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拉在最后片刻决定不去墓穴。因此,只有罗丹、布利、克雷斯特和变异人在次日上午走进墓地的大物质传输机。
这个传输机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栅栏笼子。发电机供给在超空间进行一次非物质化传输所需要的巨大能量。它的操作简便,但工作原理却不是那么简单。
门关上了。罗丹结束坐标调准,开动机器。什么也没有发生,如果传输距离短,那就一点也感觉不到非物质化常见的关节痛。门打开时,他们到达费洛首都托尔塔。托特的卫队已在等候他们。人们必恭必敬地把他们护送到地宫入口,然后就丢下他们不管了。沿有一个费洛人愿意让自己被据说会在这儿附近出没的鬼魂吞吃。
拉斯·楚拜作出几个精神传感动作,探明情况。传心师约翰·马歇尔接收他的思想冲动,加以转达。这样罗丹就能随时了解在他前面有什么情况。
昨天就已运来的发电机放在地宫大厅的门口,大厅中央“直立着”那座墓穴。
是的,它确实直立在那儿,不过肉眼看不见,任何物质都不能穿透。墓穴像一口由纯粹能构成的钟立在大厅中央,它是不明生物在几千年前建造的,充满不可理解的秘密。遥远射电星的辐射通过一种无法说明和无法找到的设备集束建成这座隐形墓穴。
第一次时精神传动师安妮·斯隆曾把这射线移开几秒钟,墓穴打开了,拉斯·楚拜得以闯了进去,但这不足以探明墓穴内的所有东西。
因此,当正电子脑把能使射电星集束射线不起作用的公式提供给罗丹时,他非常高兴。正如克雷斯特早就正确地认识到的那样,这是一种偏震效应,而且可以任意地使它长久持续下去。同时,使用这种方法可以保证时间壁垒也被扫除。这毕竟是整个事情中最重要的,因为如果墓穴内的东西停留在过去或将来几千年甚或几百万年中,那么闯进墓穴又有什么用呢?
罗丹安排变异人呆在他们三步两步就能来到墓穴的地方,然后向发电机弯下身子。
调准没有问题,他重又站直。
“克雷斯特、布利和我去。变异人兵团暂时只有安妮小姐和约翰马歇尔陪我们去,其他人整装待发。我们不知道解开墓穴之谜要具备什么条件,但是如果出现障碍,具有相应才能的变异人就得帮忙清除它。”
他犹豫一下后又向发电机弯下身子,按了钮。轻轻的咔嚓一声,机器开始发出嗡嗡声。发电机内的原子电池提供必要的能量来制造偏震集束射线。
人们大气也不敢出,紧张地站在那儿等着。
正电子脑的计算是否正确?
资料是否正确?
只要有一点点差错……
位于地下的大厅似乎空空如也。目光可以畅行无阻地达到对面。罗丹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错觉。光线被巧妙地改变了方向,用肉眼望过去定会产生大厅是空的印象。可是实际上大厅中央直立着由集束射线构成的隐形圆顶。它像光和波一样对固体物质发出同样的阻力。
大厅中央空气似乎开始闪闪发光,后面的东西——对面的墙——越来越模糊了,墙上的石头似乎在活动并改变形状,然后突然消失了。光线的变向停止了。
在罗丹面前突然从无到有出现了一些神秘的东西并显现固定的形状。当这些东西变得愈来愈清楚、具体时,空气的闪光就变得愈发微弱。宇宙线保护伞逐渐拆除了,最后完全消失了。
与此同时,用它来防护外界的那些东西回到了现代。它们离开过去和将来物质化了,失去第四维和第五维的所有特性——标准时间和时间推延,从而变得不仅看得见,而且也摸得着了。它们适应眼前的时间,因而始终是物质的、具体的。它们变成了现实。
“哎呀!”布利说,“这真离奇!”
“但也很现实。”罗丹悄悄地回答,“使一样东西安全而不受侵犯,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送到最遥远的未来,它将会在那儿等待人们来追上它。不过过去……”
“……要是不能取回它或自己走过去,”克雷斯特接茬说,“那就永远完了。”
“也就是说,时间旅行不是纯理论,不是空中楼阁?”
