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莫尔尼亚上校象往常一样,在自动扬声器开响之前一会儿醒了。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等待广播员播音。
卷窗帘的自动装望动作起来,日光的斑点洒落在墙壁上。窗子无声无息地打开了,帷幔在徐徐飘动。
莫尔尼亚起了床,全身伸直,准备做早操。他向阳光明媚的莫斯科投了一瞥,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然而今天早晨,有人来打扰他了。他刚刚拿起哑铃,门铃就响了。
英尔尼亚慌张地环顾了一下周围。第一,他没穿衣服;第二,体操还未做完;第三,他不能白白耗费一分一秒的时间:桌上摊着他写的关于超远射程炮的著作校样。
莫尔尼亚披上了晨衣,按了一下写字台上的按钮。前室响起了表示门已打开的返回信号的铃声。
莫尔尼亚站在穿衣镜前。就在这时,上校看见在自己严厉无情和刚毅有力的脸孔后面,站着一位姑娘。
这使莫尔尼亚大吃一惊,他甚于忘了关掉电动咖啡壶。
应该说,在严肃的上校的住宅里有位妇女来访,这还是第一次。
“您好。”姑娘胆怯地说。
“向您致意,”莫尔尼亚尽力保持镇静地回答道,“请坐,您请坐。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姑娘站在桌边。她的双手不知所指地迅速移动,最后落在非常重要的校样上,慌乱地搓揉起来。
莫尔尼亚的脸上一点儿也没显出惊慌。
“我是娜佳·萨多夫斯卡娅,您从工作中已经认识的玛丽娜的妹妹。”
莫尔尼亚低下头,竭力不显出他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
娜佳坐下了。
“我这么早就到您这儿来,这非常不好。但我应该给您留下准备的时间。”
莫尔尼亚略感惊异地微抬起眉毛。
“我来请求您……亲爱的莫尔尼亚!……因为您是著名的运动员,这我知道。您不是已经荣获苏联军队的冠军了嘛,您应该为我做到这一点!您一定会这样,不是吗?”
“请原谅,我还并不完全明白。”
“当然啰,我对您还什么也没说哩!一个人已经是著名的飞行员了,可突然还要成为著名的运动员,难道这公平吗?以后他还要更自命不凡哩!”
‘可是,我压根儿不是什么飞行员,而且也不那么出名!”
“不,我说的不是您,我说的是马特罗索夫!他已经晕头转向了。这么可恶!他这样欺侮玛丽娜!这我是不能原谅他的!是的,是的!”
“请原谅……”
“可不是吗!他还想在综合赛跑个赢得冠军。而我巳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实现这个愿望!这就是为什么我到您这儿来的原因。”
“但我又有什么法儿阻止他呢?”莫尔尼亚很惊奇。
“您应当超过他!我请求您的就是这一点。”
“超过?”
“对,对!您可不能拒绝我阿!除此之外,您还在挽救一个人。虚荣心会把象马特罗索夫这样一个好人给毁了的。真的,玛丽娜这样说过的!您应当参加这个赛跑。有一个老头儿帮了他的忙,您就去帮帮玛丽娜吧!”
莫尔尼亚感到进退维谷了。
“但是要知道,我没有准备。”
“我听说,您是经常处于竞技状态的!不,不,您应当帮助我!马特罗索夫的胜利会使玛丽娜完全绝望的。”
莫尔尼亚陷入了沉思。还从来没有一个妇女这样热烈地请求过他呢。
“您可答应啦,不是吗?谢谢,莫尔尼亚!谢谢。”
“请原谅,这是这样地出乎意料之外……我习惯于预先安排自己的时间。”
“但要知道,这可是为了挽救一个人呀!难道您不愿意帮助一个人吗?甚至一下子帮三个人:马特罗索夫、玛丽娜和我!”
