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弗利珀上尉颤抖着。他不知所措地在巨型飞船圆形控制中心内环视着。
托拉用嘲讽的目光看着他。埃里克·马诺利大夫早已看不见了,他以真正研究人员的热情扑向了克雷斯特。控制中心内还有另外几个男子,他们表现出一种无奈的、令人同情的神情,尽管克雷斯特曾声明说,这些乘员仍然还属于他种族的现役成员。
罗丹当然更有这样的印象,似乎他们正渴望着下一个虚构程序,他们似乎只想着模拟显示屏。一个曾经很伟大的恒星民族的后裔竟成了这个样子,让人无法想象他们的祖先曾建立过一个银河帝国。
这一切现在都一去不复返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伟大民族的残余,这个民族的科技遗产几乎已经不能再用。当罗丹只回想到所谓的“救援行动”时,他觉得头晕。
托拉是在堆满了乱七八糟器材的控制中心内接受的指挥权。那些机器人,罗丹并不把他们也算在内,虽然它们做了自己的工作。
当“星尘号”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抓住时,弗利珀很快便精神错乱了。当他回想时,他感到害怕。
“那是很可怕的,”他压低声音地解释道,“光是我们的寂寞就几乎无法忍受。埃里克和我轮换着站岗。我们总是指望着有一个亚洲侦察小组的出现。我们更多地想到你们,想到计划好了的无线电通话。后来突然晃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把飞船像一根鸡毛似地从地上扯了起来。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后来我在恐慌的心情中接通了起飞的电路。我在避开自动装置的情况下将推力加到全速,但这一切一点儿都没有用。相反,反应堆一下子停止了工作,超动力也用完了。他们把‘星尘号’以很高的速度从环形山的上空扯走了。过了一会儿,我们认出了这艘巨型飞船,但那时他们已经使我们实现了软着陆。着陆时我们几乎没有感到晃动。当我看到布利的脸时,我非常快乐。其他的事,你们就不再感到意外了,不是吗?”
托拉紧接着简单地解释了这件很不一般的事。据她说,这关系着物质稳定体运动的一个十分“平常的”运载场,这在阿尔孔是很常见的事。
她这些话是经过了认真斟酌的,只是没有掩盖她的嘲讽。对她来说,人类仍是发育程度低的物种。他们只是由于困难的形势才允许与人类合作。
她站在一间小的过厅里等着马诺利大夫。他得到了足够的、能使人想象出阿尔孔人身体内部情况的图片资料。
罗丹肯定,马诺利无论如何必须解决一个很不一般的医学问题,有无数的困难必须克服。对世界上任何一位医生都无法指望他可以一下子搞清楚陌生人的机体,这本身就是一个研究领域,还根本不要讲在治疗中可能出现的危险。
这是用陌生人生命进行的一场风险很大的赌博。没有人能说出,他对地球的药品会有何反应。
但马诺利是一位人们可以相信他的判断的人。如果不能给以马上的帮助,则必须使用地球上最好的医生。罗丹已经决心在必要的时候让世界的整个制药工业都动起来。这个陌生人无论如何必须挽救!
马诺利大夫已去了十个小时。没有人能帮助他,因为大家都不是医生。
托拉变得不安起来,她似乎料到了她正处于她生命的转折点。她关于人类发展能力的混乱想象并没使她镇定下来。
罗丹忧虑地观察着她。她付出一切努力来掩盖她隐藏在辛辣讽刺和屈尊俯就后面的内心痛苦。此时,她觉得她已被一个带有智能眼睛的伟大男子所看透。
对托拉来说,如果这些陌生智能人的样子不是像她自己民族的人那样,一切就很简单了。这件事使她不由感到沮丧,并使她陷入了一种精神困境。如果是非人形的生物,她恐怕可以很容易地战胜他们。她感觉到了罗丹要求被承认和被看成是真正智能人的强烈愿望。他在行使能与阿尔孔民族的她平起平坐的权利。在此之前,还没有人对她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她已经习惯于对她默默地服从,习惯了理所当然地承认她的权力。所有这一切似乎都根本不能影响到这个男子。他那种从容不迫的行为使她很生气。托拉已经感到不知所措了。
她站了起来。这时,罗丹正朝她走来。她那愤怒的目光得到的回应却是一种很友好的点头。难道他没有感觉到她的讨厌吗?他似乎并不在乎她的态度。
“我还有一个很明确的问题,夫人,”罗丹说道,“表达得更清楚些便是,我正在研究一些难题。在你们的世界里人们知道什么叫支付手段,也就是钱,或者是人们为了得到其他东西而可以提供给他人的交换物吗?”
