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带上了很厚的护耳器,似乎这种预防过强声波的东西就是对付一支专业化军队的军事力量的万能良药。
佩利·罗丹却知道他不能单靠这个东西来救他自己和他的同伴。这些事情似乎必然要导致灾难的发生。
雷金纳德·布尔在突如其来的愤怒中曾试图用传心辐射器来影响包围部队。这已证明是无意义的了,因为最前沿的哨兵也都远在作用范围之外。
重力消除器同样失去了作用。能用这种小型设备使其失去重力的东西,现在简直都没有了。
甚至于想改变不断发射的炮弹的方向也都不行了。炮兵连的射击命中率都提高了,并有精确的射击表格。重力消除器一旦开始发挥作用,炮手们便转换开关。遥控的导弹以闻所未闻的精度始终命中在同一点上。
炮击开始后一个小时,地面的震动便变得接近于无法忍受的程度。阿尔孔人的高效反应堆开始发出带蓝色的光,同时电能防护罩也改变了颜色。罗丹有一种感觉,强烈的地面冲击似乎对这种设备会有威胁。
他观察着他所在地东面的难以相信的炮火。他早就不再进行计算了。在这里,人脑已失去作用。他无法估计,电能防护罩对于这种难以相信的炮击还能抵御多久,那种令人不安的发光现象也可能完全没有危险,而只是反应堆功率增强的结果而已。
但这种蓝色的闪光也可能预示着反应堆即将失去作用。自从全部火炮只轰击电能防护罩的某一个点以来,力量的对比已经发生了转移。罗丹越来越忧虑地问自己,电能防护罩在设计时有没有考虑到这样大的负荷。
经过一小时的轰击以后,电能防护罩已变成了一个来回移动的罩子。假如“星尘号”的座舱内没有吸音器的话,至少埃里克马诺利便已精神崩溃了。罗丹知道这个不爱说话的人总的来说有多么的不稳定。
布利和罗丹非常镇静地忍受着所发生的事情。他们知道,如果没有外界的帮助他们不仅会被切断联系,而且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拂晓时分,罗丹担心强有力的电能防护罩会彻底垮掉。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圆桶形的反应堆前面观察着发光现象。他听不见反应堆工作噪音的加大。
帐篷里的那个小灯管早就碎了。为了至少能有些亮光,他们将电池灯挂到了帐篷的弹性支架上。特别是在治疗室内,人们安装了足够的照明设备。银河系深处的陌生生物克雷斯特似乎接近了病危状态,哈加德大夫在持续炮击开始时从熟睡中被惊醒,到那时为止一直是马诺利大夫在监视着病人的病情。
克雷斯特的血液循环似乎也承受住了第二次注射。可以肯定,白血病的症状是完全消失了,血象也没有问题。只是这个陌生人还处于很深的无意识状态中。
罗丹迈着沉稳的脚步离开了反应堆,似乎他担心这个非地球设备会坏掉。它的功率输出方法仍然还是个谜。
雷金纳德·布尔正坐在一些定位仪的屏幕前。这是人们从“星尘号”上拆下来的,这样做是为了使这些仪器尽可能地不受冲击力的影响。这是地球上最昂贵的专用设备,它们可以承受最剧烈的加速和撞击。它们已经经受了登月火箭的迫降,它们似乎也能经受得住炮击而不致损坏。
目标扫描雷达的屏幕可以把敌人的位置最大限度地显示出来,红外定位仪可得到河对岸火炮阵地的清晰的立体图像,自动警报系统工作良好,只是人们没有给联机的电脑计算某个敌人出现位置的机会。电能防护罩周围十公里的区域成了无人区,在那里没有任何东西在运动,对此可以用定位仪看得一清二楚。
佩利·罗丹犹豫地走近前来,他的目光再次盯住了闪光的屏幕。
布利的护耳器几乎遮住了他那很宽的脸,只有那一双像水一样清澈的眼睛从厚厚的护耳器边缘下露了出来。他脖子上夹着喉部麦克风,它成了惟一的交际工具。
罗丹与他接通了联络,他立刻听见了布尔那急促的呼吸声。
“还有几个小时,反应堆会离开我们的,”他没腔没调地说,“这个你弄懂了吗?”
布利转过了头。
“而且……”
罗丹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看表的目光很有特点。
“一个理智的人不应该期待技术很先进的产品创造出奇迹来。任何机械都会坏的,我们所面临的正是这个问题。然而也还有其他的问题!”