莫尔尼亚窘住了。他把姑娘送到门口。回来时,他由衷地骂自己是个傻瓜蛋。
他试图坐下来看校样,但很快他就确信,他修改的是完全正确的句子。
他的对手究竟是谁?他看了看报纸。济布科!这可是无与伦比的记录创造者啊!莫尔尼亚从来没有和他较量过。虽然他完全没有必要战胜他,他只需要超过马特罗索夫就行了。但马特罗索夫的能耐如何呢?所好的是,最近时期他一直坚持自己的体育锻炼方式。
然而,所有这一切看起来是多么离奇可笑啊!他永远也不会相信,他会陷于这种境地。
可是莫尔尼亚本性上不是犹豫不决、疑心重重的人。他走到电视电话跟前,告诉出版社将他的关于超远射程的专著推迟几天出版,这使出版社大吃一惊。
十二点差一刻,上校迈着从容不迫的步子走近运动场。此时他考虑的根本不是面临的比赛,而是平生第一次有一位姑娘有求于他。他尽力想回忆起这个姑娘容貌是什么样的,胖乎乎的身材、蓬松的卷发……
在不紧不慢地走着的上枝后面,驶来一辆舒适的小汽车。
汽车是不允计开进运动场周围停车场的小道的,但是只要司机面部表情示意一下,指一下车上坐的是谁,就立刻会放冠军的汽车开过去。
检查员意味深长地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
综合赛跑冠军济布科手脚伸开,懒洋洋地躺在靠枕上,半闭着眼睛沉入幻想之中。
当著名的记录创造者看见汽车没紧靠台阶就停住的时候,他做了个很不满意的鬼脸。
两个教练员迎面向济布科跑来。人群瞩望着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小声地交谈着。
济布科情绪不好。今天的这场比赛,比预定日期提前了一个星期,破坏了他最近几天的计划。他不得不谢绝会见朋友和他的崇拜者,改吃为他规定的淡而无味的伙食。
不论到哪个地方去休息一下,能够好好地躺躺,不要赛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该有多美啊!莫非又要象季姆卡·马特罗索夫建议的那样,回到发电站去吗?不,他应当肩负起这光荣的重担!他将人类韧性的极限表现川来,鼓舞青年,也是有益的。可季姆卡!他劝我别再搞体育,而本人倒决定今天参加赛跑!
冠军躺在他专用房间里的沙发上,按摩员用劲搓揉着他那被人夸赞的肌肉,而冠军却忧郁地想着他的光荣称号所加在他身上的重荷。然而,有什么可以与胜利的感情相比拟呢?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运动场的看台,很难称作看台。这是下面与一片平坦的游乐场相接的陡峭的山地,上面挤满了数不清的观众,密密麻麻,象一片白色的森林。
在画上两条跑道线的绿茵上,出现了穿着一身白衣的裁判员、起点裁判员,站在他们后面的是一群照相师、电影摄影师、采访员、教练员和一些逢场必到的小男孩。
由人构成的森林喧哗起来。从白色的大门里走出了运动员的一排横队。
一个矮壮而又两腮红晕的姑娘从长凳间挤过去。
“克谢尼娅,克谢尼娅!到这儿来!”第十排有人喊她。
“可季马①到底在哪儿啊?”玛丽娜和娜佳问她。
【① 季马:德米特里的爱称。——译者】
克谢尼娅气喘呼吁,猛地一下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是德米特里·马特罗索夫的妹妹。
“我和他……跑来的……差点迟到!”她一口气地说。
运动员们在外跑道上整队,排成两组,背靠背地站着。他们手中都握着手榴弹。
起点裁判员举起了小旗和发令枪。
“可季马到底在哪儿啊?”玛丽娜不安地说道。
突然,看台上人们叫喊起来,吹起了口哨。
一个红头发翘耳朵的小男孩,跳过栅栏,低着头,沿着跑道,雄赳赳地一蹦一跳地向前飞奔,就象一匹拉边套的小马。两个民警和一个检查员跟在他后面追着。他们顺着跑道奔跑,大概,这种景象使十万观众平生第一次这么开心。
他们没能赶上小男孩,他径直向起跑线奔去。起点裁判员放下了发令枪。小男孩一下子猛扑向排列整齐的两列横队,从一个人手中夺下一颗手榴弹就逃跑了。
此时是十二点正。
裁判员和教练员跟在男孩后面猛追。照相师、电影摄影师几乎来不及拍摄。电视中心摄像员竭力在自己的镜头中不放过一个动作。
整个运动场轰起来了。观众们兴奋欲狂。只见场上有一个迟到了的运动员的宽肩膀的身影在向起点跑去。观众们认出了他,向他鼓起掌来。
“季马!”三个姑娘喊着,尽力想压倒别人的声音。
小男孩被人捉住了,从他手中抢下手榴弹;而就在那时候,马特罗索夫站到了行列中自己的位置上。
“原来是科尔卡!”克谢尼娅终于含笑地说了出来。
“这个科尔卡是谁?”