克雷斯特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它是第五维的基础,正如空间是第三维的基础一样。您听我说,佩利,不要问我太多。在您想要低估它以前,先看一看再说。如果时间旅行果真那么简单,我们阿尔孔人早就会想办法来防止我们帝国的衰落了。”
这话听起来合乎逻辑,佩利·罗丹表示赞同。他听到布利在他旁边叹息了一声,安妮·斯隆和约翰·马歇尔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地站着。
这时在大厅中央出现了一个自成一体的部分。可以想像,一万年前那些外星人如何把他们的财宝堆集在这儿,以便把它们送进时间中去。可那是财宝吗?
乍一看像是一间库房。大大小小的箱子整整齐齐地并排堆放着。它们组成一个隔断,其中放着一个一点也不新奇的东西。在他们的面前是一台物质传输机。
这台传输机可能属于中级,因为它可以容纳不止一个人。它的高度使人推断,那些无名人士同地球人的身高差不多。控制装置的配置与人们至今所熟悉的没有什么不同。
一台物质传输机——在这儿?
这是所有人脑海中掠过的同样问题:与此配套的反向站在哪里?走进这儿的这台传输机,发动它,会在哪儿出来?
或者——什么时候会重新物质化?
罗丹把他的手放在克雷斯特的胳膊上。“我想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发电机扣住了路障。只要能量在流动,就什么也不会再会发生,根据您的计算,也许在今后几千年中不会有变化,因此有的是时间。我们走吧。”
他走在前面,克雷斯特略为犹豫后跟着他,布利等了一会儿才同那两名变异人一起跟上。兵团的其他人员站在后面观望,他们一动不动。
罗丹走到从前有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他去路的地方,现在这道障碍消失了。一个笨重的大箱子迫使他绕行,然后他走进墓穴。
他在传输机前面停下。这台传输机光是凭它的体积就能成为墓穴的中心。罗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进口袋,摸到他藏在那儿的那张纸。纸上写着由正电子脑翻译的一个难以理解的句子,正电子脑提示说,同样的这个句子一定会出现在这儿的墓穴中,它是新线索的开始。
克雷斯特在罗丹旁边停下。这个阿尔孔人略带红色的眼睛闪闪发光,瘦小的双手微微地颤抖,他低声说:“您不会是……”
罗丹望着克雷斯特,迫切地说:“请您别再说了好吗,克雷斯特?目标已近在眼前。不,这您骗不了我。反正我们地球人只要值得去一搏就不会如此快地放弃。那是值得去一搏的,长生不老……”
“如果死了,那就毫无用处,佩利。”
“这不大可能是那些无名者的意图,克雷斯特。他们给我们留下了一条必然会通向他们的线索。他们这样做甚至不冒任何风险。因为只有符合他们禀性的人才会找到和发现他们,不开化的野蛮人决不会见到永生星。因此,您可以肯定地指望,克雷斯特,无名者不会给我们设下死亡陷阱。障碍是会有的,这是必然的。但死神没有等待我们。”
沉默寡言的布利开口了,“谁知道这些生物是在什么时候把传输机放置在这儿的,罗丹。你说是在一万年前他们离开这个星系的时候。在此期间,有没有可能发生他们没有料到的什么事情?也许我们正降落在织女系。”
罗丹摇摇头,“不可能,你低估了这些生物的智能。他们一定会估计到,要过几百年和几千年才会有人发现他们的线索。他们已考虑到天文情况。别担心,他们肯定不冒任何风险。”
罗丹继续向前走,打开传输机栅栏门。为数不多的操纵装置完全同于他在费洛星上所看到的,只有惟一的一个区别:这个传输机至今一直处于另一个时间之内,处于过去或未来。
“你们都留下,”罗丹声音沙哑地说,“我一个人去。如果它正常运转,我安全到达另一个地方,就马上回来接你们。”
“如果不呢?”布利脱口而出。罗丹耸耸肩,他瞥了克雷斯特一眼,一步跨进足能容纳四五人的舱房。
“我一消失,”罗丹继续下指示,“你们就必须等待。什么也不要做,以免影响我的返回。明白吗
克雷斯特现出怀疑的神色,“也许最好是别人……”
“不,克雷斯特。我对那些永生人的善意确信不疑。他们希望有人解答他们的问题。我能使他们失望吗?”
克雷斯特沉默不语。
罗丹对他和布利微笑,向安妮和约翰作出叫他们放心的手势——然后按下操纵杆。
发生了令人十分惊异的事。罗丹既没有变得看不见,也没有消失。他仍然站在栅栏笼子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物质传输机不起作用。
佩利·罗丹又试了一次,但同样白费力气。传输机没有生命征象。罗丹有些失望地走出笼子,一筹莫展地看着克雷斯特。
“这我不明白,”他承认,“现在我们已经顺利地排除了一些障碍,可是肯定不是为了这个坏了的传输机。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有意义的,”克雷斯特深信不疑地回答,“您想一想其他许多传输机。在过去的几千年中没有一个传输机有过损坏,没有一个停止使用过。能源是用之不竭的。据我们所知,它装有发电机。因此,如果这台机器在这儿不运转,那么这是完全有意的。您看呢,布利?”