“在银河系一万多个有人居住的行星间的商业往来中,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她带着嘲笑解释说。
“很好,”他无动于衷地说道,“我现在将不得不把克雷斯特送到地球上去。在我们小小火箭的舱内既没有必要的药品,也没有必要的检查仪器。说不定还要做手术。您能提供什么作支付手段呢?用那些宝贵的材料、人造元素或其他东西来作支付手段如何?”
“我们飞船上有与C和D发展阶段的人进行交换的物资。那是些可自己供给能量的机床和可供你们使用大约八十年的全机器人控制设备。这是一些可用于所有经济部门的机械。另外我们还可以提供微型的机械产品,如轻便的元素探测仪、土壤改良仪、用于单人飞行的重力消除器以及……”
“您不要说了,我脑子都乱了。”弗利珀悲叹着。
“这确实是很奇怪的!这些东西会把地球弄得天翻地覆。人们会因为你们这些神奇的机械而打破脑袋。”
“那是你们的事。我的飞船上带的都是对原始智能人没有危险的东西。”她讥讽地说道。
“你们能给所谓的真正智能人提供些什么呢?”罗丹追问道。
“现在好啦,我们把这先放到一边。这是我可以想象到的。现在请您将‘星尘号’装备起来吧,请您把克雷斯特所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好,而且……”他停了停,“……请您不要忘记那些专用器材。您要想想我同克雷斯特的谈话。”
她好奇地打量着他。在她的目光里流露出了充满尊敬的赞赏似的表情。
“您知道您在用您的生命进行冒险吗?但我还是承认您的理由。最后我会领教到你们那种野蛮的反应的,我是指……”
“您尽管讲出来,”罗丹微笑着说,“这所涉及的已不再是我自己。我把您看成是一个您已经不再确切地知道您说了什么的病人。请马上开始装货吧。我面前有很重的装载物。或者请您把这件事情再考虑一下!请您把你们的大型救援飞船给我们一艘。那样,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到地球了。”
“只要五分钟,”她更正道,“对不起,我的让步就到此为止。除了克雷斯特和几件设备之外,任何东西都不能运到地球上去。我没有权利这样做,我有我的指示。”
“我们已经被克雷斯特升级了。”
“这是你们的运气。否则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进行谈话。但我没有权利把救援飞船派到地球上去。正电子脑会停止工作的,我无法改变大型机器人的电路。我们还有其他的任务要去完成。”
“到底是什么任务?”罗丹带着一种不舒服的感情问道。
“无论如何我也没有想过在这里着陆,”托拉没有正面地回答,“我的目标是在距此还有几光年远的地方。”
这时马诺利大夫出现了。他脸色苍白,看上去已是精疲力尽。
“请你们不要多问。这不仅是费力的事。你们和我们并不是我所担心的那样不同,器官的位置已经搞清楚了,尽管有区别;骨架也有所不同;但你们的血却与我们的血一样。所以我能根据克雷斯特的眼神得出结论。他所患的是白血病,血象可以充分地证明这一点。我用尽了我们飞船实验室的所有手段。两年以前人们终于研制出了抗白血病的血清,而在此之前,这种病一直曾是不治之症。现在我只希望我们的血清在克雷斯特身上能有积极的效果。这是白血病。这就是我所要说的。”
罗丹越听越感到震惊。他看到托拉对马诺利的话同样感到失望。
“开始吧,”罗丹对托拉说,“您不要多问。还是开始装货吧,时间很紧急。您可真是见了鬼了,尽管这个说法您会不爱听。或者说,您就不重视克雷斯特的健康吗?”
