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望号”到金星的飞行过程中没有发生任何事件。一亿八千公里的距离在三小时内就走完了。
对于美国的这三名航天员来说,这次飞行的经历满足了他们接受能力的极限。在这几个小时内,连尼森都禁不住惊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弗雷特意识到了阿尔孔人的空间飞船能作这种飞行他们的技术一定远远地超过了地球。突然他感觉到自己很渺小,并开始问自己,罗丹坚定地做了这些一定克服了许多打击。
随着减速制动,金星的黄色球体从前进方向上的昏暗中显现了出来。开始时屏幕上只有一个模模糊糊闪动着的光点,但几秒钟以后这颗布满了云雾的行星便可以看得很清楚了。黄色的球体超过了屏幕的边缘,并失去了亮度。金星大气的风暴般的运动也可以看到了。金星的自转周期有二百四十小时,它的一天有地球一天的十倍那样长。另外,金星与中央星体太阳的距离比地球近三分之一。这两者使得金星虽有大气保护但昼夜温差仍然很大。昼夜温差又造成了风暴。与金星风暴的威力相比,加勒比海的飓风简直就成了一缕柔和的轻风。
“好望号”这时却没有受到这风暴的影响。虽然它进入到金星大气层以后成了前进时速为五百公里的风暴的一个很好的目标,但飞船那保持稳定的能量却足以使它保持在正确的航线上。
布尔接受了定位的任务。罗丹在几个月前第一次访问金星时已经将金星的整个表面粗略地画成了地图,并通过一个任意选定的点编制了经纬度网。罗丹打算在那里建立基地的那块赤道大陆从南经(应为东经。译者注)十六度一直延伸到了西经二十二度。从面积来看,它大约与地球的南美洲相当。该大陆最东面的尖端有一个狗头状的极为明显的地角。所以罗丹将其命名为狗头角。通过这个地角的尖端,大陆的经度达到了零度。
这个大陆还没有名字。他四周的海也还没有名字。但罗丹却仔细地研究了这个大陆的结构,并决定将基地建立在北岸一条十多公里宽的河口附近。这片大陆一直到最高峰都布满了无法通过的丛林。带着营帐继续深入大陆恐怕是任何人都不愿意做的事。
罗丹的第一次探险,由于地球上有紧急事情而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深入地研究金星上的生物。罗丹和他的工作人员只知道赤道大陆是一系列巨型原始动物的家乡。
对于植物他们几乎一无所知。叶子像地球上的植物一样也是绿色的。毫无疑问,在这里一切生命的循环的运动方向与地球是一致的。
对于选择金星作为基地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是这里大气层的成分出人意料地有利。
这里的大气层足够浓密,可以缓和近处太阳的影响,也使人能够忍受。在二百四十小时的(应为一百二十小时的。译者注)白天内,赤道大陆的温度平均为摄氏五十五度。在同样长的夜里,平均温度为十三度。一直封闭着的云层可以使光线暗得有如黎明或黄昏的样子。气候也好像长时间保持不变的温室一样。
“这里是狗头角!”布尔报告。
那个形状少见的、绿底白色的地角移入了扫描屏幕。
罗丹将“好望号”由自动驾驶改成了自己驾驶。由于地图很不精确,所以不能用自动装置实行着陆。
狗头角移过了扫描屏幕,将带有向西北和向西南走向的海岸的大陆拉了过来。最后,狗头角消失在了另一侧。在“好望号”下面的陆地上可以看到最初的几条河流了。
罗丹检查了高度。九万一千米。他将屏幕上的图像与他的地图对比着。从飞船的下方到应建立基地的河口还有四千公里的距离。
“千道弯河!”布尔喊道。
他们之所以这么命名这条河是因为它呈回形图案状不断地描绘出了大量的河套和转弯。
从现在起布尔开始定期地进行报告,因为他对地图和景观具有良好的记忆力。
马诺利再三地看着扫描屏幕,并负责无线电的通信工作。通信器材一直保持着安静。
“这里,”布尔快乐地说道,“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一下撞击传遍了巨大的飞船。扫描屏幕上的图像向南跳动了一下。警报响了。
遭受攻击!罗丹突然想到。有人攻击我们!
他闪电般的作出反应:“托拉!上炮位!”
她只点了点头便坐到了她的座位上。
罗丹将氢氦反应堆的功率开到最大限度。他将能量导入了能产生物质波的微粒加速器。他还调节了附加支持物质的流量。
“好望号”以最高的推力去克服向北拉的外来影响。罗丹死盯着扫描屏幕。
在这时布尔报告:“定向引力场来自零度三分!”
