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森林的小村庄象座小要塞。阴沉的主人用木桩栅将村庄围起,以防野兽和流放逃犯的侵袭。笨重的大门用牢靠的锁锁着。不仅是小木房有顶,连院子也有顶,但盖得并不严实。
稠密的落叶松将孤零零的住房围得紧紧的,犹如原始森林一样茂密得使人难以通行。
狗一下子全都叫了起来。围墙里发出了链条的哗哗响声,狗群联珠狂吠,声嘶力竭。
大门前站者两个人,看上去,既不象原始森林地区的居民,也不象流放逃犯。
其中一人,个头矮小,颧骨突出,眼睛带点斜视,穿一件厚厚的蓝色上衣。他拼命用木棒敲门。另一人,又高又瘦,身穿一件拖到脚跟的城里人穿的大衣,戴一顶在原始森林里看来不伦不类的软帽,两条胳膊肘难看地叉开,显出一副笨拙的模样。
狗群发了狂,现在已经使劲地嗥叫开了。
最后,有一条狗尖声地叫起来,其余的狗就暂时不叫了。木桩栅内传出了浑厚的低音。
“别叫,混蛋!嗤,宪兵!谁啊?”
“悄悄地开开门,有人来,也许找你。”矮个子说。
“走吧,伙计,不要在这儿停啦,东家不在,你找他的雇工没有用处。”
“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嗯,是啊!……劳您驾,给开开门吧!这是我——克列诺夫……您以前的学生……请开门吧!”
“什么?这是骗什么人啊?”说这话的是一个身材魁伟、蓄着火红大胡子的男人,他开了围墙门,高大的身子堵住了门洞儿。“克列诺夫,伊万·阿列克谢耶维奇!万尼亚!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让我象熊一样狠狠地拥抱您。六年没看见您这位学者的大胡子啦!”
于是,这位原始森林的居民笨拙地拥抱了来客。
“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教授!亲爱的!请原谅我打扰您……但我得马上谈正经事儿……我冒昧地说,时不可失。”
“在我们原始森林里,时间是不值钱的。请进,亲爱的。和您一起来的是谁啊?向导吗?”
克列诺夫点点头,若有所思地摸起大胡子来。他还完全是个年轻小伙子,昨天的大学生,看来还是不久前刚毕业的呢。
“这位是朝鲜人金日星。我用英文叫他凯德。”
“为什么用英文名字?”巴科夫轻轻地推了一下走在自己前面朗克列诺夫,用那铿锵动听的低音愉快地说,“你真是一个改不了的英国狂。”
“您要明白,教授……他们是把他作为一个可信赖的人推荐给我的……而且他还要和我们一起去美国。”
“到哪儿,到哪儿?”巴科夫反复问了好几遍,哈哈大笑起来。
腼腆的克列诺夫此刻站在穿堂里,有点张惶不知所措地说:“您要明白,亲爱的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我给您带来了霍尔姆斯捷德教授的聘请书,他聘请您到阿拉巴契亚山里去,那儿有他的一个实验室,准备归您使用。”
“您,最亲爱的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真会开玩笑。显然,霍尔姆斯捷德教授绝不会料到巴科夫目前已经不是彼得堡的教授,而是一个原始森林的流放犯,得每星期向警察报到一次。”
“恰恰相反,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霍尔姆斯捷德对一切情况都非常了解。他给您写了信,说他尊重别人的政治观点,并且以能够为那些能给科学做出贡献的政治侨民提供避难所为荣。”
“别忙,别忙!我还不是侨民。”
他们三人边谈边走,进了小木房。房子里住的虽然都是些男人,地板却扫得干干净净,长凳和非常牢固的桌子是不久前有人用新刨平的落叶松木树制作的。不知是从这落叶松木,还是从四壁的圆木上,散发出一股树脂的清香。大概因时间尚未久远,墙壁尚未变黑。不随俗套的是星角里没有圣像。
巴科夫又一次拥抱了自己的客人,友好而温存地拍拍向导的肩膀。向导因此而露出他那稀疏的牙齿,微笑起来。
“凯德将帮助您逃跑。人们发现您不在而去寻找时,至少得一个星期以后。我敢担保,那时您已经跑得很远了……然后,还是这个凯德,带您穿越中国国境。我们将在中国的一个港口搭上轮船。我恳求您,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您同意吧。要知道在这儿,在原始森林里,俄罗斯的科学巨匠正在被毁灭啊!”
巴科夫冷笑了一下。
“是啊……巨匠……”他捶自己的胸口。“确实如此,正在毁灭……心绞痛——那些治疗心绞痛的时髦医生,没有一个能很有成效地医好这种病。”
“这就是霍尔姆斯捷德先生的信。费心请您别拒绝看一遍。我冒昧地用您的名义和他通了信。”
巴科夫摇了摇头,接过信,很快地浏览了一遍。
“好吧,是这么回事,尊敬的先生们。现在我要款待你们一顿。在原始森林里拒绝喝酒是不行的。而您,我亲爱的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请您谈谈……什么都谈,首先谈谈我们物理学的情况。那儿有什么新发现?有没有什么人支持我的关于存在的铀后元素的假说?”