她考虑着,然后她没有表情地回答道:“你们曾想知道我们在宇宙的这个地区内寻找什么,现在我想说说这个。我们曾努力维护我们最后的伟大精神的存在。我们本想完美地实现用生物的方法来维持生命,但并没有成功。我们只取得了部分的成功。我是受命飞往以前在研究旅行中了解到的一个行星,这个行星上的居民知道用生物方法来维持细胞生命的秘密,这与延长生命是一个意思。克雷斯特是我们的最重要的人,请你们挽救他!请你们尽一切可以想到的努力,我将给您以一切支持,罗丹少校。您如果遇到困难,通过专用设备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我将遵从您的建议。您应该知道,地球上司令员们的所有力量都是很可笑的不值一提的东西,我只用很短时间的行动就可以将它们全部除掉。用我的飞船我可以消灭整个太阳系。请您记住这个,并及时给我打电话。”
她没再说一个字便走了。
弗利珀上尉的脸色像死人一样地惨白。
“就算我从来没相信过什么,对于这一点我也会毫无保留地相信的。”他沙哑地耳语着。“华盛顿一定会感到震惊的。”
“也许不会的!”布利插话说。
“我应该怎样来理解你们的意思呢?”
“只有这样理解!”布利望着他们的机长。
当弗利珀走向精疲力尽的马诺利时,雷金纳德·布尔问道:“你说说,老朋友,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你同托拉在私下里讨论了什么?”
“或许我向她递交了求婚书。”罗丹很严肃地回答道。他那难以看透的决心在警告布利。
上尉不再提问题了。一些机器人开了过去,并将装备物资送进了“星尘号”。
罗丹向里面的克雷斯特走去。他带着令人高兴的笑容说道:“我们准备起飞。可惜托拉仍然拒绝提供救援飞船。人们不能使这件事有丝毫的改变吗?我将不得不使您在‘星尘号’中受到很大的负荷。我们没有消除质量惯性的任何手段,这就意味着很高的加速度力。”
“我对这样的决策没有丝毫的影响力。但您将不会再受到这些力,有一部重力消除器已经搬到了舱里。”
罗丹又吸了一口气。他理解了,他必须慢慢地习惯于这种奇迹。对于阿尔孔人来说,一切似乎都是可能的。但这些对于地球的科学来说却还在很远很远的远处。
“他们成功了,他们成功了!”
庞德尔将军像着了魔似的凝视着目标扫描雷达的大屏幕。
“星尘号”经过十四个小时的飞行后进入了地球大气圈最高的大气层,开始了它的第三圈圆椭形制动轨道。
很高的飞行速度还在真空时便已经被减到了5公里/秒,尚存的喷射物可以使飞船进行用化学燃料所做不到的机动。飞船在快进入到大气圈的时候转了方向,自动化设备工作得十分正常可靠,再次发生事故的可能性似乎已被排除。
罗丹少校关于他长时间沉默原因的报告听起来有些特别。罗丹通过无线电话解释说,曾有过一些麻烦,详细情况他可以着陆后再报告。
几秒钟以前,“星尘号”又进入了阿拉斯加和格陵兰大型观测站的定位范围。它的高度还只有183公里,速度约在8000公里/小时以上。
庞德尔生气地转向了正在轻轻咳嗽以便让别人注意他的那位小个子男人。
阿伦·D·默坎特没有听别人的劝说而离开总监控站,他虽然知道他在这里会起到干扰作用,但他自己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一小时之前他突然出现了。美军特遣第五师的装甲车辆也同他一起到达了。
在以往,内华达发射场从未实行过这么严格的封锁。载有联邦刑事警察“内部反间”处特种部队的重型运输机降落了。人们征调了部队和重型武器等待着“星尘号”的着陆。
阿伦·D·默坎特像往常一样友好地微笑着说:“对不起,将军,是您使这场雪崩滚起来的。现在我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的飞船机长的报告听起来有些特别,不是吗?”