罗丹已经估计到了这一点。任何比较弱的影响,飞船的机组恐怕都可以将他们抵消掉。
“更精确地进行定位!”他要求布尔。
他非常满意地确认,他能用全部推力使飞船保持在它的位置上。
布尔加紧地计算着。他的报告很快地传来了。
“引力场的发出地点在北纬二十九度十八分,东经十五度四十八分。”
罗丹将他的座椅转了转。他对着托拉喊道:“开火!”
托拉按了电门发出了一批引力火箭。这些火箭在同一刹那还出现在了目标屏幕上。
引力火箭在点火的同时将引发万有引力打击。这种打击将根据目标稳定性的不同有的会使目标受到严重损坏,有的会将目标完全摧毁。由于引力能的五维性质,能够抵御这种炸弹作用的电能防护罩是非常复杂的。托拉希望这个敌人,不管他是谁,没有电能防护罩。
在目标屏幕上这群火箭的小点都向北飞去了。现在,目标是识别出来了,第一枪也打出去了。
罗丹在将驱动力调节到较弱的推力上。几秒钟以后引力场的发出地点被定位了。在布尔核算出的位置上一个小光点出现在了扫描屏幕的边缘。
“金属!”布尔确认道。
这时托拉的火箭在继续快速地飞行着。它们照直地在朝着给定的目标接近。
罗丹继续减少了驱动能量的供给。飞船又陷入了引力的吸引之中,并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布尔将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扫描屏幕上。罗丹在一分钟之内多次检查飞行设备。托拉第一个通过目标屏幕上的图像知道了她的火箭所发生的令人惊讶的事件。
整个阵形,这总共是六枚火箭,它们到现在为止一直在平行的轨道上相互之间以很小的间距向北运动着,突然向东来了个急转弯,速度加快,受敌人的影响离开了扫描屏幕的范围,并在几秒钟后在目标屏幕的边缘消失了。
托拉吓得像瘫了一样。到她转过身发出了第一声不太大但却令人震惊的呼喊时已经过了很长的时间,以至于罗丹过来想看看火箭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托拉用乱七八糟的话语报告着。罗丹急忙回到了飞行员的座椅上,给了发动机以最大的能量,使飞船在两种相互斗争的力量之间恢复了平静。
一个想法到了他的脑子里,并形成了一个模糊的图像:是个体变形者!
这已经不再是一种推测,而是能这样干的人当中似乎他们是最有可能的。个体变形者在月球上有一个至今没有发现的基地。为什么他们就不会想到在金星上建立一个回避基地呢?
罗丹不能解释的惟一的矛盾是“好望号”没有真正地遭到攻击的事实。引力射线,一种定向的引力场,与那些可以说是一挥手就将六枚引力火箭弄掉的敌人能够对飞船所采用的手段相比,是一种比较客气的暴力。
但罗丹却无法使自己从这种平静中摆脱出来。他做着他认为最理智的事:他费力地把正在全力抵抗着引力射线的“好望号”慢慢地下降着。他随时都期待着来自不明敌人的有力而危险的攻击,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罗丹在努力地想象着敌人的想法:对他们来说重要的显然是将敌人的飞船弄到手,但如果飞船显然能够摆脱他的影响他也不去做任何反对它的事。
吸力将“好望号”向北吸过了北纬四十度。相当精确地沿着北纬三十八度线走向的北极大陆海岸线已经都过去了。
罗丹结束了讨论。
“我们着陆!”他宣布。“我希望能通过这来摆脱掉外来的影响。在金星表面上去接近敌人可能对我们来说更容易些。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敌人优于我们,至少在他们掌握的能量上优于我们。但愿别在技术发展上也优于我们。假设他们与我们处在同一水平上,我们一着陆敌人便没有可能再测到我们的位置了。在北极大陆上显然有足够的可能性来隐藏我们这样的飞船。只要我们是在丛林中或丛林的上空运动,他们便看不见我们。由于我们不可能完全不管在我们活动范围内的某个陌生的敌人,所以我们只有爬过丛林这一条路。”