“季马的崇拜者。”
“济布科,有名的济布科!马特罗索夫!莫尔尼亚也出乎意料地参加了!有趣极啦!”观众中有人谈论着,“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阵容!”
“难道飞行员马特罗索夫也跑得很好吗?”
“您这就会看到的!”克谢尼哑生气地回过脸去。
“马特罗索夫和济布科一组,”娜佳偷偷看了玛丽娜一眼,悄声地说,“莫尔尼亚在另外一组里!你看吧,今天他们一定会胜过季马,我相信。”
玛丽娜把脸扭开了。
一声枪响。
两组运动员手里拿着手榴弹向不同的方向飞奔,跑到了白线,每个运动员都将手相弹投掷出去。
一窝蜂似的手榴弹在空中旋转上升,一会儿,从手榴弹落下去的地方升起了几十团五颜六色的烟雾。
“你们看,他们看!”娜佳喊道,“那就是他,莫尔尼亚——个子最高的那个!”
裁判员将每个运动员带到他们各自的手榴弹落点处。这样,投得最远的运动员就取得了赛跑的优势地位。他们还得跑一圈,并同时克服一系列障碍:跨越十个栏、爬过一堵墙、“拿下”六公尺长的壕沟,并穿过充满“有毒”气体的隧道。
“玛丽娜,玛丽娜!多高兴啊!季马只是第四!哎,哎,你可不会投啊!啊哈!济布科站在他前面。而我的莫尔尼亚在组里是第一名!第一名!”
“娜坚卡①,请你,别这样……别这样!”
【① 娜坚卡:娜佳的爱称。——译者】
“等着吧,我的季姆卡还会赶上的!”克谢尼娅焦急地说。
看台上喧嚷开了,人们一个个从座位上跳起来。一群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姑娘尖着嗓门喊叫:“济布科!亲爱的!”
济布科无动于衷地看看周围。他向站在他后面几步远的马特罗索夫冷淡地打了个招呼。他也来啦!他也想成为运动员!这对你来说不是“飞毛腿”小队!有趣的是,“闪电似的”上校②也决定参加赛跑,这是为了什么啊?这个人倒是有点危险,但也不挺危险。跑——这又不是写书。我们等着瞧吧!
【② 俄文中Модния莫尔尼亚,意译为“闪电”。Модниинни意为“闪电似的”,与Модния系同根词,此处为双关语。】
看台上议论纷纷。一个蓄着两条火舌似的火红的连鬓胡子的高个儿大发雷霆,他用震耳欲聋的低音嗡嗡地喊道:“不——对!”
突然有谁碰了碰他的肩膀。
“不对!”
“我看见谁啦!这可不是航空老将嘛!”
“您要什么呀?不对!为什么马特罗索夫在后面?”
“您听着,亲爱的航空老将!您也许以为,我不会变聋吗?没有的事!我要是聋哑,就再也不能向您转达自己的紧急请求了。”
“啊哟,这是您吗?”高个子变得温和地说,“您为什么到这儿来?”