布尔扫描了包围圈的西半部。红外定位仪甚至于可以显示出亚洲士兵的还冒着烟的烟头,记录的热辐射在屏幕上构成了一个由不规则亮点组成的大圈儿。
布尔正确地理解了罗丹的话。他那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他疑问地望着罗丹。
“也还有其他的问题,”机长陷入沉思地重复说,“他们还会再射击几个小时。他们希望电能防护罩垮掉,而且他们肯定我们的神经将不会再经受很久。惟一能重新调整这陌生反应堆的人就是克雷斯特,他处于很深的无意识状态中。医生说,这没有危险,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意味着灭亡。如果反应堆不再工作了,我们便肯定会失败。也可以说我们正面临着投降的危险。这一点你清楚吗?”
布利死盯着屏幕。一次新的地面震动弄得吊灯直晃悠,帐篷壁上的影子变成了奇形怪状的样子。隔开的治疗室那边两个医生都被惊醒了。
布利看了看那边。薄薄的塑料布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克雷斯特的影子,他仍然一动也不动地躺在他的床上。有几件医疗仪器已经不能用了,它们没有经受住这样的震动,因此必须由医生亲自不停地检查血液循环和心脏活动情况。
“完全清楚,”布利对罗丹所提的问题表态说,“克雷斯特必须醒过来。我再也看不到其他的可能性,或者……”他咧着嘴笑了笑,“或者给托拉打电话。你对她理智的最后提醒并没有起作用,或许她现在理解了情况的严重性。”
“我也这样想。”罗丹回答道。他的手抓起了联络插头,他失望地望着布利。
“阿尔孔人的无线电设备在几分钟之前就坏掉了,我们与托拉失去了联系。”
雷金纳德·布尔愣住了,他的面部表情表露出了他的感情。开始时这么顺利的行动竟然面临着悲惨的失败。
“可以料到,”他回答说,“他们将把数万吨的炸药投到我们的电能防护罩上。他们也可能在电能防护罩外进行地下爆炸,以便通过人工地震促使我们神经错乱。托拉什么时候会发觉我们的无线电设备不能再使用呢?”
“在下一次的每天汇报时,也就是八点钟的时候。如果她收不到答复,她会进行干预的。”
“这意味着什么呢?”布尔赶忙问道。罗丹将音量调节旋钮向左转了转。
“虽然克雷斯特已经将我们人类提高到了银河系智能生物的D级,可是托拉仍然拒绝将我们看作是平等的伙伴。如果我们对她的定期呼叫不再回答,而且她的自动定位仪确认我们的电能防护罩被轰击后,她有可能认为我们和克雷斯特出了事,那时她会用最后的手段进行干预。她本来就想给人类一个惨痛的教训了。你觉得你能修理这个设备吗?”
罗丹的手摸了摸接触插头,他灰色的眼睛闪着激动的光。
布利料到,罗丹已下定了一个重大的决心。这个矮个子的男子急忙说:“人们当然可以打开外壳。但你不要问我然后会发生什么。”
罗丹说:“你很清楚,我不会让这位陌生的宇宙飞船机长对人类发泄愤怒的。”
“好的,那样我们就一致了。”
“你应该想出一个我们如何能通知她的办法,”布利恳求地说,“如果我们已经放弃了,我们至少应该让她把克雷斯特接走。”
“这正是我的想法,”罗丹解释道,“如果克雷斯特到八点钟还不醒,我将通过内华达发射场的美国大型无线电站让人复印致托拉的公开信。用‘星尘号’的设备我们办不到。如果阿伦默坎特聪明的话,他会立刻答应我的要求的。他应该理解他或其他人都没有要求得到克雷斯特的权利。要求尽早地释放阿尔孔人的科学家是托拉权力内的事。然后我们所要办的事恐怕就清楚了。”
“试试吧,”布利脑子很乱地耳语着,“天哪,试一试吧!她这个人是无法预见的。”
布利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现在的时间是三点稍微过一些,就在这时,佩利·罗丹小心地将帘子推到一边,走进隔间去探望克雷斯特。
克雷斯特狭窄的脸上布满了汗珠,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哈加德大夫转过头来。罗丹只摆了摆手说:“情况怎么样,大夫?”