布尔想回答,但就在这时形势来了个近乎引起轰动的转变。
马诺利医生的接收机突然响了起来。由于信号是在超级电波的基础上工作的,所以敌人是拥有相应的发射机的。这证明了技术的高水平。
从接收机中传来了可以清楚地相互分开的、在声学上无可指责的话语。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听懂。克雷斯特也听不懂。
罗丹转向了马诺利。
“回答:我们是为和平的目的而来的!我们强烈请求不要影响我们的航线。”
马诺利做了委托他办的事。他刚刚说完,接收机又开始回答了。
罗丹希望他能分析他们的语言,然而这次的话像第一次一样无法理解。
罗丹将马诺利推到了一边,并用阿尔孔人的语言重复着他的呼叫。
作为回答,他又收到了一些无法理解的话语。他觉得不明者好像在不断地重复同样的话。对他们所说的,似乎没有给他们留下丝毫的印象。
“克雷斯特!”罗丹喊道。“我把带子取出来了。请您把它放到自动翻译机中去,看看自动翻译机能不能搞清楚这是什么语言。”
他打开了与发射机和接收机相连的带式记录器,剪下了一条录有不明者呼叫的带子。克雷斯特拿着带子送进自动翻译机去研究。
这时,陌生人放弃了呼叫。罗丹不安地意识到这可能是攻击的开始。大概引力射线是敌人飞船的不一般的辅助定位手段。
罗丹尽快地将“好望号”往低处压。高度在急剧地下降。从距金星表面一万米开始敌人引力场的强度也突然减弱了。距金星表面一千米的时候引力场实际上已经消失了。“好望号”重新又恢复了它的机动能力。
布尔又回到了他的岗位上,并观察着在扫描屏幕上能够看到的地域范围。在这个高度上光学屏幕也开始工作了。金星的封闭云层停留在了飞船上空大约五公里的高度。北极大陆那显然属于山地和丘陵般的景观都显示在了图像接收机上。
“平原以上的山高达六百米。”布尔报告。
罗丹满意地点着头。
“这对我们来说已经够了。我们只需要隐藏我们六十米高的飞船。”
克雷斯特研究完后来到了飞行员的座位处。他还没来得及说,佩利·罗丹却摆了摆手。
“请等一会儿。过五分钟我就腾出手来了。”
克雷斯特退了回去。
布尔开始对照扫描屏幕和光学屏幕上的图像。
飞船在进一步下降。
“那里!”他喊道,“那就是我们的位置。”
罗丹抬起头看着。在东北方向上距“好望号”航线以外不远有一道丘陵缓缓地向上一直延伸到山顶。在丘陵通往山顶大约三分之二的地方有一座环形山。它呈圆形,直径大约二百米。其边缘深入到了丘陵山梁的一侧。其深度从这个位置上无法确定。
罗丹点着头,改变了飞船的航线。他紧贴着缓缓上升的山梁飞着,沿着山脊,把飞船停在了环形山中央的上空。
视野很开阔。“好望号”在环形山边缘上空不到一百米了。整个环形山大约有八十米深。四壁并不像一般火山口那样陡峭。这使罗丹安下了心。
“好!”他说道,“我们着陆!”
环形山底部布满了毡子一样的灌木和一些的乔木。
屏幕上比“好望号”滑入环形山的时候更暗了。罗丹让飞船慢慢地和小心地下降着。当环形山的边缘已经高出了飞船最高点一大块的时候,控制台上蓝绿色的信号灯亮了起来。
“好望号”着陆了。
罗丹向四周看了看。在他后面站着克雷斯特,手里拿着自动翻译机的那条记录带。
“这是宇宙交际语的一种古老的形式,”克雷斯特报告。“这是译文!”
他把卡递给了罗丹。
罗丹读着阿尔孔人的音节文字:
请你们给出约定好的密码信号!
布尔越过肩膀看着罗丹。他的阿尔孔文与阿尔孔语的水平像罗丹、托拉或克雷斯特那样好。
“约定好的,”他嘟囔着。“我们同谁约定了什么?”
罗丹摇着头。
“这不是最重要的。更有意思的是这样一个问题:古宇宙交际语是什么?”