“嗯,是的……”克列诺夫就这样连大衣都未脱,坐在长凳上,把帽子放在旁边。“您那关于铀后放射性元素的假说,引起了广泛的兴趣。您的追随者为数不少,其中有些人,我敢说会使您伤心的。他们企图争夺您的发现优先权……”
“见鬼,管它什么优先权!只要对发展科学有益就行。”
“说实话,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您是多好的一位俄罗斯人啊!”克列诺夫微笑着说。
巴科夫冷冷一笑,把酒瓶、面包、还有其他一些吃的东西放到桌上。
“一九一三年最最轰动一时的事件,要数荷兰物理学家卡曼林·昂尼斯发现超导现象……”
“怎么,怎么?”巴科夫手中拿着拔出塞子的瓶子,停下来问道。
“如果导体,譬如说铅,在液态氦中将温度降至接近于绝对零度①,那么全部电阻立即消失。”
【① 即摄氏零下273°。——译者】
巴科夫沉重地坐到板凳上,用颤抖的手斟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再说一遍!”他要求说。
克列诺夫详尽地叙述了有关超导的问题。
“伙计,喝吧!”巴科夫命令向导说,“如果你的脑袋能弄明白他在这儿说的是些什么,你就会在屋子里翻一阵筋斗的。”
“我的少少的,什么也弄不明白的。”向导点点头,谦卑地从巴科夫手中接过了杯子。
“超导现象研究得还很少,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磁场刚一增强,超导性转瞬即逝……”
两位学者热烈地交谈着物理学方面的问题,而那个朝鲜向导显然已经喝醉,靠墙坐着,不住地打着鼾。
“见鬼啰!”巴科夫从长凳上跳了起来。“如果您认为您的教授只是在这里背纤,那就大错特错了,克列诺夫先生。您是否愿意瞧瞧?”他将一张褪了色的业亲爱好者拍摄的照片放在克列诺夫面前。
“这是什么?”克列诺夫聚精会神地细看着这张照片问道。
“我原先想,我是通古斯陨石坠落地区的唯一的考察者,我写信给您也曾经讲过这点,亲爱的。然而,我错了。这就是我在通古斯人一个也没去的禁区所遇到的人……这就是那片死寂但还直立者的树林近景。”他又将几张吹倒的原始森林的照片放到桌上。
“这个男人是谁啊?”克列诺夫仔细地瞧着第一张照片问道。
“不是男人,是女人。您再仔细看看。”
克列诺夫看见,照片上悬崖峭壁,山间小溪泛出白色的泡沫,黑色的石头旁边溅起激腾翻液的浪花,溪内有一条西伯利亚的古式小木船,小船舷南头尖,上面站着一个女人,划着桨,头发随风飘拂。身上只有条带子缠于股侧。
“这是什么?照相底片吗?为什么她浑身发黑?”克列诺夫感兴趣地问。
“这是正片,最亲爱的!她的皮肤是黑色的。”
“一点也不明白,”克列诺夫承认说,“在这儿,原始森林里,哪儿来的黑人?况且,我觉得她的身材非常魁梧。”
“恐怕我还达不到她的肩高。而她的头发象团火似的通红,跟我的胡子一样。”
“但是,请原谅,这与物理学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关系不亚于其他几张照片。可是,关于这一点,我以后再谈。那么,还得逃跑吗?还要逃到美国去,到霍尔姆斯捷德那儿去吗?去研究超导性,或者去寻求铀后元素?见鬼啰!”
巴科夫站起来,在房子里踱了一圈。他使自己的胡子翘起,然后搓起手来。
“还得逃跑!”克列诺夫用劝说的口吻重复说,“而且要尽可能快地逃跑,凯德将带您穿越国境线…。”
“尽可能地快?不行,亲爱的。我和你应该首先去看一下这个黑皮肤的女人……我会使您相信,她与物理学有关系。”
克列诺夫神经质地揪起自己的大胡子来。他那双水汪汪的浅蓝色眼睛流露出并非做作的绝望的神情。
“叫我拿您怎么办呢?”