“我正在治疗一个病人,但问题不在这里!我亲爱的航空老将,我对您有个极其慎重的请求。”
“请吧。”
“您知道,航空老将,您也许会认为我是个窃贼?没有的事!但是我需要撬开别人的一个极为秘密的保险柜!”
“不对——”火红头发的人刚要喊叫,一下子卡住了话头,直楞楞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交谈者。
“您别以为我改行了。我是为了要确诊才撬锁盗窃的。我怀疑在这保险柜里藏着我那位疑难病人的病历。”
“您别说啦,鬼给您装上翅膀啦!您简直是在胡说八道!您瞧,他们已经起跑了……我们的马特罗索夫第四个起跑!真不象话!”
医生伤心地叹息了一声,又问:“喂,他们往哪儿跑啊?”
“哼!……怎么往哪儿跑?!真见您的鬼去吧!马特——罗——索夫!让鬼给你装上翅膀!看我们从飞机场来的人多厉害!瞧,他紧跟在济布科后面啦!追过一个啦!好!跨栏,跨栏!就象在数台阶!”
“喂,您的马特罗索夫落在希布科后面了。”
“不是希布科,是济布科!您什么也不懂!”
“当然,我不懂,为什么他们,譬如说,向不同的方向跑?”
“因为他们是两个组的。他们将在终点相遇……德米特里!飞毛腿上加点油!加油!”
运动员过了半圈。现在该跳壕沟了。
运动员三个一组几乎同时跑到壕沟跟前,相互迎面跳越。他们的身体在空中停留了片刻。
两个人掉在壕沟里,其余的人都跳过去了。
就在这一瞬间,马特罗索夫跑近了障碍。他的身体离了地,就象还继续在地上奔跑一样,双脚急向前伸,两膝几乎碰到了下巴,在身体又重新猛向前冲的那一瞬间,既短促又自然,令人觉察不出来。
跑在马特罗索夫前面的有济布科和另一个手榴弹投得最远的运动员。
最只要的是不要使呼吸失调。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吸,呼……哎,呼……济布科毕竟赶上了领先的运动员啦!嗯,似乎是时候了!上,上!主要是不要一跳一跳地象滑冰一样地跑。重心应当放在一个水平上,不做多余的动作。无论如何得使自己养成习惯。还有一个在旁边跑的是谁,那个红头发的?
“叔叔,是叔叔!飞行员同志!您追上去吧,要不,我可来不及给他下绊。”
瞧,这个小鬼!这才是诚心给我捧场的人哩!他可干了不少事儿!应当加油!领先的人会拉下去的。啊,它——障碍墙!嘿,济布科一下子就跳过去了,多灵活!领先的卡住了。我不喜欢跳,但……跳!上,上!怎么?累啦?你想下来?别信这一套,使劲儿,使劲儿!伸手就可以够到济布科的肩膀了。等等,朋友,我一定把你送回发电站去!
“玛琳卡①!玛琳卡!看,季姆卡要赶上了,可恶的人!”
【① 玛琳卡:玛丽娜的爱称。——译者】
“我看见……看见,看——见!季马,季马!”
“德米特里!你见鬼了!哎,下贱坯!加点油!哎,好样儿的!”
“喂,您也许以为他能追上他?没有的事!他会心力衰竭的。”
“季姆卡,季姆卡,季姆卡,季姆卡!”这是克谢尼娅在喊叫。
“好,马特罗索夫!”
“济布科,亲爱的!别让他!”
“叔叔,叔叔!您用胳膊肘搞他!”
“马特罗索夫!”
“济布科!”
“季姆卡,季姆卡,季姆卡,季姆卡!”这又是克谢尼娅在喊叫。
“德米特里,赶紧,鬼给你装上翅膀!”
“叔叔,飞行员同志!用胳膊肘!”
“哎,好!”
“对!”
“现在就胜过他!”
“季莫奇卡②,季莫奇卡,季莫奇卡,季莫奇卡!”这已是玛丽娜在喊了。
【② 季莫奇卡:德米特里的爱称。——译者】
“德米特里!”