他在他的记忆中寻求着答案。
克雷斯特似乎像他一样也不准备回答。罗丹知道,有一种语言人们把它叫做宇宙交际语因为它是阿尔孔人整个帝国内流行的交际语言,所以很简单。这种宇宙交际语是在地球的过去一千年中开发出来的。“老”这个形容词似乎表示这种语言还有一种更老的形式。但罗丹与克雷斯特都无法讲出那种语言是什么时候开发出来的以及有谁曾经讲过那种语言。
那种语言肯定老得与今天所说的宇宙交际语一点儿都不一样了。罗丹站了起来。
“这不会对我们有进一步的帮助。我们必须离开。”
事情与他关于他们遇到了个体变形者至今尚不明了的基地的推测是矛盾的。个体变形者,根据他们头脑的结构,在相互交际时根本不使用任何有声语言。假如他们到了这里的某个地方向他们自己的飞船要约定好的密码,他们会通过心灵感应方式来进行的。
虽然他没有说不明的敌人是否比个体变形者危险得多,但在罗丹看来这似乎是一种令人担心的认识。
他按着顺序地望着他的陪伴者,并说道:“我们要抓紧时间。天黑之前我们的突击队就应该已经前进一段路了。”
罗丹与两个阿尔孔人一起坐在他的舱室里。
布尔、角田多户和三名美国航天员在半小时以前曾离开了飞船,侦察了周围的情况,并精确地绘制了地图。
托拉的情绪很沮丧。罗丹问他自己,这一直还是由于她的巡航飞船在月球上彻底被摧毁所造成的印象呢,还是由于突然间出现了与她来源相同的不明敌人呢?
克雷斯特向前弯着腰。
“我们没有指出是谁在妨碍着我们。”
“您问了记录仪了吗?”罗丹想知道。
“问过了。记录仪也一无所知。在可居住的和飞过的世界中没有金星。”
罗丹点着头。
“这一点我已经料到了。假如记录仪知道谁在金星上活着,在我新植入的回忆中我会知道什么是老的宇宙交际语的。但我并不知道这个。更坏的是:我一点儿也没有估计到人们对此会如何想象。”
克雷斯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说道:“人们或许可以这样设想:阿尔孔人在银河系扩张初期的某一次远征一直到了这里,但在这以后很短的时间便由于一场灾难而中断了与家乡的联系。这样一来或许便可解释我们的记录仪为什么对这块殖民地一无所知了。”
罗丹在思考着这些。
“这将意味着,”他补充道,“这块殖民地按地球的时间计算一定至少有一万年了。”
克雷斯特点着头。
“对的。银河系的扩张正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几百年后通信能力已经变得非常完美,以至于一个新建立的殖民地不会成为过去。”
“很好,我们假设这些人是像你们两个一样的阿尔孔人。这就是说:这些阿尔孔人在一万年以前脱离了他们家乡,并肯定在此期间形成了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不懂我们的语言,我们也不懂他们的语言,对于我们会有好处吗?”
克雷斯特惊讶地抬头看了看。
“您认为……”
“我认为,我们在这里面临着一个敌人,不管他是不是阿尔孔人。只要我们不能够将我们的真正意图告诉他们,他们会一直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一旦这样做了,他们便会下定决心,或者拥护我们,或者反对我们。”
“或者保持中立。”克雷斯特说道。
罗丹深思地望着这位科学家。
“我们必须悄悄地接近敌人的基地,就好像我们面临着一个敌人似的。如果我们不这样做,我们便会被测到,并有可能被消灭。我们一旦到达那个基地,我们必须攻击它。我们要努力尽可能少地破坏,但单单为了进去向那里的人告知我们的想法也必须进攻。他们不会想到自愿地为我们打开大门的。”
克雷斯特深思地点着头。
“虽然我的头脑比你们更早地接受了培训,但我却需要几个小时来下定这个决心。起码存在着被迫向我们自己的同胞射击的可能性。”
罗丹站了起来想说些什么,但托拉抢到了他的前面。
她问道:“您曾经想过一万年前——按照你们的时间计算方法——有一群阿尔孔人在这里住了下来,并且一直没有被人看到地居住在这个行星上,可能会怎样吗?”
罗丹点着头。
“这一点我已经注意到了。您说得对:人们会期望这样一小群移民者能够在一万年内将一个世界盖上他们的印记。但我们这里有什么呢?丛林、水、火山!没有任何文明。”
“一个定向的引力场和六枚作战火箭的偏离难道不算是痕迹吗?”克雷斯特带着善意的讽刺打断了他的话。
“那好,可是在基地以外呢?那里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克雷斯特盯着面前的他。
“您从中得出了什么样的结论来呢?”停了一会儿他问道。
“没有,”罗丹简短地答道。“我下定决心努力去想更重要的事情。我们一旦进入到北面高处的基地便会看到我们找到了什么。”
当地时间一百八十点钟的时候,布尔带着他的小组回到了“好望号”,并马上向罗丹报告。他在罗丹的面前摊开了一幅被画在塑料薄膜上的地图。这是这个小组用自动绘图仪绘制出来的。
“我们完全记录了以飞船为中心半径约有一百公里的圆面的情况。即使乘坐阿尔孔人的运输车,这块面积也已经不小了。我们没有敢超过树冠上方大约五十米的地方。”
“但愿这不是太多。”罗丹忧虑地说道。
“五十米?不可能。基地离这里大约五百公里。对这段路程……”
“运输车是用人工引力工作的,”罗丹打断了他的话。“人工引力的发源地在一千公里以外是可以被定位的。”
布尔叹息着。
“这是对的。但请听着我们发现了什么。或许这件事可以排除你的怀疑。”
他指着地图说道:“这个地区直接可以通向海洋,”他解释着。“这里进来了一道峡湾或者类似的东西。它从距我们所在地不到十公里的地方过去。在我们的高度上他一直还有二百米宽。”
“一道峡湾?”