“准备出发!我们马上就启程。凯德留在这儿,而我去找通古斯人柳切特坎和乘骑的鹿。”
“您发疯啦,教授!我们没有权利白白地浪费光阴。”
“您只能听从我的,最亲爱的,”巴科夫教授倾身向克列诺夫,“犹曾打听过这个女人。她是胡尔汉格里族里的一个萨满教巫师。”
巴科夫不顾克列诺夫的反对,立刻动身,到通古斯人驻扎的地点去。
傍晚时分,一个两眼眯成一条缝的没有胡子的老头儿陪着他回来了。他们随身牵来三只乘坐用的麋鹿。
柳切特坎在巴科夫的请求下,一边擦净没有胡子的下巴,一边对感到非常不快的克列诺夫讲述关于女巫的情况。
“女巫是个很古怪的人,她中了邪。”
巴科夫解释说,通古斯人称精神病患者为中了邪的人。
“她是在漫天大火之后从森林里来的,”老头儿继续说,“差一点没死,浑身都烧焦了,不能说话,不住地大声嚎叫,什么也不明白,而且一个劲儿地往奥格达神烧死人的那个地方跑……”
“您还记得吗,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我曾写信告诉过您?”巴科夫打断他的话说。
“她能活着跑回来,可见,神和她认识。就是说,她是位女巫。以后大家亲眼看到,她能用眼睛给人治病。胡尔汉格里族的人就把原先的巫师赶走了,把她当女巫。第二年了,她还不同任何人讲话。真是个古代的人。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她虽然不是我们的人,但是位巫师……巫师啊!”
“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我实在毫无办法!”克列诺夫试图提出异议,“我给您带惜来了霍尔姆斯捷德本人亲笔写的聘书,而您却醉心于寻找一个野蛮的女人。”
然而,巴科夫仍旧坚持自己的意见。
清晨,两位学者在柳切特坎的随同下,骑着鹿向胡尔汉格里族的驻扎地进发。
一路上,巴科夫浮想联翩。他以其令人意想不到的假说使克列诺夫束手无策。
“黑皮肤的女人,黑皮肤的女人啊!”他说着,两只靴尖不时地触及地面。从他的身高来看,似乎他并末骑在座上,而是把这个小动物夹在两膝之间。“您认为,通古斯人,或者象他们自己说的埃文基人,这些世界上最可爱最善良的人们,是西伯利亚土生土长的人?”
“我一无所知。”
“我尊敬的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埃文基人是属于黄种人,与满洲人,与您的金日星的邻邦有血统关系。某一个时期他们曾经是入侵中亚的军事征服者,但后来他们又被雅库梯人取而代之。”
“通古斯人,中亚的雅库梯人?这些是不是神话、传说?”
“一点也不是,我亲爱的同事。除了物理学外,您还得研究研究其他科学。埃文基人从中亚被雅库梯人排挤出去以后,撤退到了北方,躲藏在古木参天、人迹罕至的西伯利亚原始森林之中。事实上,雅库梯人以后又不得不将他们所争得的繁荣兴旺的地方让给比他们更为强大的征服者——蒙古人,同样也逃到西伯利亚森林和冻土地带去,在那里成了埃文基人的邻居!”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究竟谁是的伯利亚土生土长的人呢?或许是美洲的印第安人吗?”
“部分地说对了。的确,美洲的印第安人通过‘勇士小道’从西伯利亚出来,经过楚克奇海、白令海峡和阿拉斯加,在美洲大陆上定居下来。然而,不谈他们了。是否愿意抽支烟?”巴科夫递给克列诺夫一个烟盆。
“谢谢,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您知道,我不抽烟。”
“为了做这个烟盒,我亲手从土生土长的西伯利亚居民的骨头上锯下这个坯子。”
克列诺夫惊骇地看了巴科夫一眼,巴科夫却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象牙。”
“也许是毛象吧。”克列诺夫没有把握地纠正道。
“不,象牙是直的,而不是弯的。是耶戈尔·科瑟赫带给我的。他走遍了原始森林的沼泽地和山岭。据我以后从地图上确定,他在北纬六十五度东经一百○四度发现了‘象群的墓地’。层峦叠嶂的山岭犹如围墙般地从四面将一块台地与外界隔开。西伯利亚灼热的太阳融化了永久冻土层,使象牙从土中露了出来。耶戈尔·科瑟赫整整三个星期,除了吃当地伞形科的一种植物的‘束簇’以外,什么也未吃。这种植物作笛子吹倒是挺合适,却极少有人将它当作美味佳肴。他把所有的食品都留在象群基地上了,如他所说的,给我这个有学问的人,哪怕是带一块没有人知道的象牙也好啊!”
“我冒昧地这么说,纵然相信了您那位没有文化的西伯利亚人的那种说法,那么,由此又会得出什么结论呢?”
“由此得出的结论是,最亲爱的,在最后一纪冰河期之前,西伯利亚是炎热的非洲气候。在这用有老虎、大象……”
“您是想说,也有人在这儿居住过……”
“正是这样!而正在这儿住过的人,完全是另一种人,是黑色皮肤的人!您还想不想再仔细地看一下照片?”