“乌拉!”
“好!我的莫尔尼亚也是第一!”
“马特罗索夫!”
“莫尔尼亚!”这是娜佳。
“乌拉!”
“喂,为什么这两个取胜了的飞快地向场中央跑?难道他们在那儿冲刺吗?”
“他们现在应当屏住呼吸钻过有毒气的隧道,再后面就是拳击场。”
“哎哟,干吗拳击场?”
“两个第一名在那儿决赛。”
“噢!我以前经常说,我不懂体育,他们给你一个嘴巴当奖品,多怪!”
莫尔尼亚和马特罗索夫有几秒钟隐没在黑洞洞的隧道里,从那一边出来以后,就向设置在场中央的拳击场跑去。
助手将拳击手套递给他们。
“克谢尼娅,难道不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娜佳不安地问道。
“不,不给。马上既要打两个回合。”
“哎哟,亲爱的航空老将!这项运动是铁的机器人参加的,而不是人参加的,说真话!我甚至都不想给他们看病,干脆我去叫个钳工来。”
运动场上传来了很响的高音喇叭声。
“请萨多夫斯卡娅,玛丽娜·谢尔格耶夫娜马上到体育场场长这儿来。”
“玛琳卡,这是在叫你!”
“我不明白,什么事儿啊?”
“我再重复一遍:请萨多夫斯卡娅,玛丽娜·谢尔格耶夫娜马上……”
“姑娘们,我怎么能走?”
“你去,玛琳诺奇卡,我看着!他一定会赢的,我对他很有信心!”娜佳鼓励地说道。
玛丽娜看了看她,似乎在问,她那个“他”究竟指的是谁。玛丽娜叹了口气,站起来向出口处挤去。她不敢回头看一下拳击场,心儿一会儿停跳,一会儿又怦怦地拼命跳。
玛丽娜打开了体育场场长办公室的门,一下子愣住了,就好象碰到了墙壁。
老教授微微拱肩缩背,叉开双肘,站在办公室中央。
纪录创造者、宽肩膀头发花白的场长道歉了一声就走出去了。
“嗯,是啊!……我冒昧地期待着您的宽宏大量,请原谅我如此紧急地找您。他们告诉我,说您在这儿。”
玛丽娜已经恢复了常态,用有点刺耳的声音说:“您好,教授。当然,这很突然,但我愿意为您效劳。”
“嗯,是啊!……您要明白……这怎么对您说呢?……我应该让您知道我收到的一封信的内容。”
教授从后面的衣袋里掏出一封信,将它送给玛丽娜。
姑娘接过了信。
“‘功勋科学家伊凡·阿列克谢耶纹奇·克列诺夫教授’。”
“是给我的。您读,您读。”克列诺夫说道。
”研究所学术委员会,受部的委托讨论了解决超导体磁场里积累能量问题的研究计划,鉴于部长坚持推荐,根据公认您在所涉及的科学领域内的渊博学识和高深造诣,以及根据您在科学上的原则性,决定向您,尊敬的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提出请求,请您亲自领导物理学副博士玛丽娜·谢尔盖耶夫娜·萨多夫斯卡娅的研究工作,以便取得积极成果,或者实际地证明您过去对此抱怀疑态度的正确性。”
“嗯,是啊!……这样,您已经了解了给我的这项通知的内容了。毫无疑问,我对这一问题的意见不可能不使您感到兴趣。嗯,是啊!……”教授把手放在背后,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我应当通知您,我亲爱的小姐,虽然我得承认前几天我发言的方式是不对的,我冒昧地以我老年人的极为诚挚的心情请求您的原谅,然而在我的科学观点的实质方面,我没有任何改变。嗯,是啊!……没有改变。”
教授仔细地打量玛丽娜的苗条的、但显得很紧张的身影。“然而,我冒昧地告诉您,尊敬的玛丽娜·谢尔盖耶夫娜,这种给我发公函的形式,使我进退维谷。哪一个学者有权放弃机会证明白已正确呢!嗯,是啊!……因此,经过反复考虑,权衡了是同意好,还是反对好,我确信,我亲自领导上面所提及的研究工作,可以最顺利地最公正地证明您所进行的研究工作是毫无意义的,有害的,最终判明绝对正确的和神圣的科学真理。我亲爱的小姐,这就是我为什么认为可以向部长的坚决要求做出让步的原因。”
“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的要求?”