“是的。水是咸的,而且不运动。如果不是峡湾,也一定是个盐湖。”
罗丹点着头,“好,继续说下去。”
“水被各种动物搅动着。有很普通的鱼和一种海豹类的动物。所有别的动物都很可怕,我们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果你看到这个,你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章鱼大得能使一个整连藏在它的后面。还有像蛇一样的东西,但有六只脚。还有的东西就好像铺在水面上的五彩的薄地毯。当你触摸它们的时候,它们才运动起来。它们并不给你任何的机会,至少你投石块打不到它们。突然,整块美丽的地毯变成了一滩黏稠的灰色物质。它们包围着石头,并与石头一起在深处消失了。”
罗丹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好啦,还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
布尔不满地看着罗丹。
“那好吧,”他叹息地说道。“这个地域越往北越高。在远处我们能测到一座山脉。我不想相信这些仪器,但那些最高峰都超过了一万米!”
罗丹耸了耸肩:“为什么不呢?”
这个大陆整个内部似乎都是乱七八糟的山。但最高峰位于敌人基地所在的地区内。其中有几个很难看的火山。在所有其他方向上地貌都没什么意思。向西和向东虽然有一系列的丘陵,但都一般高。向南则一直下降到海边。空气中有一股火和硫磺的味道,但人却可以呼吸而不会恶心。动物像帝国大厦那么高。
“是嘛!”
“是的。它们真是大得吓人,但它们却好像智能不太高。尼森曾考察了它们的反应能力。他没有困难地直接悬停在它们嘴的前面,却还是及时地跑掉了。另外还有两条小河都向南流。其他东西我们就没有发现了。在地图上标有一切需要知道的内容。”
罗丹点了点头。
“你还想让我们解释为什么你们在树冠上方五十米处飞行而陌生人却没有测到你们吗?”
“他们是在山的中间。而且许多山都在我们北边。很可能在我们的方向上我们面前的某座山峰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妨碍了他们的定位。”
罗丹转到了另一侧,从下面向上望着布尔。
“你认为他们没有可能将他们的定位仪设在观察条件更好的最高峰上吗,啊?”
“不,恰恰不会的,但是……”
他说了一半却停住了。
“我们会发觉它的,”罗丹说道。“亲爱的上帝宽恕你泄露了我们的位置。”
布尔好几分钟没有说出话来。后来他说道:
“我想,假如他们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他们早就轰击我们了。”
罗丹耸了耸肩。
“或许是这样的。”
一百九十点钟后不久便到黄昏了。随着黄昏的到来刮起了一连串的风暴。罗丹早就让人将飞船的天文钟装上了根据金星自转来划分的表盘。一天有二百四十金星小时。这时,金星的一小时与地球的一小时相比只差大约十五秒。
罗丹最后决定让突击队在飞船上再待一会儿,并首先侦察较近的周围情况,以便能为穿过丛林找到相应的设备。尤其是他想一直等到他能肯定布尔的轻率做法没有引起敌人的注意时为止。因为这将意味着他们可以不再使用阿尔孔人的个人飞行服,至少不再飞到树冠的上方去。但在树冠的下方,这些个人飞行服无论如何是没有用的。在北极大陆的丛林中,任何人都不可能飞行。最后,罗丹布置了警戒哨。至少有一个会摆弄“好望号”搜索警戒设备的人要留在指挥中心内。在紧急情况下他们听到警报响了以后再从距离很远的地方跑来对付攻击者是不够的。另外,每个警戒哨都有义务将观察到的重要情况都用口述方法录到带子上,不论这些情况与探险任务有没有关系。能用来提供周围世界信息的任何叙述都是重要的。
罗丹自己担任第一班警戒哨,时间是从一百九十一点钟到一百九十三点钟。他熄灭了这时除了他之外已经空无一人了的指挥中心的灯光,把一个光学探测仪升到了环形山边缘的上空,以观察周围的情况。
在整个昏暗的傍晚,风暴都在以无法想象的力量咆哮着。风暴是从东方吹来的,是从夜空中吹来的。罗丹用一个空气动力探测器测出的风速为每小时三百五十公里,比高处的大气层中要低。
