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龙躺在古城的浓谍墙上,阳光照耀着它那五颜六色的躯体。下面,河谷里威斯康星河象已消逝的夏日的天空一样碧绿透蓝,河水在火红的密林间缓缓流向远方。城堡的大院里传来了酒宴欢乐的喧嚷声——戈勃林们和特罗列们暂时忘却了敌意,同饮若十月麦酒,桌上的大杯乒乒乓乓响成一片。这些桌子只有在举行庄严隆重的活动时才从大厅里搬出来。唱起了遥远的古代(当时,象人这样的生物连影子都没有出现)编成的古老的歌曲。
  马克斯威尔坐在一块陷到地里的大石头上凝视河谷。离他十步开外,在悬崖陡然下跌一百多英尺的地方,长着一棵七歪八扭的老雪松——数不尽的年月在河谷里刮过的风把它吹得七歪八扭。树皮银灰,针叶金黄,一片芳香。它那浓郁的香味甚至飘到了马克斯威尔坐的地方。
  这一切都顺利地结束啦,他自言自语。确实,他们已经没有了阿尔杰法克特,本来是可以拿它给水晶行星的居民交换他们的图书馆的,但就在那儿城堡墙上躺着一条龙哩。也许,它才是真正的宝物。就算不是吧,那么,轮盘人失败了,这也许更重要吧。
  结局是很出色的,甚至比他所期望的更好,如果不算大家现在都生他的气的话。
  凯萝尔生他的气是因为他叫哈罗踢西尔韦斯特,还叫她闭上嘴;奥屠尔是因为让他被衔在西尔韦斯特的嘴中,迫使他对特罗利们让步;哈罗也许还没有原谅他破坏了出售阿尔杰法克特和使博物馆遭到破坏的事。不过,把莎士比亚弄回来,他也许会消一点气。当然啰,还有德列顿也许还在准备审问他;还有校长办公室的朗菲罗,不管什么事情都是不同情他的。
  马克斯威尔心里说,有时候喜欢某种东西,为某种东西奋斗是一种代价重大的欢乐。很可能只有南希·克莱顿这类人才懂得生活的真谛。头脑空虚的南希,名流雅士常在她那儿作客,她常常举行神话般的招待会。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推了一下他的背,他回过头来。西尔韦斯特用粗糙的舌头慢慢地舔着他的脸。
  “别舔啦,”马克斯威尔说,“你这不是舌头,是擦板。”
  西尔韦斯特满足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在马克斯威尔身边躺下来,紧紧地依偎着他。他们一起欣赏着河谷。
  “你生活轻松愉快,”马克斯威尔对小老虎说,“你无忧无虑。你生活自在,满不在乎。”
  有一个人的鞋下发出了小石头碎裂的清脆声,一个声音说道:“你偷去了我的小老虎。我坐在旁边也欣赏欣赏它,可以吗?”
  “那当然,请坐!”马克斯威尔应声说道,“我马上就走开。我好象觉得您不愿再理我啦。”
  “在山谷里那一刻,您的表现太差劲,”凯萝尔说,“我非常不高兴。不过,也许您没有选择的余地吧。”

  一团黑色云状物降落到雪松上。
  凯萝尔惊呼一声贴紧马克斯威尔。他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她。
  “一切正常,”他说,“这不过是班什。”
  “可他没有躯体!没有脸!仅仅是一团无定形的云状物……”
  “这没什么奇怪的,”班什对她说,“我们就是这样创造出来的。我们还留下两个人,喏,那边天上晃动的大幅灰暗云状物!请别害怕,坐在您身旁的人是我们的朋友。”
  “但你们中的第三个既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全人类的朋友,”马克斯威尔说,“他把我们出卖给轮盘人了。”
  “但是,在别人不愿去的时候,你毕竟陪伴了他。”
  “是的。这是义务,即使对最凶恶的敌人也应这样。”
  “那么,”班什说,“你能理解一些东西啦。轮盘人原来是我们的一伙,也许,今后仍是我们中间的一伙。古代形成的密切关系是不容易打破的。”
  “我觉得我似乎能理解,”马克斯威尔说,“我能为称做些什么呢?”
  “我来这儿是为了告诉你,你们称之为水晶行星的地方已经得知全部情况。”
  “他们需要龙吗?”马克斯威尔问,“你必须把他们的坐标告诉我们。”
  “坐标将通知运输中心。你们应当到那儿去,你,其他许多人——去把图书馆弄到地球上来。但龙留在地球上,留在这儿戈勃林禁区里。”
  “我不懂,”马克斯威尔说,“他们原来需要……”
  “需要阿尔杰法克特,”班什接过话头说,“目的在于解放龙。它被囚禁得太久了。”
  “从侏罗纪起,”马克斯威尔补充说,“我同意,这时间太长啦。”
  “但这是违反我们的意志的,”班什说,“你们在我们恢复它的自由之前占有了它,我们以为它消失得无影无踪啦。在地球开拓区没有巩固到能保护它之前,阿尔杰法克特应该保证它的安全。”
  “保护?它为什么需要保护?”
  “因为,”班什答道,“它是它那种族中最后的一个,对我们大家都是珍贵的。它是最后一个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你们有一些生物,你们称之为狗和猫的。”
  “是的,”凯萝尔说,“其中的一个就在我们旁边。”
  “解闷的玩意儿,”班什接着说下去,“毕竟要比单纯解闷的玩意儿大得多,大很多。这种生物从你们历史开始的初期就成了你们的同伴。龙,对水晶行星的居民来说也是同样的东西。是他们最后的四足朋友。他们衰老了,他们不久就要消失了,但他们不愿把他们的四足朋友让命运去任意摆布。他们想把它交给关心和爱护它的人。”
  “戈勃林们会很好地照顾它的,”凯萝尔说,“特罗利们,菲亚们,丘岗的其他居民们都会关心它的。他们会因它而自豪。他们会十分宠爱它的。”
  “人类也一样吗?”
  “人类也一样。”她重复了一句。

  他们没有发觉他是怎样消失的。不过他已经不在了。甚至那大幅灰暗云状物也不在天上晃动了。雪松上已空无一物。
  马克斯威尔心里想,四足的朋友,不是神,是家畜。这毕竟未必见得是那样简单,那样平凡。人们学会设计制造生物机制有机体时,他们首先创造的是什么东西呢?不是其他的人——至少在开始的时候不是这样——不是耕畜,不是执行某种职能的机器人。他们创造的是四足朋友。
  凯萝尔推推他的肩膀。
  “您在想什么,皮特?”
  “想邀请您的事。想请您一块吃饭。有一次您曾答应了,但后来不知怎的闹散掉了。再试一次,行吗?”
  “在‘猪和笛’餐馆吗?”
  “随您。”
  “不请奥普和鬼魂,不邀请爱胡闹的人。”
  “不过,当然要带上西尔韦斯特。”
  “不,”凯萝尔说,“就是您和我。西尔韦斯特留在家里。它现在应该习惯,它已经不是小虎啦。”
  他们从石头上站起来向城堡走去。
  西尔韦斯特看见躺在城堡上的龙,咆哮起来。
  龙探下头,面对面地注视着小老虎,向它伸出长长的双叉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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