“嗯,是啊!……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提出的。”
从体育场那边传来了人群的狂减声。玛丽娜就向门口探过身子去。心儿怦怦地跳:李马,教授,超导性,答辩,失败,拳击场,莫尔尼亚,季马,教授,瓦西里·克里缅季耶维奇……
“我认为必须立刻会见您,因为不事先让您知道,我就不能作出肯定的答复。嗯,是啊!……他们告诉我,说您在这儿,我认为有必要到这儿来一趟。”
“您——领导?”玛丽娜开门见山地问道,“但为此应该有信心!”
教授立刻生气了,两颌象吃东西一样地咀嚼起来:
“嗯,是啊!……我敢说,对科学真理不能说什么有信心,或者没有信心。只可以信心足一些,或差一些。”
体育场上又轰起来了。
“那儿为什么这样吵嚷啊!”教授耸了耸双肩,“这妨碍我集中思想,分散我的注意力。”
传来了广播喇叭声。
“第一局莫尔尼亚领先!”
“哎哟!怎么会这样的?”玛丽娜低声嘟哝。
“对不起,请原谅……我没听清楚。”克列诺夫说。
“啊,不,教授,我就这么说说!”
“嗯,是啊!……好吧,我继续说下去。我必须会见您。首先,我再说一遍,我想冒昧地请您原谅我……我想说,发言时过分的言粗语直……”
门开了。出现了医生的脑袋。
“喂,尊敬的教授!我决定跑来找您。那里在角斗,而您却在这儿坐着!”
“最亲爱的,我请您不要干扰我们谈话。”
“喂,教授!那儿又开始了。我跑啦。”
“唉,这位医生真是位再好不过、而又纠缠得使人厌烦的人!那么,我继续说,请您原谅老头儿吧,为了今后,必须这样。”
“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您怎么了?我……”
玛丽娜想哭出来,因为她突然开始可怜起这位表示歉意的、她从大学一年级起就熟悉他名字的教授来了。
“嗯,我们这就……这就见了面了……”教授突然不知怎么地软了下来。“嗯,是啊……我们贝过面了,我们将开始工作,以便向人类证明……究竟怎么办啊!这杯苦酒得喝到底……”
周围一切都隆隆地响了起来:天花板、四壁、窗户。教授皱了皱眉头。玛丽娜悄悄地将手拧痛。唉,如果能变成两个人就好了!她就会又成为一个严厉无情的假装无所谓的人了。
“教授,我非常尊重您的威望,但我……还是不能同意您的意见,我决心做出成绩,而且我一定会做出成绩的!”
“嗯,是啊!……可嘉,可嘉!顽强精神是科学的动力。我把我和您的这项任务,看作为向人类证明……我暂且不说证明什么!这点我已经很清楚,而您还糊涂着呢,但是在科学报告中我们会得到答案的。嗯,是啊!……好吧,我们这就已经见过面了……就这样……我还想说些什么呢?……无疑,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您可真得原谅,我想不起来了!”
“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说真的,我很高兴我们能在一起工作,”玛丽娜的声音再也不是生硬的了,她的话音中已含着全新的音调。“您记得那天夜里您问起的马特罗索夫吗?我们去看看他吧。”
“您说什么‘我们去看看’?请原谅,我没听清楚,还是没听懂……”
“可不是,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他此刻在这里参加拳击呢。”
“嗯,是吗!……我不明白……”教授耸耸肩。
扬声器中大声地宣布,马特罗索夫在第二局中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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