一百九十二点钟左右天完全黑了下来。罗丹不得不将光学探测器换成了红外探测器。
半个小时以后风暴开始停了下来。
在附近封闭式的树叶顶部的上方出现了一个类似恐龙的动物的蛇一般的脖子。长着小脑袋的脖子来回来去地摇晃着。这个动物可能在风暴以后辨别一下方向。
罗丹注意地观察着它需要多长的时间。布尔的说法显然是正确的:这些动物都不是智能生物。
罗丹在往带子上录音:“类似恐龙的动物,头长在伸长了大约有五六米的脖子上,脖子伸到了树叶顶部的上方,需要十分钟才能在视野很开阔的周围辨别清楚方向。”
知道这些是很好的。这样的观察可使突击队不必再为避开恐龙而绕大弯子。或许人们可以从恐龙的腿中间爬过去,而不会被恐龙所发觉。
罗丹突然听到身后有什么声音。他转过身,在屏幕发出的昏暗光线中看到了托拉那苗条的身影。
“您别这么吓人!”他高兴地说道。“有人比我的心情还紧张。”
她轻轻地笑着。
“我想来接替您的班,”她答道。“您的时间快到了。”
他看着表。到他这班岗结束,他还有二十多分钟。
他们一起盯着屏幕。
过了一会儿罗丹说道:“当风暴还在刮的时候,您一定看到了。风暴的样子相当浪漫。”
她没有回答。几分钟以后她才提出了一个很怪的问题:“您觉得很好玩吗?”
“什么?”
“这个世界。”
罗丹严肃地点着头。
“我能看到的任何世界,我都会觉得很好玩。”
过了一会儿,罗丹问道:“怎么,您觉得不好玩?”
她犹豫了一会儿答道:“我不知道您是否理解我的意思。如果有人属于像我这样的一个民族,他就会知道在宇宙中任何地方再也没有真正的新事物了。我们所发现的一切,我们都已经在另一个地方看到过了类似的或完全相同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看厌倦的,您懂吗?我甚至于问我自己,到某个哲学家想到因为空间飞行对智能生物精神方面的进一步发展已不再有帮助而要求取消它时还需要多久。”
罗丹受到了这种想法的影响。他认为,这个想法并不荒谬。当有人经历了几千年的历史后他会觉得不再有新鲜事物的。
“您的飞船还从来没有到过其他的星系,或者说少数尝试中还没有一次成功过。这也不能唤起阿尔孔人吗?”
“您讲得像人类讲得一样,”她答道。“好奇而有些爱激动的小伙子。”
“我也是人呀。”罗丹说道。
“请您考虑一下这种探险花费了多少钱,而相比之下它又带来了多少好处?”
“花费了钱?”罗丹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是什么时候有人问起一件新的、推动世界革命的大事花费了多少钱吗?到制造出我们的月球火箭为止地球的发展所花费的钱,可以使整个人类生活在富裕和无忧无虑之中。人们为此而感到苦闷了吗?没有!在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仍然有数百万人死于饥饿和或许因为没钱购买必要的药品而不能治愈的疾病。可是人们却造了月球火箭。我不知道,当人们赞成这种发展的时候会认为自己多么有道德。人类确实主要是一群顽固分子。他们不想重新获得天堂,却想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并将他们的鼻子一再往世界中伸去。假如不是这样的话,谁知道人类今天还是否存在呢?有足够的灾难足够严重地将人类的生命之火吹灭的。”
他有些激动了,但她理解他的激动不是针对她的。
“我不知道,”沉默了好几分钟以后她轻轻地说道,“什么时候,甚至于在我们最好的时代,曾有过像您这样充沛的能量。”
罗丹转过身试图在昏暗中看看她的脸。她的红眼睛在屏幕的反光中发着弱光。她不像要讽刺他的样子。她的自愿离职使他感到不安和缺少了帮助。他看了看表。他下岗的时间到了。
“很高兴同您谈话,”他说道。“希望我们有更多谈话的机会。”
她点着头向他表示告别。
当他身后的舱门关上了的时候,他对于他没有留在她那里感到很遗憾。她比她应该来的时候来得还早,他为什么不能多待会儿呢?或许她现在失望了。他转身想再去开门,但后来他又停住了。或许当他现在重新走进去时她会讽刺地望着他。这不符合他的心境。
他慢慢地、深思着回到了他的舱里。
罗丹不知道当可视电话机叫醒他的时候他睡了有多久。他感觉很疲倦。
屏幕上显出了布尔的圆脸。
“醒醒!”他喊道。“醒醒,真见鬼!”