“您不需要为此而调动上万人的一个整师。”庞德尔发火了。
情报局长遗憾地耸了耸肩膀。
庞德尔有很短的时间曾想通过无线电话给他的四名冒险飞行员发出指示,但事实证明是不可能的,因为有几名衣着并不引人注目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了无线电通信中心。庞德尔对此不能作出解释。技术人员和科学家们对于内华达航天港的这位军事安全首长在很多方面都失去了作用也感到很紧张。
“您会看到‘星尘号’按计划着陆的。”庞德尔对那小个子的男人说道。
默坎特那友好的微笑消失了。
“在着陆机动中有偏差。请您看看这些仪表,这意味着什么,将军?”
庞德尔把身子转了过去。这时遥控电脑也已经发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警报信号响了起来,仪表旁的技术人员都向前弯下了身。
“联系中断,”电脑那咬文嚼字的声音响了起来,“飞行员已将火箭改为手控。”
“罗丹是疯了吗?”庞德尔不由地吼了起来。他急忙向话筒跑了过去。屏幕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罗丹已经切断了无线电图像联系。
“罗丹,这是庞德尔将军在呼叫。您为什么中断遥控?罗丹,请报告!罗丹……”
没有回答。将军的脸变得很苍白。他手足无措地凝视着向他走近的情报局长。
阿伦·D·默坎特已经丧失了一切友好的表情。
“您看到了吧!”他冷淡地说道。“我已经料到了这一点。有些事是不对头的。请您给防空部队发出警报,如果罗丹不马上改变航线,我便让他们开火。请您向他说明白,在他那样的低空中,我们的新型高射炮弹随时都会打到他的。”
就在同一瞬间,接收机传来了“星尘号”的紧急呼救信号。这是非常普通的SOS呼救信号,没有经过任何的加密处理。在内华达发射场的总部里男男女女都在他们的仪表前无言地对望着。
罗丹为什么要发国际通用的紧急呼救信号呢?他是有多种办法来报告紧急状态的,只要用无线电话就够了。他为什么要发SOS呼救信号呢,而且用的是国际通用的频率?
阿伦·D·默坎特开始行动了。他下了几条命令来发布全大陆的警报。
几周以来一直处于一级战斗准备的人都跑向了他们的战斗岗位。这时,“星尘号”正以原速飞行在西伯利亚北部太梅尔半岛的上空,然后它的航线再次发生变更。罗丹不断发着紧急呼救信号向西伯利亚飞去。
在东方最高司令总部内,最后一瞬间收回了已经发布的开火命令。人们认出了这是“星尘号”。一只手从开火的按钮上拿开了,7000枚远程核导弹仍留在它们的发射掩蔽部内。
