走进办公室,“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他责问道,两手平摊,逼视着她。
布伦达几乎不自觉地将椅子向后退了一下,她理解他发怒的原因,但她不想成为别人的出气筒,“我的当事人的案卷是秘密的,”她说,“我不能给你任何资料。”
该死!她又来了。事实上她并不想这样做,盖伦的父亲有权利去看他的儿子,她不应该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只是她希望将这不可避免的见面延迟到听证会以后。
汉密尔顿后退了一步,减缓了对布伦达的一些压力,“没有你的帮助,我也已经知道他的住址了。”
“你知道了,怎么会?”
“从你这里出去后,我径直去了国际能源公司,一位叫辛西娅·圣克莱尔的将他的住址给了我。”
“什么!辛西娅·圣克莱尔给你的?她混蛋!奇怪,她是从哪里弄到的,她告诉你了吗?是盖伦给她的?”
“不,她没有告诉我她是怎样弄到的,但我保证盖伦是不知道的,我想,一定是你的组织工作出现漏洞了。”
“可能你是对的。”布伦达靠回到椅子上,对此迷惑不解。
“这一切对我的儿子会造成危险吗?”汉密尔顿问。他终于坐下来,脸上交织着愤怒和忧虑的神情。
“我不知道,”布伦达说,“一旦有危险,我们就得让他搬家。对不起,请等一会儿,我想我应该将这一情况告诉警察。”
“警察?”
“是的,他们在保护他。”
“就是那些家伙?”
“什么家伙?”
“就是那些不让我和盖伦谈话的人。”
“你已经看到他了?”
“是的,终于见到他了,但没有和他谈话,警察不让我靠近他。他长时间地躲藏在他那个窝里,我原以为见不到他了。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看来像在地狱里,伤痕累累,踮着脚,瘦得像个饿鬼。你们这些人到底对他干了些什么?”
“不是我们,是国际能源公司。”
“不管是谁,我要知道的是发生了什么事?”
“给我一点时间。”
“我现在就要知道。”汉密尔顿坚持着。
“是什么使你认为你有立刻得到答案的权利?”布伦达发怒了,“这25年你在哪里?当盖伦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汉密尔顿的脸红了,他终于坐回到椅子上,‘堤的,”他低声说,“我知道,我真的将他搞糟了。我很抱歉,我常常大发脾气,英格拉哈姆太太,我老是脾气暴躁。
“我们两人都有点失控了,”布伦达说,“我也很抱歉。我们没有必要成为敌人,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盖伦这一边。辛西娅·圣克莱尔和国际能源公司才是希望他陷入困境中的人。
“为什么?”
“原因很复杂,汉密尔顿先生。对不起,在我回答你其他问题以前,让我先打个电话给警察。我要保证盖伦的安全得到保障。”
“请吧,我刚才打断你了,抱歉。
布伦达拿起电话拨戈登侦探的号码。幸运的是恰巧戈登自己来接电话。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英格拉哈姆太太?”戈登问。
“我刚才发现国际能源公司已经知道盖伦的新住址和电话号码。
“这并不奇怪。
“你这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有一个家伙一直在这所公寓旁边徘徊。现在,我们正在努力查清这个人的情况。
“那可能是威廉·汉密尔顿。
“谁?”
“盖伦的父亲。”
“真的?他为什么不出示身份证?”
“他不知道你们是警察。
“那么,你是要我们让他进去吗?”
“不是现在,听着,你认为我们有必要让盖伦再搬一次家吗?”
“我们能很好地保护他,不管他在哪里。这是一所很安全的建筑,位置很好。现在,我们也不可能在顷刻之间找到另一处更理想的住所,而且,时间也只有两个多星期了,是吗?”
“是的。”
“我会将这些情况传达下去,请不必担心,没有什么人能给我们制造麻烦的。”
“谢谢你,探长。”
布伦达挂了电话,转向威廉,“现在我已落实好了,盖伦能得到特别保护。我现在可以高兴地回答你的问题了,只要问题不涉及辩护律师和当事人的秘密就行。”
“我是威尔,英格拉哈姆太太。我真正需要的就是要看到我的儿子,知道他的情况并帮助他。但我不能直接和他接触,也没法和他通个电话,因此我才到你这里来。你能好心地安排一下,让我和他见面吗?”
“当然可以,如果盖伦同意的话,等到听证会一结束,我立刻就和他谈。”
“为什么不能在现在呢?”
“因为目前盖伦仍处于极度紧张中。”
“我能理解,而这也正是我想为他做些事情的原因。”
“对你来说,你目前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等待。”布伦达身体前倾,她的声音具有控制和影响陪审团的全部说服力。“我知道,这对你是痛苦的,那么多年来,你们完全隔绝着,从没有见过面谈过话。但我还是请求你,为了他,请再稍稍忍耐几天。你必须认识到,盖伦对你有一股强烈的不满情绪。”
“是的,”威廉阴郁地看着他那双粗大的满是老茧的手。“我猜想他会有这种情绪的,我需要对他作出许多补偿。”
“但补偿也需要等待。即使没有国际能源公司对他的陷害,听证会本身对他就是一个相当大的伤害。我认为盖伦在精神上并没有准备好去承受更多的刺激,看到你必将给他带来另一次冲击。”
“也许你是对的。”
“是的。你想过吗,为什么辛西娅·圣克莱尔那么快就把盖伦的住址告诉你?这不是在帮助他,也不是在帮助你,她要你接触盖伦,这正好给国际能源公司以可乘之机。在这一点上,你必须相信我,正像盖伦相信我那样。”
“对,”威廉有点不情愿地说,他站起来,“我不能确切地知道盖伦是怎样将自己卷入这场灾难的,但有一点很显然,这要比我所能预料的更为复杂。”
“你这样说对盖伦是一次最好的帮助,也是我们所希望的。”她站起来绕过桌子和他握手,“我将和你保持联系,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见面的。”
威廉·汉密尔顿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电话听筒,等待着旅馆的话务员接通他的电话。
“哈啰。”海伦的声音很优美。
“海伦吗?”
“是的,威尔?”她讲得很响,仿佛难以肯定在长距离的另一端他是否能听到她的声音。
“你好吗?”他注视着墙上的那幅山水画——柳树林和一条明净的河流,想像着海伦站在家里的大厅里,手里拿着电话筒。
“我很好。”海伦回答。
“请听着,我打电话的原因是我明天要回家了。”
“你,明天?”她的声音蕴含着慰藉。
“我的飞机上午十一点到达,你能接我吗?”
“一定。你找到盖伦了吗?”
“几乎找到了。”
“你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甚至已经看到他了,但我没有跟他谈过话。”
“啊?”
“他的几个朋友告诉我,如果我能等到听证会以后,情况会更好些。”
“那你认为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从我的内心感情上说,我现在就想帮助他。但我不能肯定这是否对他有利。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我一直不在他身边,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而那些人都知道,因此我想我必须信任他们。”
他拿起钢笔,开始在他通常用于记下航班信息的信笺上端寻找旅馆的名称,海伦则希望他能尽快解决问题。
“无论如何,我要回家了,但仅仅是为了过圣诞节,过节后我就得回到这里。”一想到要回到这里,他的嘴巴可怕地颤动着,“我要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尽我所能保护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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