罗丹在半睡状态中去摸开关,并将开关按了下去。
“有什么事?”他嘟嘟囔囔地说道。
布尔轻松地喘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根本不再会……”
“别瞎扯!我还想睡觉呢。”
“我观察了一下。”布利激动地报告着。
“怎么啦?请你录到带子上让我安静会儿。”
“不行!”布尔喊道。“海豹从海里爬上来了,都聚集到了山顶上。这你一定要看看!”
罗丹惊讶地摇着头。
“海豹?什么海豹?”
后来他想起了布尔前一天的报告。
他叹息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那好吧,我过来。”
他没有用很多时间去洗漱。他给自己点了只烟来到了指挥中心。
布尔张着嘴坐在屏幕前激动地在向罗丹示意。
罗丹看到他操纵着一个带画面放大器的光学探测器。这样,他便将实际上距离八公里的山顶小高原拉到了近前,以至于所有的细部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这座大约有五百米的高山的绵延很长的山坡和山峰本身在土壤结构上似乎与环形山的土壤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灌木沿着平缓的环形山壁向上生长,越过了山坡后才变得越来越稀疏,最后让山顶完全裸露了出来。
罗丹先看了看表。时间是一百九十六点钟。布尔接替了托拉正在警戒。
然后他观察着屏幕。布尔想解释解释,但他摆手拒绝了。
在山顶高原上运动着许多形状怪异的动物,它们与海豹并不太像,但据布尔的描述它们应该是通过鳃呼吸,而且生活在水里的真正的鱼类。令人着迷的是它们的运动方式。似乎有什么东西可以使它们总是同时都二下子做同样的跳跃。
“你怎么看?”布尔问道。
“你说它们实际上是真正的鱼,不是吗?”
“是的,它们有鳃。而且据我们观察,它们从未浮出过水面。”
罗丹点着头。
“大概是一种肺鱼。”他思考着说道。
“天哪,你对它们如何呼吸这么感兴趣?我却更想知道它们搞了一个什么样的游行!”
“这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类似的事情在地球上也有,比如松鸡的发情。”
布尔摇着头。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松鸡发情,但我确信它们不会像上面那些动物那样以同样的节奏互相围着跳跃。”
罗丹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你说得不完全对。”
可是所有的疲惫感却突然都消失了。
“去,拿两套个人飞行服来!”
布尔笑着跳了起来。
“这个时刻终于来到了!”
罗丹坐到了可视电话机旁,呼叫着克雷斯特。克雷斯特本来应该接替布尔进行警戒的。罗丹向克雷斯特通报了布尔的观察情况以及他们要悄悄地靠近那些海豹以便从近处观察它们和抓获一只的想法。
克雷斯特赞同这个意见。当布尔和罗丹穿上了他们的个人飞行服时,克雷斯特已经踏进了指挥中心。
“您对敌人侦察的顾虑突然消失了,不是吗?”布尔问道。他这时已经打开了外闸门。
罗丹摇着头。
“第一,我没想在树冠上空五十米处运动。第二,那个山包在这种情况下确实给了我们足够的保护。”
布尔没有再提出异议。
他们紧贴着丘陵罗丹的山梁慢慢地滑行了过去。带着针式辐射器,而布尔却带着一具重一些的解体枪。
夜是黑暗的。观察屏幕上清晰的图像与他们现在所看到的一片黑暗之间的差别,起初使得他们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即使在封闭的金星云层下仍然还有个别的折射过的光线。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不足的照明。
他们在一刻钟内飞了八公里。他们运动得不太快,以至于并没有惊吓住那些海豹。他们观察了几分钟之久。海豹有大约一米高。它们通常像真的海豹那样运动着,也是同时靠尾鳍和侧鳍运动。但有时在它们跳舞的时候它们却能用侧鳍来支撑着身体和靠尾鳍待上半分钟。它们的样子很滑稽。很难想象它们在攻击时会构成对人的威胁。