这是因“误解”而造成的战争状态。彼得龙斯基元帅一言不发地望着他红外监测站的屏幕。“星尘号”正以高速向南飞过西伯利亚。同时它飞得越来越低了。电子设备在计算着可能的着陆地点。如果这枚美国火箭的航线与降落速度保持不变的话,它肯定会在中蒙边界附近的戈壁沙漠中降落。彼得龙斯基元帅本来是可以不怎么困难地将这艘飞船击落的,但他是一位思绪清楚的思想家,他没有这样做。
代之而来的是他总部的大型电台开始了工作。他亲自发布了命令。
西伯利亚第二十二军军长得到了详细的指示。几分钟后,师长们得到了精确的特殊命令。特别是驻守在额伯图因-丘勒和彦若诺尔地区的第八十六摩托化边防师已经动了起来。丘达克中将手下的蒙古第四空降师已收到战斗警报。这样一来,如果美国这枚登月火箭在蒙古降落的话,彼得龙斯基元帅已经为截获它做好了一切准备。如果它是降落到边界那面亚洲联邦的领土上,恐怕还会出现一些严重的问题。这位元帅要求与莫斯科进行闪电联系。
在他详细报告的最后,他简短地说道:“……可以认为,在飞船电子设备内出现了干扰。‘星尘号’毫无疑问是由航天部队主任飞行员手控飞行的。对定位数据的整理结果证明了这一点。我放弃了在高空快速歼击的念头。我建议等待其着陆,然后再采取必要的步骤。我请求得到处理此情况的全权。”
彼得龙斯基得到了他的全权,他只是没有想到这是佩利·罗丹少校。
重返地球大气层后,火箭立刻改成了滑翔飞行。强大的三角翼承托住了重量,空气层越稠密,舵也变得越好用起来。空气所产生的摩擦阻力自然而然地使高速度降了下来。慢慢地、逐渐地减速是这种着陆方式所不可少的。舱外表面和火箭头部的温度大约有870°。自动发射机不断地在用国际紧急呼救的频率发射着SOS呼救信号。
罗丹以此达到了他想达到的一切:人们放弃了对“星尘号”的开火。当然,东方各实力集团也都在十分关切地注视着“星尘号”。为此,人们需要一艘完整的飞船,残骸是对任何人都没有用的东西。
罗丹使“星尘号”按照飞机的方式降落了。很宽的特种轮胎均匀地触到了地面。过了很短的时间后,“星尘号”的尖锐头部便指向了近处西河的方向。
辅助着陆自动装置响亮的隆隆声停止了。罗丹那抽搐的手离开了控制器。当“星尘号”克服了再入大气层的机动①危险后,使飞船像一架重型运输机那样着陆便不再困难了。
【① 机动:航天术语,指从一种状态改为另一种状态的飞行。】
罗丹稍微动了动便离开了已经翻起来的折叠床。他的手迅速地伸向已经被打开的枪套,使弗利珀上尉没再行动。
这位航天员向自动火箭枪的枪管里看着。
布利在他的座位上一直没有动。马诺利大夫也没有动一个手指。克雷斯特被带子固定在第五个椅子上,他显出了带紧张的兴趣。只有弗利珀自从偏离航线后一直很生气。他无法脱离开他的座椅,因为罗丹已将自动背带系统锁住了。弗利珀试图以绝望的努力去摸他身后的武器柜。
“算了吧,弗利普,”罗丹劝他说,“我们又到家了。我如果处在你的位置,我不会再冒险的。”
弗利珀的嘴唇抖动着。
“到家了?”他扯着嗓子重复着。“你是说到家了?”