哈加德从耳机里听到。“请您开诚布公地讲话。我们现在正处于末日。反应堆开始变色了,与托拉的联系中断了。克雷斯特的健康情况怎样?”哈加德丝毫也没有表现出激动的样子。
“并发症的神秘之处是可以预料到的,”他解释说,“克雷斯特很好地承受住了注射。血清起了作用,白血病可以认为已经痊愈。他的血液循环是稳定的,心脏工作很正常,血象也没有什么可忧虑的。我抱着最大的善意也无法告诉您他为什么不醒过来。”
“他必须醒过来,这一点希望您能够理解!”罗丹催促着。“八点以前他必须能够活动起来,至少他要能够发出几条指令。如果我不能给托拉回电话,我们就完了。”
“她为什么不开一艘救援飞船来呢?”医生发起火来了。“使我们摆脱这种处境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小事。我认为她的行为太怪了,她让您把这个要死的人带到地球上来,但却拒绝为他做些事情。我告诉您说,她这是疯了。如果她关心克雷斯特的健康,她应该做一切事的。”
“您错看了这种人的精神气质,大夫,”罗丹说,“托拉有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荣誉观。我们不可能在几周之内将她所受的教育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对于她来说,我们是些她不许与之联络的落后生物。她虽然这样做了,但当人类敢于伤害到托拉那作为银河系占统治地位的民族成员的过强的自我意识时,她又感到极端的痛苦。请您在心理学的基础上来理解这一点吧。”
“您应该通过逻辑来加强对她的教育并改正她的傲慢,”哈加德执拗地解释着,“如果我在危难中,我会抓住每一根稻草的。”
“她在将克雷斯特交给我们时已经做到了这一点。她阻止了那场核战争,并让撒哈拉出现了一座火山。为了给克雷斯特在地球上创造一个安全的地方,她基本上做了一切。”
“所以,她不是为了人类。”
“这时她肯定是到最后才想到我们,我们不应该期待她会做什么善事。我们从阿尔孔人的知识和设备中所得到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托拉已经以她的信任做了这宗买卖。她给了我们以信任,她还做了禁止她做的事,当然她是处在危难中。她的宇宙飞船不能再起飞了,她那些业已退化的乘不能排除这种故障,由于玩忽职守的大意 他们忘记了带备件。如果克雷斯特死了,或者他受到人类的伤害,托拉会将人类看成是所谓的低级别的智能生物,她会愤怒地采取报复措施。我不想让这种事发生,大夫!我开始这次行动的目的是想让我们人类联合起来。我将不会因为一个过于强大的力量被激怒了而拿人类的生命去赌博。”
哈加德生出何想像着这个健壮有力的男子能产等的影响力。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的手紧握着对讲机。
“您有什么打算,少校?”
“请您不要这样称呼我,我已经不再是军人了。我将挽救我还能挽救的东西,如果克雷斯特八点钟以前还不能醒过来进行无线电联络的话,我将会投降,至少我知道能用来关闭阿尔孔人反应堆的杠杆。至少是了解一些的,不是吗?”
他苦笑着。哈加德沉思地望着他。
罗丹继续说:“托拉有精良的无线电设备。如果无线电联络失败了,她会立刻观察我们的。如果持续炮击还在继续,她会合乎逻辑地认为我们即使没死也是受到了威胁。那时地球便会经历到可怕的事了。所以我要在八点整的时候使炮击停止。这是使这个好冲动的妇女不采取轻率举动的惟一的办法,只有在紧急情况下她才会让大宇宙飞船的救援飞船进入地球大气层的。我可以创造这样的形势,但要冒托拉不顾持续炮击的停止而犯错误的危险。我打算采取一个妥协的解决办法。假如您能在八点前使克雷斯特醒过来就更好了。无线电设备可能只受到轻微的损坏,克雷斯特能够与托拉联系上。因此请您做出一切努力。我的另一个解决办法是从绝望中诞生的。亚洲人在我通话后肯定会突然让火炮沉寂下来,可是托拉会如何行动呢?”
罗丹耸了耸肩。哈加德心烦意乱地垂下了目光,他看不到罗丹的眼睛。
“您有什么要求?”医生问。
“要求并不多。如果您认为克雷斯特的血液循环是稳定的,请您给他注射强兴奋剂。请您将他唤醒。”
哈加德在考虑。
“我要冒一切风险,您知道吗?”