布尔所说的游行突然结束了,连过渡阶段也没有。一下子笼罩了山顶小高原的寂静中,罗丹想起了这些动物本身,除了他们的鳍在金星表面上发出的沙沙声之外,到现在为止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他们似乎是一个沉默的群体。
它们现在显然已准备开拔了。罗丹示意地推了布尔一下。他们从它们的隐蔽处后面站了起来,冲散了海豹的队伍,跳跃了两三次就赶上了那群海豹。动物立刻作出了反应。其中绝大多数吓得从山的较陡的那一侧山坡迅速跃了下去。有几只海豹却试图到黑暗一侧的地方寻求保护。只有一只跑得不够快。布尔和罗丹同时去抓。
奇怪的是海豹并不反抗。它仰卧在那里一动不动。又大又聪明的眼睛眯缝地看着这两个人。
“注意!”罗丹说道。“可能是装死。如果我们不注意,它会跳起来跑掉的。”
可是小海豹似乎并没有这种意识。他驯服地被布尔和罗丹捉到了。他们将个人飞行服的机件开动了起来,在迅速的滑翔中将海豹带回了飞船。
这时,克雷斯特已让其余的乘员在注意这有趣的事情的过程。当罗丹和布尔带着他们的俘获物踏进指挥中心的时候,大家已经都聚集在那里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它?”马诺利问道。
“这我本来还想问你呢,”罗丹答道。“你还会观察动物吗?”马诺利点着头。
“我觉得,”罗丹解释说,“它们有比较高的智能。我们怎么才能弄清楚这一点呢?”
布尔插话道:“大脑分析或许会继续帮助我们。”
罗丹在考虑。
“这需要有海豹能构成逻辑思维这个前提。我们可以进行试验。”
海豹躺在一张实验台上。马诺利用很小心的动作为海豹进行着检查。
“奇怪,”过了一会儿他嘟囔着说道。“我敢打赌,这个动物能发出声音来。他为什么不说话呢?”
在从实验室搬进来的实验台上,海豹头部的旁边放着一个小的薄壁玻璃容器。玻璃容器突然开始唱了起来,在它的底托上向侧面蹦了蹦,并带着响亮的声音摔碎了。
马诺利惊讶地盯着那些玻璃碎片。
“噢,对啦,”罗丹说道,“这我本来应该想到的。”
实验室里,除了与带陌生语言和陌生通信技术的生物进行交际的设备外,还有一台超声波接收机。它能将人类和阿尔孔人耳朵听不到的超声波频率降低任意多个八度而进入可听到的范围。
放在小海豹近处的这台接收机发出了一系列各种吱吱啦啦的声音。这些声音都被录到了录音带上,并转到分析器上。
分析器又是一种根据功率来测量的小型设备。它将脑子里发出的微波放大,并根据其存储器内的思维模式给出他们的意义。这种设备的原理是基于这样一种认识:来自不同头脑的相同思维,只要这是一种碳、氧、氢为基础的脑子,也就是说是在氧气行星上生长的生物的脑子,它们便都具有相同的脉冲形式。
分析器以脉冲带形式将结果输出来。这个结果最后才由计算机进行解码。
罗丹拿起了脉冲带,并把它输进了计算机。
解码工作持续了十秒钟。在计算机输出的塑料卡上用阿尔孔人的语言写到:
“我是忠实的(无法解码,可能是名字)。我请求仁慈的(相当于神或上帝)将我放回我的元素(海洋),因为否则的话我会窒息而死。”
罗丹非常惊讶。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塑料条,一直到其他人把塑料条从他的手中扯了去。
“角田多户!”罗丹喊道。
“到,长官!”
“他会窒息而死。我们必须立刻将他放回水里。”
角田多户点着头。为进行试验,他将海豹放到了双臂上。
“行。”他微笑地点着头。
一刹那的工夫他便消失了。时间不长他又回来了。罗丹现在让他不休息地回答接二连三的问题。
“毫无疑问,我们在这里必须与智能生命打交道,”他解释道。“单从分析器能破译他的思想这一点就已经证明了这个说法。同样毫无疑问的是,我们必须与一种肺鱼打交道。他有两种呼吸的可能性:通过鳃和通过肺来呼吸。显然这两种机能都还不够发达。海豹在水以外的环境中只能坚持很有限的时间。”
停了一会儿他补充道:“我们自然试图与他们建立联系。我们愿意学习他们的语言,并同他们交谈。北面高处那里用发展得惊人的技术建立了一个基地的那些人当然不是海豹。我相信,这种可能性我们可以排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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