他大声地笑着。愤怒使他的脸都变了形。
“你这个肮脏的叛徒把飞船降落到了亚洲的中央。你一定早就计划好了,否则你不会这么目标明确地飞到这个荒凉的地区来的。你很精确地确定了这条航线,所以事情才弄成这个样子。这个明确的计划已经有多久了?你这位美国航天部队明星飞行员干这件事得到了什么?我……”
“停一停,弗利普!”罗丹打断了他的话。他的脸已经变得很苍白。
“弗利普,你随时可以走,没有人会阻止你。你会看到你的孩子。埃里克会给他的孩子们讲述一切。但不要说你认为我是一个叛徒。”
“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降落呢?”布利心平气和地插了一句。
“我希望你们能听我说一会儿,”罗丹要求着,“我所做的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弗利珀绝望地说着。他用尽全力地扯着束缚他的磁性背带。“你欺骗了我们。是你逼迫我们与你一起做这场游戏的。”
“当然。”罗丹没有表情地点了点头。
克雷斯特微笑着。他知道罗丹的打算。托拉也知道。
“你们慢慢会理解的。‘星尘号’已经变成了一件很不重要的东西。即使它到了亚洲人的手里,也没什么意义了。月球上有一艘飞船。而且在这艘飞船上有从今天起变得重要了的陌生人,靠它的力量可以防止核战争。虽然莫斯科、北京和华盛顿的人们目前还相信‘星尘号’是终极者,然而它起的作用已经是很次要的了,认为它重要的看法完全是简单地从对形势的错误估计中得出来的。如果我们的领导人能料想到我们在月球上所经历过的事,他们会知道‘星尘号’已经不再令人感兴趣了。重要的只有那个我们已经把他运到了地球上的智能人。只有克雷斯特还算是重要的,因为他是一种具有无限优势的科学的代表。靠他可以把关于自然最终秘密的知识带到地球上来。在他那摄影般的记忆中隐藏着的事物可以使我们把我们今天到明天的宇宙航行超越过几千年的发展阶段。你们大概已经看清楚了,这里所涉及的已不再是‘星尘号’,而是克雷斯特,是银河系的陌生智能人,是我们人类的统一。对我来说,不管他们的肤色如何,信仰如何,以及意识形态如何,他们都是人。总是走错路的人们将会觉醒,有善良愿望的人们将会自由地呼吸。把克雷斯特交给某一个民族将是所有时代的最大的错误。”
弗利珀无可奈何地向四周望着。
“内华达发射场现在已经让情报局的特种部队封锁了,”罗丹继续说道,“我们的人并不傻。他们能很容易想到在月球上发生了事先没有料到的事。相反,东方的掌权者却还认为这是一次紧急着陆。我不想将远古文化的携带者与高度科学的掌握者交到某个情报机构的无情的手中。假如我们是按规定着陆了,人们恐怕已经将克雷斯特隔离起来了。人们可能是客气的、体贴入微的和友好的,但他现在恐怕已经是一个俘虏了。克雷斯特曾提出过能自由地和无拘束地行动的条件。他在病着,而且需要帮助。我认为,在困难面前保护他是我的义务。他作为陌生的智能人也有要求自由的权利。另外,他期待着一种公平的对待。不管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着陆,地球上每个大国都会想要将他那能压倒别人的知识攫为己有。我不相信那时这种知识会被整个人类所利用。他到达这些国家会造成灾难性的困难,亚洲联邦会感到受到了威胁,那儿的人们同样想得到克雷斯特的知识。这样一来恐怕会造成世界范围的麻烦,而这个却正是我所想避免的。现在是我们首次与陌生智能人接触,我想人道而公正地办理此事。我相信这可能关系着我们的未来,没有人会像榨柠檬那样去逼迫他说出什么,然后再遗憾地耸耸肩解释说,由于这种或那种原因这样做是绝对必要的。如果他想给人类提供某些他的知识,他应该是自愿这样做的,我们都会从中得到益处。但迫切的是,我通过他获得行动自由,争取到了不会发生核战争的保障。我认为,你们现在会清楚认识到‘星尘号’已经是不重要的了。我降落在这片荒凉的地区内是为了使克雷斯特在警戒部队到达之前能有机会安装他的特种设备。这就是一切。关于这件事,我没有必要再多说了。”
“你可以把我的背带解开了,”布利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会帮助你的。你很清楚,最多再过一个小时这里就要打响了!”
“应当打响的是您。在这里,在这个地方,将要产生一座大城市。在这里将建造超光速的宇宙飞船。也是在这里,将为真正统一了的人类播下种子。你是怎样下定决心的,布利?”