“不会比您已经冒过的风险更大。他既然经受住了抗白血病血清,他的机体也会经受得住苏醒剂的。请您使他的身体活化起来,他一定可以从他那独特的昏睡中醒来的。”
“我只注射正常人不会受到伤害的剂量,”哈加德坚定地解释道,“不能再多了,您懂吗?”
“我觉得已经够了。”罗丹点了点头。
这时有什么东西击中了他的后背。他转过身才发现布利用一个罐头盒打他。在前边屏幕的微光中隐约可以看见布利在兴奋地向他招手。
罗丹从克雷斯特的病床上越了过去。他走了几步便到了布利处。耳塞被插进了通话插座,耳边马上响起了工程师布利生气的喊声。
“你的背部装了防护板了吧?”这个小个子男子生气地喊道,“哎呀,这已经是第三个罐头盒了。定位!看你的红外扫描仪和雷达。有三个小物体,紧贴着地面,速度是每小时三十公里。可能是三个人。我简直要疯了,真的是三个人,都背着旋翼飞行器!”
布利的兴奋变成了无言的惊愕。他睁大眼睛盯着昂贵的图像扫描雷达的屏幕。扫描仪的回波已出现在了显像管上。
背着小型飞行器的那三个人正在接近电能防护罩,旋转的螺旋桨叶片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布利又报告说:“他们是不是想借助飞行器穿过封锁线啊?”
罗丹走了几步走到了阿尔孔人的反应堆处。几周前克雷斯特曾解释过,用一种简单的接线方法便可改变电能防护罩的结构。从那时起,电能防护罩已经可以透过无线电的超短波了,它已经挡不住罗丹自己发出的电波了。这对于人类工程师的智力来说也还是个不可解的谜。
罗丹回到了仪器旁。“星尘号”的大型接收机运转起来了。自动的频率测向仪搜寻着常用的波长。
一个红灯亮了。哨声信号被巨大的爆炸声弄得都听不见了。
布利将便携式无线电通话器接到了大型的接收机上,耳机里响起了耳语声。
“阿尔布莱希特·克莱因上尉呼叫佩利·罗丹少校。不要开枪!我是和两位同行一起来的。您认识我,我是国际情报局的克莱因少尉。我在用最低的音量与您通话,请您到电能防护罩边上来,我必须与您谈话。不要开枪!没有危险。”
罗丹将插头从第二个喇叭的插座上拔了出来,只有布利还与他保持着联系。
布利没等罗丹告诉他就慢条斯理地说:“克莱因?这不就是你轻易地把他放进来的那个小子吗?他见过克雷斯特,不是吗?我可不喜欢他。”
“我喜欢他。我开一辆运输车过去。注意这里,当我对你说‘大破产’时,你便在我的位置前将电能防护罩打开三秒钟,打开到二至三米。我已经调整了电能防护罩的结构。”
“你这是胡来!如果他们把遥控导弹朝我们投进来,我们就完了。这个克莱因有可能在衣服里藏着遥控器。这种伎俩我懂,我亲爱的,而且我是通信军官。我不开。”
他的目光很坚定。但当他看了一会儿罗丹那面具似的脸时,他低下了头。
“同意,佩利。你一定要知道你在做什么?”
罗丹走了。他肩上挎着带有危险的微型火箭弹的重型冲锋枪,他手里还拿着更危险的银棒,这种传心辐射器在近距离内的作用是很惊人的。罗丹并不想冒险。
雷金纳德·布尔脸色苍白而且忐忑不安地转向控制器。他紧闭着嘴唇。他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一个无所畏惧的人,是一名从来没有害过怕的专业飞行员,但是这次他感到了害怕。
他骂了一句便集中精力地去观察事态的发展。罗丹很快地驶过了石质的沙漠,偶尔只见弱小的植物装扮着大地,能带来生命力的河流距离这里很远。罗丹朝着三个人着陆的地方驶去,布利对路线作着简短的修正。他什么话也不说地做着,内心里却很不平静,罗丹是靠什么魔力使自己改变了主意呢?
当罗丹将车停下来时,布利的脑子里还在想着这个问题。这时是三点二十二分,正好是在电能防护罩的近前。
传心辐射器被罗丹紧张地拿在手里。无数爆炸的火光在他的身后燃烧着。
那三个人都穿着漆黑的套头装,几乎分辨不出来。他们都紧贴着地面趴着。
罗丹向上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们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