布利并没有给人这种印象,好像他有什么看法似的,但现在他不想丢脸。
“我同意您的意见,克雷斯特。”他用拖长的声调说,“这些来自过去的生物并不缺乏幻想。现在我们也要修理一台物质传输机,以证明我们的五维思维。”
布利本来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可是罗丹似乎很在意他的话。他向布利迅速看了一眼,然后又去关注那台传输机。
他打开门,重新走进去。克雷斯特站在一旁观望,安妮·斯隆和约翰·马歇尔也一样。相反,布利没有察觉到自己话的作用。
罗丹寻找着。他在寻找某种东西——提示。没有这种提示,这场猜谜游戏就毫无意义。
那些生物有着一个不可估量的秘密:长生不死。他们愿意与旗鼓相当者分享这一秘密。可是他们怎么能决定别人是否配分享他们的秘密呢?答案很简单:他们一定会对他进行一次考试。如果有人追寻他们的踪迹,能正确地解决那些问题,那么他们——设谜者和解谜者——总有一天会相遇。
这是一场真正的宇宙猜谜游戏,一场银河系的猜谜游戏。罗丹知道,传输机同时提出两个问题:一是必须使机器重新运转,二是让它把他们传输到一个不知道的地方。他不敢想像,在目的地等待他们的大概又是一个有待解决的问题。
布利突然惊呼了一声。克雷斯特急忙向他跑去,两位变异人紧跟着。罗丹过了几秒钟也跑到挤在布利周围的人群中。他用手攥着的那张纸条在他的口袋中似乎像火一样在燃烧。
“出了什么事?”他预感不祥地问。
“一句题词!”布利非常大声地嚷道,“我发现了一句题词,在传输机的背面,相当简单。”
罗丹从口袋中掏出纸条。他看了一眼,把这段文字同传输机上的那两行字对比,然后又把纸条放回口袋。
布利失望地注视着这一切,“你带字典了吗?”他嘲笑地问。
“带了,如果你不反对的话,”罗丹答道。他聚精会神地研究起那些字,“这正是我们在记载中找到的同样文字,是同样的语言,那些长生不死者的语言。还有,这儿的这个句子是我们追寻线索的开始。这证明传输机意味着线索的继续。”
“句子?什么句子?”
“这种语言由象形文字、几何符号和陌生字母组成。此外它高度密码化,只有正电子脑能读懂它。”
“这个句子是什么?”布利重复他的问题。
“‘如果你的智慧属于最高层,你就会找到光明。’我曾料到我们会在这儿的某个地方找到这一句话。现在我们至少完全可以肯定,我们的推测是对的,我们一定会找到光明。”
“是的,”布利咕哝着,并使劲地盯着那些古怪的符号,“如果我们的智慧属于最高层。能达到吗?”
“至少,”罗丹慢慢吞吞地说,“正电子脑的智慧可以达到。”
今天他们的试验就到此为止。克雷斯特通过几次开关探测,正确无误地断定物质传输机设备有几处曾被任意地切断,甚至还有错误的接触点和造成短路的错误接线。
“这是我们收到的第一道试题,解答这道试题是进一步试验的前提。”克雷斯特说,“我们有传输机的设计图,我们可利用正电子脑搞到容易懂的电路图。也许我们的工作机器人备有必要的脉冲,能排除那些有意安排的故障。”
罗丹除了同意克雷斯特的意见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他留下一名变异人守卫传输机,因为他们不想让墓穴回到过去之中,使之不起作用的发电机一直在运转。
罗丹在阿尔孔大正电子脑中心一直呆到深夜,这台正电子脑是阿尔孔人在阿特兰提斯①时代留在金星上的庞大的正电子设备的小弟弟。罗丹不停地向分类器输入询问并对照答案,从结果口中吐出一个接一个的公式。同声传译机通过扬声器装置发布指令。
【① 阿特兰提斯:传说史前位于大西洋直布罗陀以西的一个岛,古代作家认为它由于地震而沉人大洋。——译注】
佩利·罗丹与正电子脑对话,仿佛它是有生命的生物。他向它提问并得到所希望的解释。就正电子意义而言,脑是有生命的,无论如何它比宇宙的许多有机生物更聪明。
直到简化的传输机电路图放在罗丹面前,正电子脑几乎证实了他对永生者谜语游戏的所有猜测时,他才满意。他知道,他正在查明这个秘密,不揭穿这个秘密他决不罢休。
次日上午,克雷斯特对一台正电子学专业的工作机器人进行了检测,在五维基础上重新校准了合成思维。这样它通过与“星尘2号”的大正电子脑直接连接而接受指令。
十分钟后,阿尔孔机器人就成了当代最完美的传输机制造者,它能修理破损的物质传输机。
罗丹一直等到下午,才重返托尔塔。
墓穴里一切照旧。机器人立即开始工作,几分钟后就打开了传输机功能部分的内腔。纵横交错的小电子仪器和塑料导线在正常情况下会使罗丹气馁,可现在他能依靠工作机器人来掌握这些不可思议的知识,因此他始终满怀信心。
“它能行吗?”布利悄悄地说,仿佛害怕猜谜游戏的发明者能听到他的话似的,“如果它不行,那怎么办呢?”