这个小个子的男子笑了。他是带着某些压抑这样做的,但他摆脱了不安的心情。
“我了解这些人,”他扯着长声说着,“他们会认为这并不特别坏,但他们却很想看到他们的好处。我认为,如果克雷斯特能保持无拘无束是更好的。更多的我也不必说。”
“马诺利大夫……”
医生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又有了红润的颜色。
“你的作法并不缺少合乎逻辑的理由。如果克雷斯特保证把他的知识用于全人类,我没有任何异议。但如果他更喜欢某个大国,那可就成了犯罪。”
“你们完全可以放心,”陌生人耳语着,“我不想这样。我请求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将我交给任何一个国家似的集团。我会陷入可怕的困难。佩利·罗丹少校是按照我的要求选择了这个着陆地点的。”
“您想如何保护自己呢?”弗利珀激动地喊道,“我认为这是一个可疑的花招,我……”
“弗利珀,如果我们是在内华达发射场降落的,我们现在恐怕已经遭到保护性逮捕了。对我们的军人来说,没有其他的选择,因为我们可能讲出我们的经历。我们的行动带有很好的理由,正如我所想的,还带有很纯洁的理由。”
“我是航天部队的军官。我……”
“我也是。但现在,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一个想看到全人类统一与强大的人。你认为这是犯罪吗?单个的民族已变得不重要了,在这里,只有地球这个行星。我们从现在起不得不以宇宙的尺度来思考。你还不理解,地球上的争端与大帝国相比有多么可笑吗?你不理解我们必须尽快地统一起来吗?陌生的智能人只说太阳系的第三世界,而从来不讲这个民族或那个民族。按照宇宙的观点来看,我们只是地球的居民,而绝不是美国人、俄国人、中国人或德国人。我们正处在一个新时代的起点,并且必须为它作好准备。我再次强调: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让克雷斯特落到某个实力集团的手中。所以我们必须留在这里。”
布利站了起来,并向罗丹投过一瞥受了伤害的侧视目光。“你在月球上已经对我详细地讲过你的计划了,老朋友!克雷斯特,您现在必须努力站起来,并艰苦地工作,以便当第一批部队出现时有一个强大的保护来帮忙。用关于人类宝贵统一与我们作为银河系文明的未来意义的漂亮话,您是挡不住一颗子弹的。亚洲联邦的掌权者会非常高兴,并将您塞入审讯室的。所以请您开始吧。”
“我将留在飞船上,直到所需的药品到这里为止,”马诺利大夫没有表情地解释道,“帮助患病者是我作为医生和人的义务。但在这种情况下更有特别意义。同陌生智能人第一次相遇后这么短的时间便匆忙而盲目地行动有可能是我们的最大的错误。你说得对:这所涉及的已不再是民族的利益。”
弗利珀上尉还是沉默着,像冻僵了似的坐在他的座位上。
克雷斯特站了起来,罗丹把武器藏了起来。
“弗利普,我们是好意。我们有最好的愿望。我的天,我们不是罪犯!为了人类的利益而冒一切风险会是错吗?我们正面临着一个新时代,现在必须正确而负责地行动。任何人不会得到克雷斯特,这就是我要说的!”
罗丹打开了空气闸的重门, 空气涌到了舱内。这空气又热又干燥,正好适合于克雷斯特的肺。
罗丹向外走去。现在还没有看到任何部队,但时间不会很长了。罗丹料想着在各指挥所内现在会有多么大的骚动。全世界的政府都还不知道“星尘号”把什么带到了地球上。
罗丹闭上了眼睛,在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幅遥远而朦胧的图景:他看到人类建造的宇宙飞船飞快地升到空中,他还听到了它那超光速发动机的隆隆声;他看到了一个地球中央政府;他看到了和平、富裕与银河系的承认。这是一个幻景,但他却全神贯注地把它记在心里。
在“星尘号”的货舱内有一种神奇的机器开始响了起来。
第三势力开始工作了。
佩利·罗丹仰望着蓝色的天空,他慢慢地从他衣服的肩章上取下了军衔。
佩利·罗丹少校与他的军衔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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