克列诺夫双手摇了起来。
“请您原谅我,教授,我虽是您不久之前的学生。但我仅是个实验者。我只相信经验,而不相信假说。”
“您不喜欢这个关于被人忘却了的黑皮肤西伯利亚人部族的假说吗?那么您想不想我用另外一个假说来使您激动呢?”
也许克列诺夫并不想听,但巴科夫对这毫不介意。
“关于宇宙生命形态的共同性问题,我尊敬的物理学实验者,您持何看法?”
“我坦率地承认,教授,我什么看法也没有。这离物理学太远了。”
“也许,并不太远……”巴科夫又令人费解地说开了。
“无论如何应该考虑到,生命形态是多种多样的,无穷无尽的。”克列诺夫指出道。
“不完全如此,”巴科夫嘟哝说,人有五个指头,青蛙的肢端也是五个,而且心脏都在左侧。”
“完全正确。”
“几乎所有动物的头上都是两只眼睛,两只耳朵……总之,有很多相象之处。”
“好象是。”克列诺夫表示同意。
“在其他星球上,生命可能按什么样的途径发展,您是怎么想的?”
“请原谅,教授,我冒昧地不同意您的说法,我认为提出这一问题的本身,就是不科学的。”
巴科夫放声大笑。和巴科夫的地并排走着的克列诺夫骑的鹿惊得往旁边—跳。
“其实这是一个最最有趣的迥非寻常的问题!克列诺夫,您了解上一个世纪出色的思想家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吗?”
“我并无意于了解他关于阶级斗争的学说和阶级斗争的意义。依我看来,人类命运的主宰只可能是人的智慧和知识。”
“而您只准备把我和您这些受人敬重的同行才看作为智慧和知识的体现者啰?”
“嗯,是的……我觉得只有科学家才能给人类带来幸福。不过,我并不想参与政治,虽然我准备陪伴您流放,当您的学生和助手。”
“如果我有足够的时间,首先我要教会您马克思主义。是这么回事儿:当我在国外还是个血气方刚充满热情的青年的时候,我曾会见过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这位卓越的人。德高望重的哲学家给我讲过,他正致力于写一本关于大自然的书,为了理解其规律,运用了唯物论和辩证法。他在这部著作中论及了生命产生和发展的规律性。生命,第一个有生命的细胞,必然是在某一个星球上的条件处于有利的时机产生的。生命的发展无处不是从原生生物开始的。生命的高级形态,至少说在我们地球上,与具有最最完善的神经系统的脊椎动物亚门有关。而在高级形态中的最高形态乃是本性上能认识自己本身的脊椎动物——人。我总不能料想在其他星球上,蝾螈或者蚂蚁是该星球的‘大自然的主宰’。各个星球上的条件各不相同,更正确地说,这些条件的交替也是千变万化的,然而生命发展的规律却是同样的!如果在其他任何一个星球上,一般地也具备生命产生和发展的条件的话,那么,所有在地球上确定其为发展的高级阶段的脊椎动物的优越性,在那里也必然会表现出来。但是,既然生命已经产生了,那它就将不断地发展,最终正象思格斯所讲的,必将不可避免地产生象人这样的生物,而这些人将能认识大自然。我向您发誓,克列诺夫,从远处看,这些生物将很象人。他们将直立行走,将要有不用于走路的灵活自如的肢体,这些肢体还能使他从事劳动,并以此来发展自己的恩想、意识而凌驾于其余动物之上。当然,在一些细小之处,其他星球上的智慧生物很可能与我们有差别:例如身材大小,体格构造,毛发都可能不一样……喏,就拿心脏说吧,那些生物的心脏就不一定象地球上的脊椎动物那样生于左侧……”
克列诺夫沉痛地叹了口气:“我不明白,尊敬的米哈伊尔·伊凡诺维奇,这对物理学或者对黑皮黑发的女巫有什么关系?”
巴科夫令人费解地微笑了一下:“如何去理解!你看,譬如我在倒伏的原始森林中拍摄的那片死寂的直立着的树林,您不觉得爆炸不是在地上发生,而是在离地面半俄里的上空发生的吗?爆炸波向四面八方冲击。凡爆炸波的锋向垂直于树的那些地方,树都未倒,仅仅失去了树梢和树枝。然而,凡是与冲击波成角度的地方,树木全部被击倒了,而且是在高处——甚至有上百俄里的面积。看见吗?”
巴科夫把沿着山坡一片片倒伏的树干的丘陵地带指给他看。
“这又能得出什么结论来呢?”克列诺夫困惑莫解。
“结论是;根本就没有什么陨石坠落到原始森林来。”巴科夫断然地说。
他们只有沿着原始森林里的沼泽地边上走的时候,才能并排而行。沼泽地走完了,树木就密集起来,紧紧连成一片。巴科夫用两个脚后跟打着自己的有角的小坐骑,催它赶上前去,紧跟在柳切特坎的鹿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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