“你最好闭嘴!”罗丹不客气地说,布利委屈地退到后面去。克雷斯特脸上浮现一丝会心的微笑,机器人则无动于衷、不受影响地松开接错的触点并重新接上。
漫长的时间似乎没完没了,已过去了一个小时。
然后,机器人带着几乎使人感到满意的神情关上功能部分内腔上面的磁性吸附盖,站了起来。它用毫无表情的声音说:“传输机又可以使用了。”
罗丹松了一口气。他匆匆看了布利一眼,拍拍在旁边走过的机器人的光秃秃、冷冰冰的金属肩膀,然后转向克雷斯特,说:“什么时候?”
克雷斯特作出一个无把握的手势。
“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个,佩利,也许明天。进行冒险的小组人选必须考虑周全。也许我们会降落到另一个传输机里,它的接收装置虽然能完全正常地运转,但它的发射部分却有毛病,正如这里的那个一样。因此我认为绝对有必要把机器人带上。其次也不要忘记带一名医生,哈格德作为专家大概最合适。”
“再加上两位变异人斯隆和马歇尔。”罗丹徐徐点头。“这样就可以说我们做好了准备,以对付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向未知境界飞跃,将会使我们面临下一道试题,我希望我们能解答它。”
“有时我有顾虑,佩利。我常常觉得自己真狂妄,竟想探寻一个伟大种族的秘密。”
“我们没有做被禁止的事,”罗丹提醒他,“他们留下线索,为的是让我们查明它。”
“这是您的理论,佩利。至于它是否符合事实,我们中没有人知道。如果我们企图按照这些指点去追踪,我认为这是在拿我们的生命冒险。”
“我的看法正相反——正电子脑也一样。或者您认为毫无根据地在宇宙中寻找已消失的永生星就更好?它有可能到处都有,也有可能哪儿都没有。”
“有时我认为我们应当干脆放弃寻找它的念头。”克雷斯特说。
站在后面的布利又鼓起勇气,他不能再这样消极地听下去,再说他知道这一次罗丹站在他一边。
“克雷斯特,我真不明白您的意思,”他用责备的语气说,“有谁会放过有一天能变得长生不老的机会?这些无名者把永生作为他们伟大谜语的奖品。如果我们解开了这个谜,我们就会永生。”
“这一切仅仅是猜测,亲爱的。”克雷斯特温和地回答,“我承认,我们从阿尔孔星出发所进行的全部探险是以猜测和老的报道为根据的。据说有这个永生星,可这是一万年以前的事。”
“好极了!”罗丹赞许地说,“这证明我们的论点是正确的。我们得到无可争辩的证据,一万年前曾有外来者在这个星系呆过,按他们自己的说法他们‘活得比太阳更长’。按常情判断,这意味着长生不老,这样我们就有了开始的线索。追踪这一线索是你们探险的真正目的,克雷斯特。”
阿尔孔人犹豫地点点头,“您说得对,当然。可是请原谅我的相反论点,罗丹。我觉得您的速度有时太快,因此我们跟不上。我们阿尔孔人虽然思维敏捷,但行动较慢……”
克雷斯特不再微笑,但他的眼里流露出友好、宽容的神色,他说:“那就明天吧,您看呢?这样我们还有一夜的时间,这会对我们有好处。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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